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沉默了半晌,他慢悠的回答:
“不知道呢,其实,也只是想要而已,所以,理所当然的会想办法得到。”
这好像也是相当有名的一句话:一开始,只是想要,后来,就成了抢夺。
“倘若,你得不到呢?”
“那就毁掉,被我们旅团看上的东西,死也死在我们手上。”
他说的毫不犹豫,我能强烈的感受他说出这话的真实性。
他给我的感觉,悠如夜月,淡雅自如,含威而不外露,一举一投足间,那股王者间的气势不明而喻。
你想要的得不到,所以这块肥水就算自己没法使,也不要让外人分一杯羹是吗?
蜘蛛还真是任诞。
“所以,你要毁了我?”
“现在还不会,因为你身上有许多我很感兴趣的谜题,譬如,你从哪里来,三无小姐。”
他提到了这,故意停顿了下,我下意识的看向侠客,后者也回望我,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含着狡黠,我就在怀疑,他们两人,应该不只借厕所那么简单吧?
“我想,你们那里的知识应该能满足我一阵子才对,Areyoufreetonight?”
“……No,I’mnotfree,I’mverye×pensive.”
这是个英文笑话,Doyoufree其实是在询问对方是否有空閒时间,而我却故意照着字面的意思回答,我不是免费,我还很贵。
他先是一愣,随即,他清冷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畔:“没问题,我想我应该付得起,一个问题五万戒尼,成交?”
“……算了,你的钱我还拿不起,希望哪天你的兴致消失的时候,我的下场不会太惨。”
“嗯,我尽量。”
之后,库洛洛跟我做过许多个约定,可是他老人家卑劣,会实现的几乎没几个,而我们所做的第一个承诺,大概是那少数中实现的最为完整的一个吧?
“你不怕我了?”
我没有面向他,而是看着倒在地上的爱苏奶奶,不知怎么,我有点想哭,“怕死了,只是比起之前,已经没那么慌了,既然木头都被做成了船,我也只能接受了。”
有时候,听天由命并不是种软弱,而是种坦然。
他莞尔,手指指向我身后,转身,第一个映入眼里的,就是让我心虚和紊乱的撒尔,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上头布满了血丝,有些骇人,他怯怯的移动到门外面,却始终不敢靠近我们这里。
“姐姐…我…电视在演的,我看不懂,所以…我只是想出来问你能不能转台…”
他的声音是哽咽的,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在里面,他也想哭,但他没有泪,我知道这种感觉,失去了比自己还要更重要的牵绊,已经,连悲伤的情绪都被他一起带走了。
我想过去抱住他,可是我也不勇敢,嗓子除了陪着他一起酸涩,什么也办不到:
“电视演什么?”
“紫色玻璃鞋。”
“……”
那节目的性质大概就是玫瑰瞳玲眼那样,适合的年纪就是下午在家里偷閒的主妇。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呢?”
小撒尔看着爱苏奶奶那个方向,眼神趋于空洞,仿佛连灵魂也被掏空。
风大了。
空气的味道湿黏了起来,吸进肺里,是沁入心脾的苍凉。
“大概从你一出来一分钟后他就在了。”
“那几乎是看完全程了?”
“是阿。”
“你干麻不告诉我?”
“免得你再费一次心力解释阿,让他亲眼看见不是比较快?”同时也比较残忍。
“库洛洛,”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气愤的叫着他的名字,“有没有人说过,你就是个他妈的天生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不止的混蛋?”
“嗯……他们都骂的比你更狠,但还能活在我面前的,也只有你一个的。”
“那我是不是该下跪,然后说声谢主隆恩?”
“如果你想的话,其实我不介意。”
他的语调起伏不大,甚至有点从容的过头了,他距离离我不远,线条优美的脸庞染着笑意,该心动的,但我却只想一个拳头砸在他脸上。
或许,我真的该好好讨教一下,要怎么学着去憎恨,我认识的人,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然后呢?第二个,甚至第三个?
蹲低到撒尔面前,我遮去了他看着爱苏奶奶的视线:“姐姐很没用,所以…对不起……”
他倏的抬起头,那张假装自己很坚强的小脸,没有痛,只有凄然:“小缇姐姐……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喜欢你了……”
这句话说的委婉,甚至,他的音量根本不大,可是,就像是把刀子,刚好划过我心里最疼痛的那块地方。
“嘛嘛,木小姐被讨厌了呢。”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戏謔,我是那个丑角,当丑角在作表演的时候,谁又会在乎小丑心中唱的,是什么呢?
雨,降落在大地,我安静倾听,倾听他不甘,他疼,他恨,那下的滂沱的大雨,就像那些撒尔不愿落下的泪,代替了他的哭泣。
“下雨了,我们进屋去,嗯?”
我说,而他没有动,再说了一次,小撒尔依然无动于衷,似乎是打定主意的要站在那里。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移了脚步,扛起倒在地上的爱苏奶奶往屋里走,她的衣服上沾染着尘土及雨水,有些狼狈。
我又再度懦弱,连自我安慰都显得空洞无力,“还好…我还有那口棺材…”
也真的希望,没有下一具了。
我在玄关拿了伞,张开称在撒尔的头顶,淋着大雨的身躯明明就在抖瑟发颤,他却始终不肯跟我妥协。
雨下的我无所适从,幻影旅团就站在我身后,各各犹如冰冷的雕像,大雨也侵蚀不了他们的狂傲,库洛洛依旧笑意不减,而我几乎不能抗拒,好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只能接受而已。
极缓慢的,我对着他轻点了一下头,而他的神情显得那样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这刻,热铁烙肤的嵌入我心里,我最渺茫最无能为力最脆弱的时候,是库洛洛伸出他的手来帮我的。
他常说我是他捡回去的,而我每一次都吐他:“口胡!根本就是被你这王八羔仔逼的!”
我身所陷的谷底深渊,其实就是他推我下去的。
我想,我大概会厌恶他一辈子,可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这时,我并不懂,原来他给我的宽容,是我一直以来以为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