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也是有中文名字的,不过,对我母亲的娘家而言,这个名字似乎是个禁忌。
明明他们对我双字未提,但,我就是知道,有个声音仿佛日日夜夜在耳边对我说:早知道,没有你就好了。
在我耳边重复着,一直、一直、一直,仿佛我就算只是呼吸也是种罪恶似。
有些人出生就是要为了要被注定些什么的吧。
所以,我是神山映月,连拥有自己名字的自由,都注定失去了。
在我死的那一剎那,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我非常的喜欢我的中文名字。
因为死亡对我伸出的是拯救的手,所以,我并不害怕死亡。
应该说,我不害怕自己的死亡,我只是想要我想要的人好好活下去。
但总是事与愿违的,在现实里。
睁开眼,灿烂的阳光让我顿时无法适应,身旁空无一人,我孤孤单单的躺在沙地上,还是几个小时前的那个位置。
很想一辈子就赖在地上什么都不面对,但是这是不行的,我知道。
拍掉身上的灰尘,我抓起电话,在几个名字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少年白毛”那栏按下通话键,“是我,你们在哪?”
奇犽的声音有点沙哑,那是好几天不曾好好休息的结果,“在曼特斯家,我们都在,你要过来?”
“嗯,我用瞬移过去。”
已经不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在那里,我脑里尽是酷拉皮卡带着绝望看着我的眼神。
大家的脸色都很疲惫,尤其是雷欧力,尽是对着酷拉皮卡摇头。
“连旋律的音乐都没有用了吗?”
“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的关係,他一直以为你是被他害死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开心呀,我一直以为酷拉皮卡恨不得我死。”
坐上床沿,我替酷拉皮卡换上新的一条毛巾,用手帕擦拭他身上的薄汗。
就说酷拉皮卡是善良的,即使我是这样的十恶不赦,还是会为可能杀了我感到愧疚。
这样一个情感纤细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杀人真正感到释怀,应该是连踩死一双蚂蚁都会感到罪恶才对。
“只是单纯的身体状况倒还好,主要的问题是出在心理。”奇犽一脸疲态的抓起巧克力补充糖分。
“那找我是找对啦,这两个问题我刚好可以解决,清场一下吧,我们要进行大人们的谈话了。”
运起了『念』,我把气送进他的身体,高烧,身体受寒,加上心理打击,能撑到现在真是个奇蹟。
见过了那么多个大伤口,这样子的自然病痛还真的有点无趣。
现在,酷拉皮卡呼吸不急促了,额头不烧了,身体不烫了,苍白乾裂的唇也有了点血色。
我拿起细软材质的湿纸巾来回沾着他的嘴唇,一些的乾燥,一些的破皮,一些的血跡,处处显示着身体主人的虚弱。
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身体的痛多一些,还是心里受到的创伤会多疼一些呢?
过了几分钟,他似乎有些费力的撑开双眼,眸子还有微微水雾,我扶他坐起身,抢在酷拉皮卡开口前,我把五百㏄的水杯递到他手上:
“这杯没有喝完,你也不用开口说话了。”
“……”点头,宛如抢食,他一饮而尽,发出的声音乾涩而模糊,我听了几次才听清,“……小缇。”
是我的名字,他用这样的声音叫着,即使喉咙沙哑也想说的态度让我有点鼻酸。
“在呢,别用那么可怕的声音叫我,会不吉利。”
他虚弱的嘴角勉强支撑起一个弧度。
我是个罪人,别为了一个罪人心理状态出毛病,不值得。
为了彰显我的十恶不赦,我背过身,假装整理桌上的医疗用品,语调能有多不在乎就多不在乎:
“我有三次可以死里逃生的机会,你知道吧,第一次一年前用了,第二次被你的锁链贯穿了所以又用掉了,最后一次……我拿去给库洛洛除念了,除你的『念』。”
我以为酷拉皮卡会不顾一切的走下床胖打我,可是他没有,于是我继续说:
“我选择了幻影旅团是事实,说背叛太牵强,但,我背弃了我们的友情,所以,你没什么好愧疚的,我也没死,你没欠我什么。”
不要说什么『没关係』、『都过去了』那样的屁话,因为我做错的并不是说完这些虚伪的句子之后就能够带过原谅的小事。
我把你的努力摧毁,我把你的期望撕碎,我把你给予的一切情感践踏,让我的自私凌驾在上空,连我都想打我自己了。
所以啊,酷拉皮卡,千万、绝对、不要、不可以,原谅我。
酷拉皮卡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却越过了我,拿起桌上的水壶。
喝了第二杯500㏄,确认嗓子有声音后,他若有所思了一会,视线落在桌上,并没有看向我,逕自的说着:
“木羽缇,你就像颗洋葱,我一层一层的剥开,每一层都是不同的你,单纯的,天真的,善良的,残忍的,现实的,自私的,把这些形容词掺在一起,却都指向了同一种结果,木羽缇,你知道吧,洋葱剥到最后,总是会让人流泪。”
“……”
这些我很早就知道了,因为罪人总是需要面具去掩饰自己丑陋的面貌。
“我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你,包括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只相信我判断的,你知道我判断的结果吗?”
啧啧,眼睛有东西流出来了。
无动于衷,他自顾自的继续说:
“我判断的木羽缇,是个只要自己想关心的人好好的,她牺牲也在所不惜,洋葱只要好好调味,味道也是很好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所以?”
“没有所以,即使少了团长,幻影旅团依旧不会停下脚步,现在,我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杀光他们所有人了。”
继续喝了500㏄,似乎是用喝水来平静他的愤怒。
被人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情,实在不是种很好的感受。
“随便,反正,就是这样,也不会更糟了。”
通常这么绝望的认为,就会有一线生机,所以,我喜欢绝望。
“小缇想听故事吗?”
“故事?三双小猪吗?”
他孩子气的笑了一下,“不,是我们窟卢塔的故事,老实说,我一直很不想承认,但,幻影旅团能进入我们的藏身地,其实没那么简单。”
“嗯?”
他回忆似的闭上眼,或许,在他心里,记忆里的家园,一直不曾消逝过吧。
“我们窟卢塔族分成三个地形,最前面的是勘察用住屋,位在离主要地形七公里的山谷前面,会有族人乔装成定居的旅人在那里守望,一有动静,便用一种很像鸟叫声的笛子吹出暗号,那种鸟声不分四季昼夜都会出现,几乎不会引起怀疑。
要进入我们族人群居的主要地形,必须先穿过山谷里的一大片密林,外面布了从远古时期一直存在的结界,窟卢塔族人可以自由出入,其他外来客,必须戴上神殿里供奉的首饰才能通过。
第三个地形是高原,照样得通过森林才能上去,是窟卢塔族神殿的所在地,族长、祭司与神官都住在那里,那天,我们几个孩子玩躲猫猫,我偷偷溜进了神殿的后院,在听见大家的惨叫声后,我又躲入紧急通道,才刚好逃过追杀的……”
“你是想说,有内贼吗?”
“嗯……我是这么怀疑,但,没有办法确认……”
“一定是内贼,幻影旅团杀人越货姦淫掳掠样样行,但一谈到玄术,就真的没輒了,他们连我的结界都解不开。”
痛苦的摇了摇头,他极力想否定,“不会的……我们窟卢塔族一向不屑与特异份子勾搭……”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们引以为傲的清高的特质,树多了总会出现几根枯枝不是?”
“你也就只能祈祷那出卖你们的家伙,现在过的比你还惨生不如死的日子啦,不然你还能怎样?命运就像强姦,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噗嗤。”酷拉皮卡笑了起来,紫色的水晶耳环随着他的身体前后晃动。
“啧啧……原来酷拉皮卡喜欢这种的啊……”
过了五分钟,他才恢复了正经,“小缇以后要跟着他们么?”
“不,正好相反,我用除念的代价换取了我的自由,我累了,想好好当一个普通人,我想开店,开店开店!”
“兴致这么高昂啊……”
“嗯,生活就像DIY,什么都得靠自己双手,哈哈哈。”
某人三条线,“这是同一系列?”
“Bingo!”
“那酷拉皮卡呢?”
走回床边,他拿起还有余温的热毛巾擦脸,“好好的做好这份工作吧,还有,真正的好好学习『念』。”
“不要难过,我也是用不正常的方法会的。”
总觉得,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工作就像轮姦,你不行了别人就上,别让自己太累啊。”
还是那个小小的弧度,却感觉真实多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