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
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感想,浓烟独特的臭味即使隔的再远也依然难闻的呛鼻。
我脑子还没全醒,手里还抓着小抱枕匆匆忙忙的赶到事发地点,咒语含在口里都念一半了,撒尔却紧急的拉了我的裙襬一把,我情急之下对他大吼:
“齁,撒尔不要闹,失火了,先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出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失火了之于他仿佛就不过是上学日晚了五分钟起床而已:“姐姐,不是失火,玛奇姐姐她们,在弄午餐……”
当撒尔很不愿承认一个事实时,一句话他总能分成好几段,而他此刻的心情我相当能了解。
我们都还在沉淀,玛奇的声音却从后头冷不防的出现,“刚刚在喊什么?做菜难免会冒烟,衣服换下,等等吃饭。”
交待完毕,她瀟洒的一个转身,随即没入深如侯门的烟花雾里。
沉默。
“撒尔,旅团里的大厨二厨呢?”
“今早库洛洛带着一些人出去办事,其中就有他们两个。”
再沉默。
“那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呃…姐姐有起床气,而且她们也说要亲自下厨……”
还是沉默。
“我能出去外面吃吗?”
“应该不行。”
我们突然很有默契的望向琥珀,突然的天知道我多有想和她交换身分,突然的我觉得青花鱼配牛奶是世界上最可口的一道佳餚。
琥珀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喵喵叫了两声,马上把他的食物托盘推去我们不太注意到的那个墙角。
我看了看饭厅,每个人都笔直坐的好端正,还都不敢靠着椅背。
死前的最后一餐,他们的表情沉重诉说着这个信息。
若每个男性背后都有一位伟大的女性在支持他们,那幻影旅团大概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了吧?
折棉被,刷牙,洗脸,上厕所,挑衣服,换衣服,弄头髮,照镜子。原来这些事只要认真,折腾个三十分钟也不成问题。
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当我左转到了饭厅,其实是很欣喜的,我知道幻影旅团解决食物的速度不慢,甚至连迟到的理由都想好了,就只差开口。
就像骨牌已经到了最后一片就大功告成,却总是会在最要紧的那个环节上出问题,有人突然的用力开门,自己不经意打了个平常无所谓的喷涕。
我刚进去,而小滴刚好把最后那一道汤给端出来,可怕的是,我下了那么多年的厨,看了它那么多秒钟的久,还是无法理解它高深的内涵。
“那个……是鱼汤?”
肉块是白的,汤是有点混浊的,葱虽然粗了点,但它看起来总还是葱。
我问的不是小滴而是派克,自从小滴上次告诉我放在冰箱右边的盐罐嚐起来其实是白砂糖之后。
她有些责怪的瞥了我一眼,说,“这是切块的鸡肉汤,不过时间好像有点久。”
亲爱的派克诺坦小姐,你真的知道嫩黄色的鸡肉要煮多久才会变成那种褪色衬衫的白?
那个有点久是两个小时为一个单位吗?
很好,好极了,我真他妈的这几天都准备减肥去吧。
绿色的是菜,碳色灰色的是肉,那个咖啡色的…,就当作她是鱼吧,白中带焦黄的是饭。
好,咱乐观点,我也好几年没吃到锅粑了……
我翻出了饭桶的最下层,而那刻我确定,如果一定要说一道她们的拿手菜,我会说是锅粑,就像地球围着太阳转那样。
除了我跟撒尔以外,大家都是流星街长大的,虽然小时候可能连鞋底都吃过,但那毕竟是过去,而且我相信他们也寧愿去吃鞋底……
好,重点是,我想食之无味分两种:
其一,心情太过沉重或震惊。
其二,味道太过陈杂,难以言喻的没有味道。
我想是后者,但多少混合了些前者。
“你有什么建议吗?午餐。”
玛奇说话很简洁,但我深刻的认为这句话应该在动手之前而不是等到大家都脸色发白,活像食物中毒之后才问。
我想,我有很多建议。
“呃,汤,谁弄的?”
派克答话,“我在飞坦弄的时候,在旁边看过几次。”
“那他盐放了多少?”
“好像……一汤匙半。”
“那你呢?”
“……”
派克诺坦沉默。
如果我们再熟悉一点,或许我会叫她把飞坦做菜的记忆打进自己脑袋,看是否能往食物这个名词再迈进一步。
“那炒牛肉和清蒸板鸭呢?”
“我。”玛奇接腔。
“旁边看的?”
“不,侠客教我的。”
“教了几次?”
“超过五次。”
“……下次肉片不要切太厚,会不熟会有血,还有清蒸不要太熟。”皮一夹就烂了,肉放在嘴里就像棉花糖,一化就开,口感挺噁的。
我想侠客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承认他曾经教过玛奇厨艺。
除非别人的问题是:你传受了什么使毒的秘诀给她。
“那饭……”我看向小滴,她的大眼睛在红色的镜框后面眨着。
“我忘了水要放多少,所以就照着直觉,放了……几杯去了?”
……
“我们那里有种食物叫锅粑,你做味道很像,水…放个两杯半到三杯就好,如果人数不变的话。”
“嗯。”
但我比较相信,小滴大概一个转身就会忘了。
“为了你们旅团,这点务必记得。”
这次她神情多了点精明,“好。”
好像只有牵扯到旅团,小滴的记忆才会清晰,就像没喝下孟婆汤的魂魄,转世后那份特定刻在骨子里,强烈清楚的抹不去。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没有库洛洛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当我在窗旁无意瞥见那抹墨色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想嘆气。
旅团的内务我从来就没兴趣,但这次每人脸上都有着浅显易见的表情,像库洛洛是明显的高兴,侠客是明显的沉思,信长和芬克斯则是一脸的玩味等。
害我都有点好奇了,能让库洛洛感到兴味的东西,是什么呢?
“今天的宵夜是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改变,他依然会在我还醒着的时候,跟我要宵夜吃。
“其他人要顺便吗?”
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态,从下午他们关进书房到现在,远远超过了八小时。
真是令人YY他们在书房里的举动。
某人浅笑,“好。”
我的动作因这句话而停顿了短短的一瞬间。
“喏,碗自己处理,我和撒尔睡觉去了。”
我重重的把宵夜放在桌上,看着库洛洛的反应。
“吃了好一阵子的蜂蜜豆腐,总该换了。”
库某人墨黑的眼直勾住了我,“所以就只剩鸡蛋?”
我回眼睨着他,“不是还有豆浆吗?”
他们对于瓦斯炉上那鼎刚煮好,还冒着热烟的白色物体感到不可思议。
“哇,月儿,你们那里是在缔造食物奇蹟的阿?”
侠客已经习惯,只要他没见过的东西就自动归类为地球上的產品。
“嗯,跟豆腐差不多的,配鸡蛋应该不错。”
“这原料是什么阿?”飞坦难得的会如此心平气和。
“黄豆。”
他们迅速扫光了水煮蛋及豆浆,而库洛洛抬眼,带着一点困惑,“缇,你刚刚说豆浆的原料是什么?”
“黄豆,”我面无表情的再补充一次,“库洛洛,你最近是耳朵不好还是注意力变差?”
他的手滑过杯沿,嘴角不在乎的弯出一个弧度,“耳朵吧?最近老是有点听不太清楚……”
“要让玛奇看一下吗?”
“我想不碍事的,大概是耳鸣吧?”
他抚掌,结束了这个话题,而侠客他们显然的跟库洛洛的想法背道而驰,仔细还能听见他们断续的讨论声,反正他们团长现在聋了嘛。
“真难得,团长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什么大毛病的……”
“也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团长最近就靠那张脸阿……”
“AIDS?”
“A你个头!你有听过谁得那个然后耳聋吗?而且又不能确定团长是不是得了那个……”
喂喂,你们未免太大声了点吧?
库洛洛是微聋又不是已经聋了……
但他依然淡定的样子,仿佛任何声响都入不暸他的耳,藉着厨房的灯光,对着一本砖头书便研究起来了。
我以为我会心软,但那只是以为。
毕竟,从他手上,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豆浆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