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好了!”华纳满头是汗地闯入杜林房里,负手站在窗边的杜林,一如往常的站在窗边凝视贝洛勒城的夜景,和过往不同的是,今夜的夜色被火光照亮,华纳心头正打了个突,杜林已直盯着华纳,愤怒的吼了一声,令华纳被吓得后退一步,脸青唇白,甚么话都说不出口,这才听清楚杜林在说甚么:“你这个饭桶!我以前把这工作交给你时说过甚么来着?我要你做好一个情报网…就算不能比强那混帐好,至少也要把山林野外的情况都搞清楚,可是你做了甚么?有人闯进城里胡闹,而你竟然连那些家伙是谁都搞不清楚,这像话吗?”
  “老大…”一直从心底涌上的不祥预感,令华纳颤抖的跪在地面:“请你宽恕我的过错,我向你保证,我下次……”
  当华纳被杜林驳得说不出话来时,无视华纳哀求的杜林也轻蔑的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再给你让我难堪?无能的家伙,强能做到的事情,为甚么你做不到?”
  华纳便浑身一颤,跟着便闪电般的弹起身来,冲下梯级,亡命飞奔而去,在杜林的组织中,“无能”这两个字,通常也代表了杜林亲自颁下的死刑,他过去曾见过许多人就因为这句话而丧失他们宝贵的性命,他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下个例子,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从这里逃出去才行。
  杜林淡淡道:“既然他没蠢得要向我动手,就让他死得轻松点吧。”
  华纳的惨呼声传了上来,接着,稳健的脚步声打破寂静,将华纳的尸身带到杜林面前,杜林只看一眼,便满意的转回头,因为被一拳轰掉头颅的人,是不可能会感受到痛苦的:“告诉赫登,华纳的位置是他的了,还有,我们的布防工作做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如果有人敢向我们动手,我们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自不量力的代价会是甚么。”
  “很好,替我发话下去,只要没人向我们动手,就别干涉城里的事。”看着城里的混乱模样,杜林眼神中现出欢愉的色彩,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由谁引起的,不过对他来说,这是神赐给他的大好机会,不管城里的战斗如何激烈,只要他能保住实力,那么在这场动乱结束后,不管是要将这些人驱逐出去,抑或一揽城中霸权,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历史的缔造者…’令人热血沸腾的名词掠过心头,使他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忽然间,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风声,连忙转过身来,一掌劈了出去,接着,他的脸孔戴上一副唤作‘难以置信’的面具,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沙妮掀起盖子,谨慎的视线不断在屋里来回游移,才一手推开盖子,轻巧的从地道里脱身而出,就像猫一样,无声,迅速,而且轻巧的移到窗边,在她确定城里的混乱还没延伸到这种地方时,约克兰业已来到她身边,皱眉道:“怎么你们的地道都和壁炉连在一块,就不怕有人清理壁炉时识穿你们的技俩吗?”
  “不是每个都和壁炉连在一块。”沙妮用最简短的方式做出回答,然后也用相同的方法来向约克兰解释他们的处境:“这里离佣兵公会只有两条街,只要路上顺利,我们很快就会抵达目的地了。”
  “两条街,太远了吧!我还以为佣兵公会就在地道出口附近呢。”
  “我们不能把出入口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约克兰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必解释了,快点走吧。”
  沙妮一愕,为约克兰捉摸不定的脾气感到无所适从,等约克兰再三催促,才点头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担心那位小女孩呢。”
  “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没事,我只不过是在想,那位小女孩真的很幸福。”
  “你究竟在说甚么啊?”
  沙妮“啊”的一声,掩嘴惊呼道:“抱歉,我竟然说了这么多余的话,我们赶快动身吧。”
  当沙妮往街上跑去时,约克兰边抱怨,边跟了出去,但在奔跑时,却发现一阵被窥视的感觉,令他停下回头往不远处的屋顶上看去,但他却没发现可疑的事物,就在他考虑是否要过去查探时,沙妮的声音响了起来:“约克兰先生?”
  当沙妮发现约克兰没跟上来,还站在那儿发呆,于是出口问了一声,约克兰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虽然他认为刚刚的感觉不是单纯的错觉,不过对方显然离开了,因此他转过身子,在道歉声中迈步跟去。
  这时一位中年人突然出现在屋瓦上,从稍远的距离外窥视两人,他是刚才被约克兰发现踪迹的人,也是杜林请来的杀手。
  他脸上浮现一丝冷酷的微笑,对他来说,只要他能完成委托,带着酬劳回去享受醉生梦死的生活,那就够了,至于这座城的未来,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却使他无法展开侦察,在确定这么做只会让他白白消耗力气后,他决定等局势比较缓和时,再设法打探强的下落──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这还没被动乱波及的地方,他可以在休息的同时,审视城里的变化,一旦动乱往这里蔓延,他就会马上离开这里,另觅他处休息。
  他万万都没有想到,这决定竟会让他得到强的下落,当他看到沙妮和约克兰,从那座他之前已确定没有人的破屋走出来时,他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所以约克兰才有办法感觉到他的存在,若非他马上掩藏自己的气息,这工作就会变得比较棘手了。
  人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它的理由,一旦将猜测的方向延伸到贝洛勒城曾是古夫王国王城的事实时,答案就再明显不过了,因此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只有庞大的地道网,才能使整个组织的活动在黑暗中运作,导致外人一直无法捉摸这个组织的内幕,他甚至可以猜想得到,这么庞大的地道网,是用甚么方式建造起来的,任何一位没有自信的国王,都会在王宫里建造地道,一旦发生变故,就马上利用地道逃生,为免被敌人追上,这些秘道通常都做得就像迷宫一样繁复、而且广大,在王室成员都已离开的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能掌握这个地道,自然也掌握了最有利的优势。
  当他得出结论时,他正在那家破屋里寻找地道的入口,没多久,他就从壁炉那儿发现地道的存在。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要想到没人能发现用这么拙劣的方法隐藏的秘道,就让他觉得:这里的人实在缺乏观察力和想像力,更加没有运气,不过既然他已鬼使神差的发现了这条秘道,那也代表着强的运气,已经快用完了。
  当笑声顿然而止时,他也跟着一头钻进地道里,从这一刻开始,强的生命已经和危险划上等号了。
  “这几头畜牲还真有够缠人!”西奥利挥斧劈在兽兵脸上,将它一颗眼珠劈得夺眶而出,却见它厉吼一声,揉身扑向西奥利,反被他在脸上劈了一记,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西奥利哈哈一笑,哪知其他两个兽兵却丢下迪米欧,一块往他冲去,他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扬声向迪米欧呼救,哪知迪米欧却不理不睬的抽身退出战围,迳自站在一旁观战,西奥利正为之惊疑不定,才恍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三头兽兵的目标,与迪米欧联手时便对这三头兽兵大感棘手的他,此刻更是大伤脑筋,只一瞬间,他已被杀得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落败身亡。
  这时迪米欧终于发喊道:“西奥利,麻烦你再帮我拖延一点时间,我马上就可以将这几头怪物消灭了。”
  西奥利一声怒吼,巨斧如龙卷风般旋转着将兽兵们杀退,他原本想趁这时候上前揪着迪米欧破口大骂,这才发现迪米欧那把红色长剑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散发着凛烈的红光,连带着迪米欧本身也被一股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雾气缠绕着。
  由于这场面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竟然令一向胆大包天的西奥利,此刻说起话来也张口结舌的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请你再抵挡它们一会,有话我待会再向你解释!’迪米欧的回答令西奥利吓了一跳,他看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这些话时,迪米欧的嘴唇竟然连动也没动一下,那他究竟是怎么和自己说话的呢,难道他懂得魔法?
  自背后袭来的劲风,令西奥利在翻身而起的同时,也省悟到自己不管出自甚么理由,都得先全神应付这些兽兵的攻击才行,因此他一落地,便挥舞巨斧,尽他所能地和它们缠战起来,同时喊了一声:“你可要快点,我没办法支持太久!”
  在迪米欧回答之前,一道爽朗的笑声在场中回荡起来:“这里似乎很热闹啊,咦,这些猩猩是打哪来的?”西奥利一呆,一位留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银色长发剑士业已出现在迪米欧身边,他看了迪米欧一下,再度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有办法将这些猩猩消灭,不过需要时间来准备吧?”接着他也不等迪米欧回答,便自作主张的道:“既然如此,好!我就帮你们一会吧,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我还在赶路呢。”
  西奥利眼前一花,这位剑士已抢入战围,剑光起落间,用‘鲜血’来取名的美丽花朵已从兽兵身上绽放开来,就在这时候,西奥利的耳朵也捕捉到了银发青年的喃喃抱怨声:“呵,果然还是一些徒有蛮力和速度的怪物而已嘛,不过我为甚么会在这种地方碰见这种东西呢,该说我和这些东西很有缘,还是我被这种东西盯上好呢?啧,不管哪个答案,结果都不是可以令人高兴的事实嘛……”
  在他加入战围后,西奥利顿觉压力减轻了不少,这项认知使他不得不对这年轻人另眼相待,因此他在逼退兽兵时,用难得的客气向那年轻人问道:“感谢你的帮忙,我是西奥利,请问你是名字是?”
  这时他正挥舞长剑划过一头兽兵双眼,暂时剥夺了它的视力,闻言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先报上名字了,那好吧,我的名字是约克兰,全名约克兰.狄.诺亚,好好地记住我的名字吧,因为这名字以后一定不会出名的。”
  此时此刻,作为造成这场动乱的其中一位罪魁祸首的赫亚,正站在某个破宅的屋顶上,俯首指挥兽兵们剿灭下一批敌人,眼看战况进展得相当顺利,赫亚却别起眉头,不满之色浮出脸上,当他看到其中一头兽兵双掌一合,便将一位敌人头颅拍碎,它被砍断的头颅却在片刻间重新长出来的时候,那阵不舒服的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虽然这些兽兵拥有连半兽人也得瞠乎其后的作战力和自癒力,却也没有自行判断的智慧,倘若没有人发号施令,这些兽兵其实和普通的猩猩也没有两样,所以它们少不了统率它们的人,否则它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话虽如此,赫亚始终觉得,带着兽兵作战的他,就像驱使尸体作战的亡灵巫师般,偏偏他却无法像亡灵巫师般,压根儿不将这当作一回事,因此他只好一边厌恶自己的所做所为,一边驱使兽兵上前厮杀。
  “我们来迟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猩猩竟然穿上衣服来杀人?”忽然间,豪迈的声音仿佛雷声般炸起,将赫亚从自我嫌弃的感情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群人正往这里跑来,为首一人扛着斩马刀,气度不凡──正是不久前才击败约克兰的‘狂人’首领古纳罕。只见他看清场面后,便兴奋的大叫道:“大伙们,这些玩意都是硬角色,下手不必留情!”
  在他身后的人闻言登时欢呼一声,丝毫不将这些强悍凶残的兽兵放在眼里,这种异常的反应只让赫亚微微一怔,随即便挥手将一半的兽兵分往应付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他心里,已经可以描绘出这些人接下来被兽兵们杀得抱头鼠窜,然后在哀号声中死去的场面了,其他可能性从来不曾从他心底浮现,所以当那首领模样的人轻松地挥舞斩马刀,迎面将首先扑上的几头兽兵拍得血肉横飞时,赫亚真正大吃了一惊,首次正眼瞧着这些应该被兽兵杀得大败而归的人们。
  这时其中一人惊呼出声道:“老大,你看,这些猩猩开始复原了!”
  “这不是很好吗?”即使眼前的兽兵远比想像中还要难缠,古纳罕脸上仍是那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这样我们有机会打得尽兴了。”
  其他人互望一会,随即也泛起兴奋的笑容,七嘴八舌的怪叫起来。
  “老大说的是!”
  “让这些猩猩嚐嚐人类的厉害吧!”
  “把它们赶回山里吃香蕉去,这里不是猩猩该来的地方!”
  赫亚不敢置信的观望战况,和他之前遇到的敌人不同,这些人一旦认真起来,他的兽兵简直就像不堪一击的布娃娃般,摧枯拉朽地被这些人击倒,再强的实战力,再高的自癒力,此时此刻都派不上用场,兽兵们只能一而再的重覆着被击倒,恢复,再被击倒的过程,激得它们连声怒吼,却无法改变战况──因为这些人的确太厉害了,其他人竭尽全力才能应付的兽兵,他们却轻松写意的将它们杀败,看他们的样子,竟似不将这当作一回事。
  不知为何,赫亚丝毫不因兽兵被轻易击倒而觉得颓丧,胸口反而还因为这一幕变得火热,激动得连他那张苍白的脸也泛起一丝晕红,在淡淡的笑容中,修长的双手优雅在摆动起来,同时间,场中的兽兵们全变了个样,先是全身毛发竖立,接着毛色渐转金红,看得古纳罕等人一脸肃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兽兵们对天嘶吼时,如梦初醒的古纳罕才放声叫道:“有古怪,大伙小心了!”
  众人闻言一声大喝,挥舞他们的兵器再度掀开战幕,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些被杀得几近毫无还手之力的兽兵们,现在展现出足以和古纳罕等人相抗衡的实力了。
  就如那不断在城里蔓延的火焰般,没有受到节制的厮杀不停的在城里蔓延着,而且还随着时间而越演越烈,也不知得等到甚么时候,这一切才能走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