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当人们询问辛格这一生当中,最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道:‘当我以为它吸足了火系元素精灵,就要喷射出火焰的时候,那混蛋却告诉我,它刚才不过是吸一口异世界的新鲜空气而已!’
彷彿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辛格却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骂了一个哪怕在天界都很流行的脏字,然后化身为一道光影,如流星一般划过虚空,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边里,被召唤来的神圣巨龙,却还很有些不大死心地抽了抽鼻子,然后嘟哝道:‘真的没有元素精灵哎……’
说完,还斜瞥了站在它面前的莫远一眼,那脸上的神情分明写着‘同情’二字。
──活在连元素精灵都没有的世界,这些人类真可怜!
莫远一下子就悲剧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大蜥蜴鄙视,羞怒交集的他再次聚起真气凝聚成光刀,当头就朝那个可恶的家伙砍去。
却不想来自异世界的神圣巨龙,竟然一甩粗大的尾巴,随着一声巨响,激荡而起的能量风暴把莫远和地上的无数泥雪一起带飞上了天,在他原来站立的位置,被爆炸的气流冲出一个大坑!
他周身被神圣巨龙扫出的能量束缚着,丹田之中虽然蕴含着无比强大的灵元真气,但这一刻却根本就无法冲出自己的身体。他就像是一只被自己的茧包裹着的蚕蛹一样,远远的飞向高空,迫不及待,奔涌而出的血液沿着他飞行的轨迹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鲜红色的印记。
不过他没有感觉到痛,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将他甩飞的家伙,朝着自己很是得意地扭了扭硕大的屁股,然后昂着头,迈着高贵的步伐,无比骄傲地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莫远郁闷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一路的鲜血,远远地向祁门城东城的城门楼飞去……
那些个被城外的动静惊醒的卫卒们,都无比惊诧地看着这个天外来人,一个个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甚至忘记了躲避!
眼看着便要撞上城门楼的时候,斜次里忽然飞来一道金色光影,裹着莫远就又向远处的树林里飞去。
而此时,那个神圣巨龙或许已经算准了他撞上城门楼的时间,所以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力量也在渐渐的消失,他终于可以像是破茧重生的飞蝶一样,转动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人。
如果这个人是枯行神僧,莫远绝对不会感觉意外,但这个人竟然是与自己毫无交集的法成大师,却就让莫远意外了:难道海成大师慈悲为怀,不想自己被撞死吗?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了,因为海成大师把他带到城外的树林里以后,刚一落地,就把他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然后还抬起脚踩在他的小腹上,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说,你对我乖孙女做了什么?’
莫远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劲气将逼近的海成大师推出数步远的距离,然后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雪粉,这才翻了个白眼给满脸惊讶的海成大师:‘你谁呀?’
他自然知道海成大师是谁,之所以这样说,其实是因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那么快从海成大师的俗家身份上,联想到他的‘乖孙女’。
海成大师被无形的劲气逼得动弹不得,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眼前这小子,绝非是自己想像当中,也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毫无修为可言的混小子’,而是确确实实的修行高手,至少他体内的真气,就绝非自己所能抗拒的。
但这不能做为宽恕他的理由!
一想起自己那个现在整天在上京城愁眉不展,夜夜以泪洗面的乖孙女,海成大师就气得七窍生烟,他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咬牙切齿地说道:‘姓莫的小子,做人不能太嚣张了!’
莫远闻听此言,顿感意外了:‘咦,你没认错人呀?’
‘哼,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我这一年多里,听你的名字耳朵都快听起茧了。你的画像,更是连烧成灰我都记得!’海成大师气哼哼地说道。
‘那你找我有何贵干?’莫远还是一头雾水,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呀,当初在末日之城,自己还暗中帮助过他……
咦!莫远忽然反应过来了,他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智若小和尚就是你孙女呀,我说呢!’
这下子轮到海成大师愣住了,许久才想起安然那小丫头,在被西域无乘宗的人掳走后,为了掩人耳目被剪去了长发,剃成了光头,打扮成了小和尚的样子,好像法号是叫智若吧?记得那时自己还为此生过气,觉得无乘宗那帮人真是罪不可赦,多机灵可爱的小孙女,竟然取了个‘智弱’的法号!
回过神来,海成大师却是更生气了:‘你既然知道安然那小丫头是我的孙女,就应该知道对她始乱终弃,会有人找你算帐的一天吧?’
‘停停停!’莫远一听,顿时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劲了:‘什么始乱终弃?你说话小心点!我一直当她是个小和尚,当她是兄弟,到后来才知道她是个丫头,但那时候她都已经被秦王子抓走了。从来就没和她乱来过,又怎么算作抛弃呢!再说了,那时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你真没有乱来?’海成大师很是怀疑。
其实他出身燕国皇族,未出家之前阅女无数,又怎么会看不出安然公主还是处子身呢?但他最担心的是自己那宝贝孙女被这混小子看过、摸过,只是还没有完全吃进嘴里罢了。不然的话,宝贝孙女怎么回皇宫后,一直都郁郁不乐呢?
听侍奉她的宫女说,晚上睡觉时还总是‘大哥、大哥’地叫。后来自己派人一查,才知道宝贝孙女口中的大哥,竟然是这姓莫的小子。于是他又命人画了一幅莫远的画像,然后暗中派人到处寻访,想要把他逮到上京城去,看看是杀掉好呢?还是阉了放进宫里给宝贝孙女当玩具好?
‘我有没有对小和尚做什么,你直接问她不就得了?’莫远翻了个白眼,满脑子的郁闷。心想自己不就是摸过那小丫头的小光头吗?又没有把她怎么了,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既然你没有对她做过什么,那为什么躲着不愿意见她?’海成大师说着说着,忽然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堂堂一位燕国公主,岂是寻常人容易见的?就算是公主喜欢他,他也冒死跑到皇城门口了,但不论是燕帝还是他,肯定都不会让这两人见面的,身份地位太过于悬殊了,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公主与马夫的完美爱情故事!
不过这话听在莫远的耳朵里,却就有些不舒服了:什么我躲着不愿意见她?我倒是想见,但这一年多来都一直待在放逐岛,能见吗?不过莫远却不想把放逐岛的事情告诉海成大师,所以撇了撇嘴,也不解释什么。
海成大师暗松了口气,还真担心这小子打蛇顺棍爬──攀上来了呢!所以赶紧就又转换了一个话题道:‘现在我已经找到你了,就跟我走吧!’
注意,海成大师用的是定语,他根本就没有给莫远拒绝的机会!
‘凭什么呀?小和尚想见我让她自己来南京,我才不去上京找她呢!’莫远被激起了火气,连带着对小和尚也有了怨念:看来这小丫头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呀!你看她叔爷爷这腔势,倒好像我就是那个迷恋公主的马夫一样。呸,老子是大罗金仙!
海成大师一愣,忽然想到了对方现在的修为,这心里就琢磨开了:其实如果他修为到了长生境界的话,就算是平民身份,但凑合着也够当驸马的资格了。
想到这里,海成大师终于缓和了语气:‘莫小子,你修行多少年了?到什么样的境界了?’
‘凭什么要告诉你?’莫远冷声道:‘不过你最好是不要动什么歪点子,若是把我惹急了,就别怪我把你们上京城掀到天上去!’
莫远丢下这个自以为够狠的话,转身化为一道光影,朝城内飞去。
维系在秦宏身上的神识忽然有了异变,他得赶去看看才行。
而原地,海成大师看着他那转瞬即逝的光影,嘴里念叨着:‘至少是涅槃境界,恐怕还差点,可惜了!’
城东刚刚发生的那几场恶战所爆发出来的声响,使得祁门城内的百姓们都听得一清二楚,配合着那不停闪烁的光影,更让这些百姓们打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可不又是神仙打架么?
中土世界修行之风盛行于世,自然常会有人看见那些高来高去的修行者们,施展出各种各样神奇的法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这些可不就是神仙术?只是有些时候修行者之间爆发了战斗,而这些战斗又恰恰被老百姓们看到了,甚至被殃及到了,难免的就会把那推山倒林的破坏力,当作是神仙打架的结果。
谣言止于智者,也止于知者。秦宏虽然不是一个智者,但他王子的身份,使得他的身边从不缺乏修为不凡的侍卫,自然是知道这电闪雷鸣的声音,是修行者们在激战,同时他还发现,那个混蛋莫远似乎也去凑热闹了。
这顿时就让秦宏起了歪心思。
他这一路上虽然因为母亲的交待,所以并没有反抗莫远,但并不等于他就想离开天南城,离开镇南王府。更何况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远没有在王府时的逍遥自在,早有想着偷偷溜回天南城去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这个胆量实行罢了。
但现在有了机会!秦宏的心就像是春天发情的野狗一样,蠢蠢欲动了。莫远现在城外,离得远,就算是回来后发现自己失踪了,他肯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会逃出城去。那么我反其道而行,我不出城,就躲在城内的某个地方,等他找过去以后,我再回天南城!
想到这里,秦宏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连跑带跳地就往客房院后走去,然后穿过客栈的前庭,乘着那值夜的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睡得香的时候,悄悄打开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大街上,看准了一个方向,夹着膀子一头扎进了风雪之中。
寒冷,从未有过的寒意转眼功夫就带去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脖子里、袖筒里、裤角上,全身每一处裸露的所在钻进去,然后就如同灵蛇一样滑进他的心窝里,甚至连呼吸,也都要被冻住了。
秦宏颤抖着,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冬天是这么的寒冷,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天南城前所未有的下雪时,他还很是兴奋地邀请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在王府后花园里饮酒赏雪来着。
记得那天晚上他因为来了兴致,竟然对王府的一些仆人下令道:只要谁敢脱光衣服跳进池塘里游上一圈,自己就赏他十两银子。
结果命令刚下,扑通扑通就有好几个仆从跳了进去,甚至还有一位扫地的婢女,也都受不了十两银子的诱惑,只穿着件裘衣跳进了水里。自己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岸上顿时大笑起来,而自己还命人取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不停地逗弄那个已经冻得混身发青的婢女,非得要她脱光了衣服当着众人的面再游一圈才行。
‘后来她脱了没有呢?’秦宏心里忽然冒起了这样一个疑问。
他的确是不记得了,因为正在他逗弄婢女的时候,忽然听见仆人说怡红院的荆姑娘来了。他顿时失去了逗弄这个婢女的兴趣,又变成了那个痴情种,把酒杯往地上一掷,竹竿往前一送,然后就急急的往后门跑去。
对了,好像听见身后有一声惨叫来着,只是自己那时满脑子的荆姑娘,却没怎么在意,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扫地的婢女了……
秦宏心里想着,步子却就越渐的加快了,他急于找到一个避寒之所,但此时夜已深深,满大街的除了风雪以外,哪里还有行人?甚至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与野狗,也都缩到了朱门大院的府宅外面,抱成一团,哪怕是自己从他们身边冲过去,也都不见反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冻死了。
秦宏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的步子也迈不开了,他此时穿的衣服并不算少,相比而言,甚至还很奢侈,一件狐皮大氅,得是多少户人家几年的嚼用?但他没有受过这样的冷,更没有经历过这种寒风凛冽,刮风飘雪的深夜里,还不知道自己该落脚何处的窘迫!
他这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包括他的人生。他需要做的,只是伸伸手去取罢了,不,连伸手都不用,因为自然有婢女、仆人来代劳。
秦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冒这个险,到现在一条街都快走到头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一间开门的客栈。
他直到这时才忽然醒过神来:城门早就关上了,来城里的人也早都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找到的只剩下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哪家客栈像这深更半夜的还开门迎客呢?
想到这里,秦宏转身就往回跑,他要赶快回去,赶在姓莫的没有发现他偷偷溜出来之前回房去。
然而,当雪人似的秦宏回到‘有客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客栈的大门竟然关上了!
原来,那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香,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风激醒了,抬头一看,大门竟然不知道啥时候打开了。
以为是进贼的店小二顿时睡意全消,赶紧把大门重新又插上的同时,打着灯笼就往后院去查房了。
结果秦宏在大门外面拍打喊叫了半天,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更让他绝望的是,刚才因为着急着回来,一路小跑竟然跑出了汗,现在在大门口这里站的时间长了,汗水未褪,却被寒风猛激,只觉得一股燥热憋在体内透不出来,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景物也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早就在暗中跟踪他很长时间的莫远突然现身,将他扶住后,冷讥道:‘世上最该死的就是你这号人!’
沐浴在阳光下的古老城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斑驳破旧的墙体歪歪扭扭地竖在那里,墙身补了又补,整体就给人一种踢一脚就会崩塌的错觉。
但它依然耸立着,就像是位已经年迈,并患上哮喘病的老人一样,虽然身体佝偻,需要拄着拐杖才没有倒下,但它终究是站着的,并且像钉子一样,已经在这里站立了两百多年。
这,便是安庆城。
一脚踏入这座古城,莫远便长长地松了口气。
日前秦宏在祁门城那么一闹,结果就此生了场大病,连日来若不是莫远用真元护着,这小子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更让他每每想起便一肚子火的是,吃馒头就碱菜,像熬鹰一样的苦日子是没办法继续了,整天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对方,生怕一个不小心,最后落得没法交差的下场。
结果就是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短短几天功夫,莫远的荷包便空了一大半。
狠狠地瞪了秦宏一眼,他那耷拉着脑袋,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更让莫远气不打一处出,在他的后脑勺上用力拍了一掌,训斥道:‘看个屁,赶紧找地方去!’
与雍夫人约定的地方,就在安庆城的西区,一处名为陶然居的所在。
初听到这名字,莫远还当是一处幽雅恬静的居所呢,但等进了城,一路打听着找到地方后,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只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民宅,若非门前那棵大榕树与雍夫人形容的一致,而且门楣上也清楚地挂着‘陶然居’这样的牌匾,他还当自己是找错地方了呢!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莫远带着秦宏走了进去。
从外表看,这所宅院并不是很大,院子里摆放着的几样物品很是陈旧,显然是个寻常人家,甚至还有一位老人在打扫落满枯叶的院落,更有一对年轻夫妇在厢房里悄声嘀咕着什么,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怎么看也不像是魔教在安庆城内的秘密据点。
但大约一刻钟后,莫远发现了问题的所在,院子里这些人竟然对他二人视而不见,整个就像是空气一样,直接无视。犹豫了一下,莫远决定去打个招呼,却在此时,原本紧闭着的堂屋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道士来,那熟悉的面孔,让莫远顿感惊讶起来。
‘邪螭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一时间,莫远还真的很难把这个喜欢挖死尸的魔道人,与这个平静的小户人家联系起来。
‘有段时间了。’邪螭子绷着脸点了点头,转而把带着疑问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秦宏:‘这位就是大公子吧?’
得到莫远肯定的答覆后,邪螭子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带着莫远他们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和外面的院子一样,表面上普普通通的,与莫远此前见过的,或者他能够想像到的厢房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当邪螭子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一个大橱柜,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后,莫远才知道,所谓的魔教秘密据点,竟然是建在这座宅院的地下。
沿着石阶往下数丈深后,一个宽敝的密室出现在莫远面前,里面三三两两地站着十几个人,看到邪螭子带秦宏走进来,这些人显得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更多的人则把满是戒备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莫远。
‘这位是莫兄弟,就是由他负责保护公子,一路从天南城来到这里的。’邪螭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指着旁边的秦宏,声音忽然扬高不少:‘这位,便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大公子!’
‘哟,大公子果然来了,这下好了!’
‘早就听说过大公子,却一直没有福缘见到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够在武国见到大公子,呜呜,我太激动了……’
‘夫人遇险,宫主又远在雍国不能及时赶来救援,听说大公子的修为比宫主还厉害许多,有他在,我们就放心了!’
邪螭子的话音刚落,密室里便如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各种关于神秘大公子的传闻和故事在这里汇聚,渐渐的达成一致看法──大公子厉害无比,有他在,无所不能,所谓让莫远保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做法。
秦宏被这些疯狂的魔教徒们给包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他们在这一路上的遭遇,被人忘记了的莫远挤在一旁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他们为何对秦宏抱有如此大的期望──雍夫人出事了!
在天南城与莫远他们分别后,雍夫人便命人装扮成秦宏的模样,一边引诱着镇南王派出的追兵往另一条路上引去,一边悄悄调动魔教在武国隐藏的力量集结起来。依着雍夫人的本意,是要把镇南王的追兵全都伏杀在半路上,提前解除秦宏表露身份后,会在南京城遇到的阻碍。
计划最初进行得很是顺利,雍夫人身边很快便聚集起无数魔教教徒,但就在那些追兵要进入预设的伏击圈时,意外发生了,一伙不明来历,却都身手不凡的蒙面人忽然从后方出现,两厢夹击之下,魔教一方大败。
如今,雍夫人在一批魔教高手的舍命保护下,受困于距离安庆城往南五十里的临河镇,脱身不得,并且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既然无法逃出来,那还不赶紧投降,难道等死吗?’秦宏听完赶紧说道,转眼见众人都用无比惊讶的神情看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不免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知道镇南王与夫人的关系非浅,只要夫人同意投降,他绝不会伤害夫人性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解决了眼前困境,日后再图出逃便是。’
‘大公子此言差矣!’邪螭子虽然很气愤秦宏的话,但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使他不得不强自按捺住心中不满,语气生硬地说道:‘夫人身份何等尊贵?无论在我大雍帝国,还是各道门派之中,都是至尊,只有战死,绝无投降的道理!’
‘大公子若是畏惧那镇南王的话,跟在我黑老三后面便是,我保证只要黑老三没死,就没人能伤得了大公子半分!’另有一壮汉上前一步说道。
听说要自己也去临河镇,秦宏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我想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个凡人,可没有你们那些飞檐走壁、腾云驾雾的本领,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号令,那我就命令你们赶紧去救夫人,我在这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召集一切能够召集到的人,跟在你们后面去救夫人的。’
‘我等早就准备替夫人去死,如今有这机会,即便是死了,我们也觉得是件无比荣耀的事情。但大公子之名我黑老三已经久仰,夫人更是为了你的安全,才身陷绝境的,在这密室里所有的人都得去,而大公子你也逃不了!’那位叫黑老三的壮汉说着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秦宏的衣领,道:‘狗日的,你若是敢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个不字,就休怪我黑老三不分尊卑贵贱!’
‘老三休得无礼!’邪螭子见秦宏在黑老三手下毫无招架之力,一张原本俊白的脸更是在短时间内就被憋得通红,他暗自摇头,叹了口气,上前将秦宏从黑老三手里救了出来。
看着蹲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大口大口喘气的秦宏,邪螭子悄悄皱了皱眉头,安抚道:‘大公子莫怪,黑老三生性鲁莽冲撞,以前总是给大家招惹祸事,这次更是胆敢以下犯上,等夫人回来后,我定会向她禀明此事,严厉惩治!’
邪螭子耍了个花招,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是明了,那就是要‘等夫人回来后’再‘严厉惩治’黑老三,现如今雍夫人被困临河镇,若是在‘大公子’的带领下把雍夫人救出来了,即便象征性地惩治黑老三一顿又如何?
此刻,被众人死死盯着的秦宏,平生第一次开始懊悔自己的尊贵身份来,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又何需承担什么责任?但他也仅仅是想到了这里,却忘记以前自己是如何利用这个身份,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了!
‘可否容我再考虑一下?’秦宏真不愿意去临河镇,那里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所以他想到了拖字诀,想着在雍夫人身边的魔教徒肯定剩的不多了,自己如果在这里拖个三两天,说不定战斗已经结束,该死的都死了,木已成舟,这些人也就不会逼自己涉身险境。
‘夫人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大公子还在这里啰嗦些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在路上说也不晚,今天大公子非得随我们上路不可!’黑老三说着便要捉秦宏的胳膊。
秦宏想到自己刚才在这人手里差点被掐死的惨状,本能的一缩脖子,便往莫远身后钻去。此一番举动,顿时把已经被人遗忘的莫远推到了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莫远皱眉,把秦宏从背后拉出来,对众人说道:‘诸位,可否听我说一句?’
‘你算老几?大伙儿凭什么要听你的?’黑老三见传说中英明神武的大公子竟然是如此不堪,早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逮着莫远便骂了起来。
‘老三!’邪螭子虽然不清楚莫远太多底细,但知道他和十灾关系不一般,甚至还能和宫主雍成说上话,虽然那日在试探后发现他修为不行,但也不能太过得罪,于是赶紧拉住像疯狗一样乱咬的黑老三,转向莫远问道:‘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莫公子有什么话请直说无妨。’
莫远看着黑老三皱了皱眉头,看得出这人或许本性不坏,但也就是个半瓶子水的货,很难说服,不再理会他的挑衅,转而对众人道:‘诸位能出现在这里,想来都是魔教在武国的忠敢勇士,别的话无需我多说,只是想请问,你们除了在这里等待秦宏大公子的到来外,对于营救雍夫人,可还有别的计划?’
‘十灾大人本应该来的,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没办法与他联络上。’邪螭子满脸的苦恼,这次镇南王真的是豁出命了,被他掌握的武国修道门派和治下势力都派出来不说,那批神秘的蒙面人更是厉害非常,很明显雍夫人在暗地里谋划着要将镇南王势力一举铲除的同时,镇南王也从别处请来了实力强大的救兵。
‘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再等下去了!’莫远挺直了胸膛,一股因为修为和阅历而形成的王者之气油然而生。
哪怕是刚才很看不起他的黑老三,此刻在莫远的气度影响下,也不由得把嘴巴闭了起来,暗想听听他怎么说也可以。
‘既然十灾没有按时出现,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对他抱太多的幻想,镇南王既然能从别处请来救兵,肯定是对魔教在武国的力量已经有所了解,十灾身为十大魔使之一,镇南王没可能不去注意他,他没有出现,也许是在路上出了意外。’说到这里,莫远顿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能够穿透人的肌体,直接看见人的灵魂本质一样,使得众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等待着他把决断说出来,然后遵从他的吩咐,去竭尽所能地完成。
‘如果你们不怕死,真的愿意为雍夫人牺牲的话,那么就请随我来,我们一起去临河镇救她!’
‘啊?’秦宏大吃一惊,当即便跳了起来:‘不行,这种事情我不干!’
说着,他还拉住莫远的衣服袖口,半哀求半威胁地说道:‘当初我只答应跟你一起到这安庆城来,可没有答应你再往别的地方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好了,我绝对不会跟你们去送死的!’
‘别人或许可以不去,但你却必须得去!’莫远冷笑道:‘你爹现在要你娘的命,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去劝架,想自己躲到一旁,可能吗?’
‘原来你就是那镇南王的野种,狗日的,今天老子先要了你的命!’秦宏的另一个身份一被揭发,黑老三顿时就跳了起来,说着便要向秦宏扑去。
‘滚!’莫远一脚将黑老三像破麻袋似的踢飞出去,沉声喝道:‘老子可不是你爹,没有纵容你在这里使蛮撒野的义务!在秦宏没有送到雍夫人手上之前,他受我保护,你要敢动他一根手指,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莫远不再看黑老三,拉着秦宏便往密室外面走去,临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如果你们还是男人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救雍夫人!’
‘哈哈,我十灾可没有想过要变成娘们儿,算我一个!’
正当莫远要推开密室的门时,门却从外面打开了,许久不见的十灾依旧是那身黑袍打扮,轻飘飘地出现在莫远面前。
‘大人!’邪螭子等人一看到十灾,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一如刚见到他们期盼已久的大公子一样。不过相比于秦宏传说和现实的巨大差距,他们对十灾的修为,却是亲眼所见,名符其实的!
‘好小子,一年多不见,你的修为见长啊!’十灾瞟了躺在密室地上的黑老三一眼,转过头来笑呵呵地对莫远说道。
其实,莫远此时的修为,又岂止是长了一成半点?但他早已经过了真元收放自如的境界,所以在那些修为不如他的人看来,只是觉得比以前厉害了些,但不知道厉害多少。
‘多谢前辈关心,莫远在这段时间里,的确是有些奇遇。’莫远笑了笑,知道十灾在魔教中身份地位很高,很受邪螭子等人的尊崇,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太过,抢了他的风头,于是从一看到他开始,莫远便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往角落里藏,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
‘回头得跟我好好说说!’十灾拍了拍莫远的肩膀,转而对底下众人道:‘莫公子虽然不是我魔教中人,但他与夫人和宫主的关系却非比寻常,刚才你们也都听到他说的话了,还需要我在这里多说吗?’
‘我等遵从大人吩咐!’邪螭子赶紧上前一步,抢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其余那些魔教徒们都因为反应慢了一拍,此刻脸上难免就露出些许懊悔之意。
莫远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魔教身为中土世界第一大派,但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却也难免的生出一些官僚气来。七界大战即将开始,而中土各派还在内斗不休,将来众生会沦落到何等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