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流星街里,有个少女,穿着朴素的连身裙,漂亮的紫色眼睛总是不经意透露着慌乱,浅茶色的头髮中分,髮尾向外翘,像外面随便抓随便有的普通少女。
说真的,没什么美感,但,他们不在乎,因为这里是流星街,而她也不在綰緗楼谋饭吃,她自己也不在乎,那就好了。
她的能力是与生俱来,一出生就拥有了,藉由接触他人的身体而得知他们的记忆。
好几次,她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这个能力只是让她看到她想看的,而不是让她知道她不想知道的,那些念头,太骯脏了,虽然这里本身不是多乾净的地方,因为有肉体作为掩护,自己的想法,原本只有自己可以知道。
而,派克诺坦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个规则,秘密变得像数据资料,随时可以透过传输,输送到别人的脑袋里,秘密不再是单纯的秘密。
每个人钦羡她、妒忌她、畏惧她,害怕下一秒,自己也会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可是,他们不知道,除非必要,派克诺坦根本不会动用她的能力,除非必要。
在元老院学会了念力,也理所当然的受僱于它,她的工作主要是负责蒐集口供,其实这很轻松,不用任何工具辅助,目标达成率百分之百,没有任何人,包括念能力者,能够伪造他们的记忆。
就像投入湖底的小石子,随着涟漪,记忆也一并浮出水面,一圈,又一圈。
也就是在元老院的时候,她知道了库洛洛,那总是穿着学生服的少年,在她受训完成的那天,刚好是他进来的时候,他们在许多地方多次的擦身而过,有时在走廊,有时在大门口,更多次吧,是在供刑室。
閒暇的时候,她会回到布置简单的房间里,拿张椅子,靠在窗边,手边或许拿着一杯用廉价的咖啡粉冲泡的咖啡,看着窗外总是冷冷的阳光,猜想,猜想什么呢,猜想那少年的真实身分。
她看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此地来来去去,只有他,她无法确定,只是单纯的实习生,亦或是刑求犯。
好奇心就像盖高楼,越砌越高,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他吸引她的地方是哪一点,或许,或许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渗透了所有,直到内心的深处,在身体里搜索着灵魂,因为看透了,所以,再也激不起任何欲望的火花,冰冷的一双眼睛,深邃宛如浓墨,再清澈的泉水也无法化开,反而,会深陷于那一片浓墨之中。
一开始,只是好奇而已,真的想知道,那双仿佛壑谷的眼睛,是不是能发出一点亮光来,是不是有人,能够带给壑谷一丝光亮,后来,少年笑笑的说,或许,是特质系的同性相吸吧。
因为太瞭解属于特质系的淡漠,也习惯了自己的淡漠,所以他们就像刺蝟,即使会受伤却也要靠近。
有那么一天,少年消失了,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那就算了,本来应该是这样想的,多管閒事,不论身在何处都不是太过明智的举动。
这是派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自己而侵入别人的记忆,毫不迟疑的。
他叫库洛洛˙鲁西鲁,为某长老在四年前带回来的实习生,特质系,目前能力不明,被派克FBI的人同时在心里默默补充:在此列为一级危险生物,四年来如一日的阴险,看见他能闪多远就多远,没事多远离,多远离没事。
得到的资料都是些摸不着边际的废话,像命运一样深不可测的库洛洛˙鲁西鲁。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这几天,不安像如影随行的鬼魅,没间断过的缠绕在她四周,似乎,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又好像,在坏事发生后便会有奇蹟降临。
呵,她被自己逗笑了,奇蹟,真可爱真梦幻的一个名词,若真的有奇蹟,它又会选择在流星街降临么?
他们,是一群被神遗弃的子民,撒旦遗留在人间的后代,外面人这样说。
“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她的伙伴这样对她说,仍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被派克碰触到任何一个地方,这是种可笑却合情合理的感情。
他们把派克诺坦銬在墙边,手銬是特製的,很无耻的越挣扎銬的范围越缩小的那种,因为心理多少有准备,派克连挣扎都懒了,比无耻的手銬还剽悍。
同伴手上拿的是一把枪,更无耻的机能良好连小老百姓随便扣个板机也能中标专门猎熊的那种枪型,此时,正对着她的心臟。
三年风水,好坏照轮,直至今早,她才以这样的方式解决掉了三个人犯,元老院被叫吸血鬼也不是随便叫叫的,在她死前还好好捞了最后一笔。
看淡了,跟其他人比起,她对死亡,感触似乎没特别深刻,该说是随遇而安么,活着也好,死了拉倒,她能够稍加暸解了,库洛洛拥有那双眼睛的原由,这就是人哪,只要为了利益,杀人在道德上也是被允许的,何况这里的人都不具备道德。
她,会下地狱么?第一次,她这样问自己。
猫抓到老鼠总会先逗弄一番再食用,让人恐惧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她等待的死亡,一直悄然无声的埋伏在她身旁,随时准备扑上去咬她最后一口。
她连要叫伙伴快点动手的话都说了,对方依旧闻风不动,派克诺坦怒不可遏的张眼,还是一把枪对准她,但死神换了班,还对她微笑。
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伙伴,连感嘆都忘了。
“……”因为想说的话太多而不知该从哪起头的派克。
“……”拿起了手帕抹手,除了淡定还是淡定的死神。
“呵,你,知道幻影旅团么?”死神的声音如她想像的一样温厚,毕竟坏人若还有着一张坏人脸或一副粗声粗气的嗓子那也太可悲了。
“……知道。”
“我是库洛洛,你的团长。”
“……”
“你好像有点惊讶,对不对,”缓步的走近她,”她的团长”悠悠的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呢,明明你是这样忠心的替他们做事,虽然说,明智的人会拿捏好感情的分寸,选择一种自己最有把握,对情势最有利益的行动,显然的,他们都不欠缺明智,但,他们这次犯了个错误,在处理你这件事上,实在不太符合他们的智慧。”
白色刚开始让人安心,但看久了却令人厌烦,甚至发疯,所以,他们的刑求室一律是天花板、墙壁、磁砖、椅子,上下一白的景色。
少年衬着那片死气沉沉的白,气息却显得更加乾净、风华起来。
但派克不吃他那套,“你说的或许都对,有一点,你却说错了,我忠心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只有忠心,才能够在这里生活。”
满意的打了个响指,库洛洛点头,“照你这样说的话,你忠心的对象可能要改变了,我们旅团,需要你的力量,派克诺坦。”
人会爱某个东西或某个人,是因为对象本身具有利用价值、令人愉悦,或是好的,这也是生存的潜规则,没有人能够逃脱。
对库洛洛而言,派克显然是前者,对派克诺坦而言呢,或许三个都有吧。
“……是的,团长。”
奇蹟降临了,在人称罪恶之地的流星街。
她想,就算那天库洛洛没拿枪要胁,也会选择答应吧,或许,他们都拥有同一双眼睛,用特质系特有的眼睛,坐壁上观的看着周围四季递嬗。
那天,派克诺坦对着库洛洛献上了忠诚,作为奇蹟降临的代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在旅团里,库洛洛是头,其他团员是手脚,基本上,团长的命令为第一优先,但团长却不是第一顺位,该摆在第一位置的,是旅团而不是团长,是整个蜘蛛而非个人。
每个人几乎都遵守着这样的团规,除了随时想找库洛洛干架的西索,以及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超越团长的战斗狂人飞坦,还有派克。
Maybe,在派克心里,库洛洛个人的位置跟旅团一样重要,我猜。
这些记忆是这样的漫长,几乎是派克二分之一的人生,在脑里播放也不过短短的几十秒,像是受到杂讯干扰的电视节目,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我们,会这样的忘记派克么?
脑子现在还是昏沉沉,她的记忆跟我的混杂在一起,差点便分不清谁是谁的,派克就是这样吧,一直以来,只是安静的接受那些不属于她的混浊记忆,要是我,寧愿也往自己的脑里碰一枪,只留下自己想要的就好。
派克,太温柔了,在作壁上观这事上,她远不如库洛洛那个非人的BT境界,我想,她是最不适合加入旅团的那一个。
派克,会下地狱么?衷心希望,她不会。
“……、小缇……你还好吗?”
“……嗯,还行,现在怎么办,要追上去,还是……?”
“追上去,派克告诉了我们这些事,还是用她的命告诉我们的,不追上去也太浪费了。”
芬克斯也是很分明的那种人,之前对派克不能理解的也是她,此刻,替派克抱不平的还是他,不会因为谁或任何事而左右他的看法。
“我们先背着派克回基地,记住,要是团长死了,天涯海角,我不会放过你,这些话对你们说,也对着西索,懂了么?”
玛奇向上鉤的琥珀色眼睛很有气势的扫荡了周围的人一遍,跟小滴扶起了派克走了,现场只剩下几个核心人物。
“你呢?要跟玛奇他们回去吗?”
迟疑了一下,我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一起去。”
“丫头,等等锁链手被灭掉了你可别掉泪阿,也别替他求情。”信长摸了摸他的小鬍子,一脸猥琐。
“我根本不打算替他求情,同样的,你们也是。”
“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跟你同根生的话,不如拿你那把刀砍了我吧,这事实太令人震惊了。”
事情由我开始,做事要有始有终,当然由我来了结,反正还剩两次机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