“撒尔,你小缇姐姐叫你进屋去了,雨淋久了对身体不好。”
库洛洛踱到他面前,手按上了他的肩,看起来十分的亲暱。
“……不要碰我!”
一个抖肩,撒尔嫌恶的拍开他的手,蜜色眼曈不复以往的清新如水,他的眼神一瞬间变的陌生,看不见底的深沉中夹杂着愤怒,那样子一起映进了每个人的脑海里,恨意是如此的炙烈,明显。
我害怕,更多的却是愧疚。
撒尔不大,才七岁左右,在强者面前,他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眼泪:他憎恨的眼神,已经让人由衷的感到威胁发寒。他屈服,态度却不卑下。
这一切,几乎我要扛上一半的责任。
记得吧,我在七岁的时候,是很无忧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恣意任性,那些烦人的事情通通轮不到我头上,只要管做一个最快乐的人就好。
对于撒尔实在太过残酷,今后要和弒亲之人住在同一个屋簷下。
被拒绝似乎也在库洛洛的猜测里,他一个拍掌,我开小差开的正认真,被他这一拍吓的把伞都给掉到地上,而他还是那副从容不惊的样子,把伞捡起,重新撑到小撒尔的头顶: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了,进屋去吧,你奶奶死了,你那么想陪她?”
我不知道到底是那句话触动到了他的心弦,他一个转身,和我们背对着,大雨里,他的声音悲伤的彻骨。
“我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报这个仇…”
在他的脸侧向我这边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泪,很奇怪,明明都是水珠混在脸上的,我就是分辨的出来,看到他哭,我还是松了口气。
还能哭,至少在他心里,事情还不是最糟的地步。
库洛洛抿唇一笑:“我期待那一天。”
他说,话里没半点轻视半点戏謔,好像,是真的在和撒尔定下承诺似的。
他的背影轻轻一颤,快速跑进了屋里,而那把伞也罩到了我头上,侧瞥了眼,库洛洛整个人都站在伞外,但我一点叫他跟我共撑的意思都不想有。
念能力者身上有『缠』围绕着身体四周,阻止生命之气的流失,有保暖作用,就算他在大雪里站个十天八天,死因也是饿死而不是被冻死。
“要先回去整理东西还是先进来避雨?”
“……先在这坐一下吧,被雨淋的也冷了。”他淡淡的道。
真是,说谎脸也都不会红一下的。
我从他手中接过伞,就要进屋,有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侠客笑里带刀的脸看的我一阵厌:“不先把这个东西解开吗?”
我甩开他,面对着众人,“撒尔都可以随意进出了,你们当然也能。”我特意望了眼库洛洛。
他没有接我的话,逕自的开始点人:“小滴、富兰克林、玛奇,你们先进去。”
被点到的那几人互看了一眼,随即再也没多余的动作,鱼贯而入的通过了结界,库洛洛的手指抵着他的唇,继续点:“派克,你和飞坦同时进入。”
他特别强调了”同时”两个字。
“嗯。”
经过我身旁时,飞坦更恶狠的瞪向我,我不能反击,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要碰到栅门了,穿西装的女人轻而易举的过了去,只有飞坦,使全了所有气力,和在小阶梯上的团员始终都隔个一扇矮门。
至少库洛洛还有一点偶尔的良知在,在飞坦冲过来要灭了我之前,他阻止了他:
“飞坦,你得先想一下,为什么同样的时间点进去,派克可以,而你却被挡在外面。”
他几乎想都没想,口气冲的:“哼,不知道。”
总觉得,对于他们的团长,飞坦总少了别人那份对库洛洛的尊敬。
这样的态度,库洛洛没放在心上,或许是习惯,也或许是他明白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要求也不能完全统一,他口气还是平常:“好,那再一组给你比较,侠客,芬克斯。”
他们两人同样也踏进了结界内,侠客一开始是卡在那的,后来他转眼间似乎想到了关键点,一个深呼吸,身体终于完全得以进入。
芬什么的在里面四处张望一阵,露出令人感到WS(註一)的笑容:“嘿嘿…终于进来了,丫头你完……”
他没讲完的字音该是蛋吧?难得他有一句台词,可惜没能说完整,他连人带影立马被结界轰到外面去了。
“欸、这是怎么回事?”
他满头雾水却又不信邪,再往结界一撞,这次如何,再也进不去里面了,库洛洛果然BT……
飞坦也惊诧了,但好像又有些明白,一直用种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库洛洛步伐慢悠的来到结界面前,掌心摊开,举到离它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我示范一次好了,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像这样。”
那层水蓝就像空气,他的手毫无阻隔的穿透而过,然后伸出,结界就像不存在一样。
我有些出神的看着他,观察他每个细微的动作,雨水打乱了他的髮,髮丝散乱各处,他却还是淡雅,恬然中还带点魔魅之感,他的好看是偏向性别中间的那种,不会太过阳刚太过坚毅,漂亮,但傻子也不会把他误认成女性。
他转身向我,突然间,重旬的闷和偌大的风压铺天盖地的朝我袭来,我全身都罩在这种沉荒的灰苍里,喘不过气的感觉越甚,这和上次在咖啡厅的念压比起来,整整提升了一个LEVEL不只,我全身好像被压缩的罐头,越来越扁,快成了薄片。
他的杀意没经任何掩饰,赤裸裸的,看的我发慌,雨已经打不到我身上了,我还是觉得好冷。
“如果…我对木小姐起了杀意的话…”
同样的动作再次重复,他的手指向那层薄如淡雾的水蓝伸去,轻触到的那剎,它发出了微光,库洛洛也落的跟那个没眉毛的一样下场。
“我想,这东西的判断标准,大概就是这样吧,只要我们对下咒之人动了杀意,即使已经身在保护范围内,也会立刻被排除到范围之外。”
我在旁边听的冷汗涔涔,几乎都被他全猜中了,除了为自己感到悲哀,也真的好奇了,库洛洛生长的流星街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能够歷练出一个心机深沉的如此可怕的人。
我的脸色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淡淡一个笑,所有的杀气瞬间被收的一乾二净,这名是示范,实则警告,我知道那股力量也只是他的一小部份,而可悲的是,我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用那么一小部分对付我就足够。
好像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怎样都无法逃脱如来佛的掌控内。
打从认识这个世界以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第一次觉得如此难堪,被轻视的感觉如此的让人不爽。
握着伞柄的指骨紧的发白,我垂着眼,默默的凝聚了下控制的力量,好确定等会不会像机车骑到一半没有一样难堪。
伞被我轻轻一放开,瞬间被风吹的老远,再次抬首,我扬起了嘴角,如同模特儿在伸展台上走着台步似,一步一步,向他缓缓走进。
而库洛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本来脸上含着怯怜的女子消失了,再度正眼凝视,她芙蓉面,玉柳姿,黑缎般的髮随风清扬,带点少女俏皮的张狂,朦胧的雨水像是轻纱,遮盖柔和了她脸部线条的轮廓,却掩去不了她的自信和美丽。
他惊讶,而之后被挖掘出更多的是兴趣,她好像是舞台上的演员,戴着无数张面具,扮演着不同的脚色,一下是胆怯懦弱的村妇,一下却又拥有能横扫千军的大将之风,居高临下的睥睨众人。
这样也好,他从来不喜欢太过无趣的人。
缓缓的步到他面前,她舒顏一笑,傲如寒梅,倔而不屈,枫叶一样班斕的橙瞳却带着幽忧。她轻轻一抬手,无数滴的雨水快速的拢聚在他身体週遭,好似一座看不见的牢笼,禁錮了他的行动,夺取了他所仰赖的空气。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是自己刚才带走生命的那个手势,她的报复浅而易见。
呼吸这个自然反应越来越有难度,库洛洛慢慢的减少呼吸次数及吸进鼻腔的气量,他的『缠』相当丰厚,即使在犹如月球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能撑上好一阵,他并不急,就这样静静的和眼前这个女子对望。
她该惊慌,她该失措,他以为的她应该,其实并不存在。
大脑缺氧,思考起来难免会有浑沌之感,库洛洛手指关节抵着唇,脑里快速的寻找对她的初次印象,以及这几天观察下来的纪录结果,然后,他明白了她,结论居然连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她是强大的,至少在他们最初相遇后,她日渐的在提升她的能力,但同时,她又懒,不到紧要关头,她装嫩,她装傻,只要别人没事自己过得去,她都好。
以后,他明白,她会生气,但是不常,可她一失控起来场面谁也没办法阻止,她的强大只在她的怒气中发泄。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似乎在和库洛洛比赛似的,她真的很不爽,不爽到了极点,蜘蛛又算什么呢?只会一再的掠夺,她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珍贵守护而已。
所有人都浸染在这样诡谲波澜的情绪里,看她的变化,包括飞坦,没有人上前去搭救他们的团长,好像时间就在此停留,从来没走。
雨还是滂沱,而她此刻清冷的声音每个人听的百转心肠,各持所思:
“鲁西鲁先生,该死的你听好,你要去杀人越货还姦淫掳掠我都无所谓,不要动到我身边的东西,有些人的逆鳞,就算伟大如你,也是碰之不得的。”
她抚了抚左耳上的耳环,露出似缅怀的笑,轻轻一个响指,库洛洛的身边霎时恢复了正常,空气冰冷,雨水打的皮肤生疼。
“其实『异』,也可以製造你们所谓的念压的。”
木羽缇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天空,双手微张,享受雨水浇淋在她身上的畅快感,和灰濛濛的翠木背景交织成一幅诡丽的画面。
我突然感受一阵痛快,心里对这一窝A级通缉犯的气通通都跑的不见影,方才,我脑里很杂很乱,除了愤怒,几乎什么也没有剩下,就像只有杂讯的电视机,五顏六色的线条在到处窜动。
对库洛洛说了什么,我半个字都不记得,不过应该是挺惊悚的,看这群人丫的一脸看到鬼的样子……
该不会我把对这群人的OS什么给呐喊出来了吧?那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我挤出一个乾笑,赶紧闪进了结界里:“呃…雨大了,你们进来坐,我去看看撒尔,然后打理门面去了阿。”
然后,他们SHOCK的表情更甚了,谁来告诉我,我刚刚是做了什么轰轰烈烈天摇地动,能让蜘蛛们双眼放大面目狰狞嘴角抽蓄的大事阿?
该不会我对库洛洛说我要摁了他吧?
不会吧?
倒带!演员要求倒带重拍!作者编剧兼导演的那个后妈你听见没?
(某湘:what?风声太大,我听不见喔~你叫谁后妈阿?
整个冒天写猎人的,你找出一个比我还亲的给我瞧瞧,乱来阿真是……)
註一: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