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一直睡不着,羊数过了,催眠催过了,连手刀也都用上了,就是不见效。
于是我只好继续找话题,“真是的,叫你的睡眠神经争气点呀,你不累我都累了,不睡的话就起来,我代替你。”
“这种事情是可以代替的吗?”翻了第十八次身,他眼里有着疲惫的影子。
偏偏有时候脑干跟大脑的自我意识就是连接不起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不行,重点是我累了,过去一点,一个人占那么大的床你好意思。”
那张容纳三个酷拉皮卡都不成问题的大床,简直是诱我犯罪,我不躺它我就对不起全国国民。
于是我跟酷拉皮卡就这么两人一条被子一个枕头的躺在了床上。
体贴的酷拉皮卡把自己给缩到角落去,很好很贴心的把大部分的棉被让给我。
“呀、你说说话吧,说久了自然就会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头蒙进了被子里,传进耳畔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在之前,与其中一个旅团成员作拉锯战,我用锁鍊带走的那个。”
“喔,他叫窝金。”
“本来我快被他追上,后来,却有两个人救了我,他们要我跟你问候一下。”
……好吧,有那么一秒,我联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我认识么?”
“一个长髮的男人带着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叫……叫什么去了?”
唉,我看,这么奇异的配对估计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组来了。
“瞳枫跟易绝尘,一个比女生还漂亮的美男,以及宛如是会呼吸的精緻人偶的女孩是吧,真是多亏他们哪,不然此刻躺在我身边的就不是活人,而是尸体了。”
“其中一个,是前团员。”他的声音更闷了。
“是啊,也是强的很剽悍呢,若遇到库洛洛要绕着边走,那遇到他的话,可能连绕道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唷,绝尘对生命,简直随性到了一个地步,估计救你也是一时兴起吧。”
一直背着我的酷拉皮卡猛然转过身,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用了苦笑取代,“你们……不仅做事风格,连说出来的话,都好像。”
我乐呵的笑两声:“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待过流星街的缘故吧,我个人认为那里是很好的教育场所,应该让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死小孩去那里做户外教学的。”
“那个叫瞳枫的女生,眼睛是红的,应该是错觉吧,我觉得,跟我们的火红眼很相似。”
都是宛如残阳般的艳红,“是啊,但没有人能整天都是火红眼吧,哈哈。”
仔细想想,瞳枫的双瞳真的像是窟卢塔族出產的优良品种,但,没有人能够二十四小时都维持着火红眼,又不是变异,哈哈。
棉被那头没了声音,酷拉皮卡睡着了,细长的两道眉间有縐褶的痕跡。
连睡觉都不安稳么?
是听了我的话才那样,还是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呢?
果然人是种不能付太多责任的生物哪。
抚平他的眉心,把他拖回床中央,盖好被子,为了确保酷拉皮卡的睡眠品质,我打开房里那臺白色的三角架钢琴,弹了几首曲子给他听。
温柔的、和缓的,像是小时候母亲唸床边故事时,轻声的低吟。
孩子不管过了多少年,依然都是个孩子吧。
下午四点十二分,我关上房门,残留在门把上的汗,是热的。
呿、我容易么我,我哄我家三岁的小堂妹也没那么费力过。
没几秒,人潮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当然,是关心酷拉皮卡的:
“放心,还活的好好的,死不了,好不容易哄睡了,应该会睡很久吧,看他似乎很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
“那就好,小缇果然一去就见效,之前,连药力最强的安眠药都无法让他入睡呢。”
“Whoknow,解铃还需繫铃人吧,旋律你能进去看着他吗,我还是有点担心。”
“嗯,没问题。”旋律应了声,有她的陪伴,酷拉皮卡应该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我跟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覷,有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尴尬像是充斥在空气里的氮,满满的在我们之间挥霍。
在空中拍了两下手,以一种假装不在乎的姿态,我指使他们坐下,“现在,进行我问你答游戏,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隐瞒的权利,只能据实秉告其他什么都不行,懂么?”
三个人大概同时都傻了,连奇犽都没有反驳。
“First,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事情吧,在我跟西索他们消失后。”
雷欧力摊摊手,指着小杰,“我们里面就小杰动态视力跟记忆最好,你说吧。”
“啊,我吗……”咽了咽口水,小杰慢慢道出事情的始末,因为旅团一向是速度出了名的,其实故事也没有很长,大多三分钟吧。
一开始,被吸进去的不止我们五个,还有其他的成员,面对突然空无一人的沙漠,他们都感到害怕,与不安,像是一次就要把全部的恐惧都用罄那样。
听说我流了很多血,在锁链贯穿我的那剎那,就像公园中央的喷泉池,在空中喷出一道抢眼的弧线,然后似无止尽的涌着。
酷拉皮卡显然也没有料到,毕竟我在他们眼里就不是那种会捨身去救谁的大爱人种。
“然后酷拉皮卡像发了狂似大叫,而锁链在贯穿你后突然一动也不动,像是当机一样。”
“大概是打击太大,酷拉皮卡昏了过去,在我们要扶起他的时候,有几个团员又突然出现,那时候,我们紧张的快要死掉了。”
“那个留鬍子的……应该是信长,他跟我们说,库洛洛下令,以后旅团不会再找我们麻烦,如果酷拉皮卡需要任何治疗的话,就到曼特斯的大宅去,他们的人看到琥珀就会放行了。”
“所以你们才会出现在这里啊……不过信长怎么会这么说……难不成是穿鞋的要他转告?”
经过了两秒的沉默,奇犽说,哑哑的声音像是一把锯子,声声锯在我心上:
“接下来,换我们问你了,你总是很瞭解每个人的过去,我们的心思就像摊在你眼前那样,却没有人真正看透过你,这,不公平吧。”
“咦,别闹了,你是个变化系而我是个强化系,应该是我看不透你吧。”言不由衷,我笑。
深呼吸,奇犽又说:“木羽缇,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自私,我认为奇犽会这样说,而这样的话我从别人那里听过不下N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关係:“你真的……很狡猾。”
很狡猾,于是在我的伪装人格里又新增了一项形容词。
一层一层,还没有剥到最后,没有人会真正的瞭解洋葱这种东西。
“这个么……如果你们心臟够强悍的话,就听我说吧。”
说着我不是第一次说出口的过去,我的语气像是个陌生人似平淡,好像之前在地球的二十一年,以及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光,已经太模糊,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
只有季影,这个名字被我狠狠用力的刻在胸口上,不论过了多久都不会褪去。
只是,对于季影的感情,我又怎能对着这群还不懂得情爱的孩子说出口。
“我有个青梅竹马,叫季影,在我心里,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最后我只这样说。
以为他们会不懂的,但,我似乎太小看了他们,小杰毕竟是主角,孩子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有些部分已经不适合了:
“既然小缇这样说的话,一定很重要吧,米特阿姨说,无法用形容词多加形容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深刻的。”
……是啊,因为没有任何的形容词能够完整贴切的形容他的重要。
“所以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啊……太神奇了,这就叫无奇不有,是吧。”
“是,原来大叔也会用成语啊。”
“什么话,我还是个医生呢。”
“是喔,我真为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心。”
“啊咧咧”
笑闹笑闹笑闹,放不下的、带不走的就这么留下吧,不然,我还能怎样呢?
晚餐的时候,酷拉皮卡继续进行睡眠运动,连叫他起来吃个晚餐再继续睡,都捨不得。
感觉很久没有见到撒尔了,脸的轮廓变的更加成熟,在小杰他们面前的时候,我以为他转性了,一句话都不说。
依偎在我身旁,像双波斯猫似的撒娇,“撒尔,为什么在他们面前你都不笑呢,会笑的孩子比较得人疼唷。”
“那,撒尔如果不跟姐姐撒娇的话,姐姐就不要我了吗?”软绵绵的,撒尔还带着孩子特有的鼻音。
“你哪来那种想法呢,就算撒尔跟该死的伊耳谜一样是个面瘫,姐姐还是喜欢呀。”
“这样的话,撒尔只在姐姐面前撒娇就好了,我不想跟其他人撒娇。”
想着撒尔跟雷欧力撒娇磨蹭的样子……喔,神啊,这画面太惊悚了。
大叔配上小正太,这世界还有没有人性喏。
“不是要你跟每个人都撒娇啊,可以多露点笑容,笑容,是种很好的武器唷,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真是个成功的教育者,于是,想着这个念头,我心里得瑟又得瑟。
像是为了惩罚我的得瑟,撒尔说:“那,姐姐你这么爱笑,也是在防护自己吗?还是在抵挡别人呢?”
瞬间僵硬,我引以为傲的笑脸。
又有谁说不是呢,我并不是真的这么爱笑,只是,如果脸上挂着笑容,大部分别人就不会发现你的忧愁。
笑脸可以防止别人来挖掘自己的伤口,『怎么了?』、『还好吧?』、『别闷在心里,可以说出来呀』的这种话,如果是真的关心,就不要说出口。
连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拜託,请你们,不要,让我,记起来。
我只希望,有天,除了季影之外,也有人能接受没有笑容之后的我。
“……或许是也说不定,如果撒尔真的不想笑,便不要笑了吧,真心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千万别像我一样,笑不由衷不知觉已经成了习惯。
把头轻靠在我的背部,我被撒尔小心翼翼的环抱着,“如果姐姐希望我能多笑一些,我就笑,如果不要,那就不要了,都听姐姐的。”
“……吶、问你喔,如果我再问你一次,我是不是个冷血的人,撒尔会怎么回答呢?”
“嗯,这个嘛……姐姐想听什么回答呢?”
“你知道的,不是么?”我轻轻笑了。
撒尔的回答就像秋天树上最后的一片叶,总是这样的支撑我快支离破碎的心。
“我觉得,姐姐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就算跟洛洛哥在一起了这么久,还是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是这样说的吗?”
“呵呵,就当作是好了。”
很美好,不是么?
世界上还有一个愿意这样盲从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