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兰一踏入佣兵公会,注意力马上就被地面的尸体和仍在持续的战斗吸引过去,接着闪身退出门外,闪过猛然从他面前划过的刀光,要是他站着不动,刚才那一刀已经能划破他的喉咙了。
‘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啊……’约克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拔剑虚晃几下,抢先躲入影子中,等先前那人反应过来,他的长剑已掠过他的脖子,他连一声呜咽都没发出,便自倒毙。
那人刚死,约克兰便在心里叫糟,看着其他四人转过头来,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约克兰不免哀叹一声。
岂知他叹声未了,这四人已是一声大吼,再度互相厮杀起来,令约克兰看得一怔,细看之下,更发现他们穿着的是同一样式的服饰,显然来自同一个组织,但他们交手的模样,却凶狠得仿佛与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招招攻向要害,也没看他们想过要自保。
‘这些人是疯了不成?’约克兰搔搔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他还在想着自己是否该干涉这场战斗时,其中两人的哀嚎声已不分先后的响起,约克兰登时一愕,才发现其中一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截,却也在死前将他的长剑,一把刺入对手心窝里,当真是拼得同归于尽。
被刺穿胸口的那人只在地下打了两个滚,便自咽气,只剩上半身的那人在落地后,却忍不住嚎叫起来:“痛啊…天啊…我们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啊?为甚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约克兰心念一动,连忙避过还在厮杀的两人,来到那不住嚎叫的人身边,问道:“你们是甚么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赶快告诉我!”
只见他满脸惊怖的看着约克兰,颤声道:“你…你是谁?”
约克兰看鲜血不断从他断躯处源源流出,心知他已活不长久,于是直接问道:“别管我是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那人似乎不再觉得疼痛似的,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啊?大家都疯了,大家都在杀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他猛地大叫一声,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声惨叫响起,约克兰吃惊下,发觉又有一个人被削去了脑袋,剩下那人则满眼凶光的瞪着自己,不等他做出反应,便扑身而上,约克兰随手抄起那半截尸体,当作盾牌来接他挥来的斧头,正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人生擒时,一根短箭已在“嗖”的一声中,没入那人太阳穴里,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约克兰吃惊的回过头去,发现沙妮正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圆筒,刚才那根短箭,就是从这圆筒里射出来的。
约克兰啧了一声,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和沙妮作无谓的争论,于是站起身来,迳自往后堂走去,即使如此,沙妮仍然察觉到了约克兰的怒气,但她甚么都没说,只沉默的迈步跟上。
约克兰伸手往残破的门上一推,尚未看清房里的模样,一根长棍已疾刺出来,这已是约克兰第二次遭到袭击了,不过这次的袭击,显得格外迅速,饶是他应变得快,也只来得及在长棍刺上身体前,稍稍将身体一扭,用侧腹来接下这一棍,吃痛下也使劲转过身子,使这一棍与自己擦身而过,这时那人的应变能力也表现出来了,约克兰才刚卸开长棍,那人已将棍势一横,立刻扫在约克兰腹部。
约克兰闷哼一声,借力往后飞退,哪知他才往后踏出一步,脚下便被尸体绊了一跤,当场摔个四脚朝天。
沙妮惊呼一声,两根短箭迅速射出,但那人一扫退,便自退回房里,使她的短箭徒然射在空处,等约克兰坐直身体,房里也一直没有动静,看这模样,那人竟似打定主意只守在房里似的。
沙妮望向约克兰,眼神中充满询问的意思,约克兰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无计可施,也不急于攻进后堂,开始仔细打量大厅里的一切,很快的,他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没有从满地的尸首和家俱中发现莉耶的踪迹,多少增加了点她还活着的可能性。
约克兰挥挥手,示意沙妮退后,同时用右掌对着墙壁,等沙妮退到门口,他立刻低喝一声:“炼狱的烈火!”
强烈的红光自约克兰手中绽放,沙妮尚未弄清发生了甚么事,那面墙壁已被红光炸开,与此同时,约克兰就像猎豹般,弹身往门口直掠而去,他要趁那人的注意力被这场爆炸吸引过去的时候,抢入房里将他制服,不料那人压根儿就没被他骗倒,他刚冲到门口,长棍立刻就突刺出来,不过约克兰这次早有了准备,长棍一现,长剑也跟着劈了上去。
棍剑相交下,约克兰只觉右手一震,长剑几乎就要脱手而去,但那人的状况也不比他好,约克兰清楚听到了他倒退三步的声音,这使约克兰精神一振,剑交左手,再度杀入房间里,那人也不含糊,约克兰一踏入房里,长棍直取他右眼而来,既快又准,若非约克兰及时举剑作盾,他的一颗眼珠已经要被刺穿了。
那人看到约克兰的反应这么快,不由也叫了一声“好”,然而手底下却没有半点容让,长棍一沉,复刺约克兰小腹,就算不能将约克兰逼出门外,也要让他吃点苦头。
约克兰一跃而起,先挥出几道剑风来困扰对手,再用双脚在墙壁上一蹬,整个人就像离弓之箭般,往对手直飞而去,那人正忙着耍棍拨开约克兰的剑风,此刻如何应付得了约克兰的攻击,连忙侧身退避,却用长棍扫向约克兰落点,准备让约克兰摔个一跤。
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三根激射而来的短箭,却逼使他打消原意,只胡乱的挥棍一拨,便闪身退后,好让约克兰落地后猛挥的一剑落空,看得约克兰也不禁暗暗钦佩他的功夫,倘若他不是正处在这种状况,他真想堂堂正正的和这人交手,眼下却只能趁他分神应付短箭的时候,趁隙直攻而上,一把长剑毫不留情的往他要害招呼过去。
混乱中只听那人闷哼一声,瞬间幻出漫天棍影,硬是架住了约克兰的剑,但这不过是强弩之末的表现,被约克兰逼近的他,非但不能发挥出长棍利于远战的优势,还开始发出剧烈的喘气声,只能吃力地应付约克兰的剑势,一边踏步后退。很快的,他的背脊抵上了墙壁,而他的长棍也在十几个回合后,被约克兰用双手握剑的姿势震得脱手飞去,冰冷的剑身也跟着贴在他脖子上,只要约克兰稍一用力,他的灵魂就会被死神引向冥王的国度。
直到此刻,约克兰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本领不在他之下的对手,饱受风霜摧残的灰白发须,将他的年纪暴露在约克兰眼前,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那铁刻般的坚硬脸庞,都在透露着主人绝不屈服的意志,在约克兰心底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从破旧的布衣里展露出的肌肤,蕴含着连年轻人都不如的力量,仿佛他只要伸手一捏,就可以将敌人的头颅像小鸡般捏碎似的,然而这看起来刚强有力的老人,此刻却用右手抓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黄豆般大的汗珠也不断沿额流下,无一不在将他虚弱的一面表露出来。
尽管情况对他如此不利,约克兰仍然无法从这老人脸上找出半分惧色,在他瞪视约克兰的眼神里,有的只是怒气和高傲,直教约克兰看得心下暗赞,外表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示意沙妮到后头搜索,严厉的喝问道:“你是谁?为甚么要攻击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你问我这里发生了甚么事?”即使身体不适,老人的声音仍是那么洪亮,只听声音的话,根本无法想像说话的人,是个正抓着胸口大口喘气的老人,只见他充满厌恶的道:“我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一夜之间,这座城就完全变了样?先是有人闯进这里厮杀,把我们的人都卷了进去,然后你们就闯进来挟持我,还问我一些应该被我拿来问你们的问题,可笑!”
说到后头,老人简直就是咬着牙,一字一字从牙里迸出声音来,说到激动处,他的身体更在微微颤抖,令约克兰看得一呆,问道:“你是这里的人?”
“你一定要假装不认识我的话,那也随你。”老人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身体,大声道:“我是贝洛勒城佣兵公会的负责人──德瑞克.隆.潘德寇斯,你听清楚了吧,还要我重覆一次吗?”
“甚么?”约克兰看着他坚毅的脸庞,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这种身份并不值得拿来自夸或欺骗你,倒是你,陌生人,你又是谁?为甚么要来这里生事?”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约克兰若无其事的道:“那我问你,你们这里今天是不是收留了一位小男孩?”
“甚么小男孩?”德瑞克提高声音,虽然还有点微喘,精神看起来已恢复了不少:“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人!”
无法言喻的狂喜紧紧攫着约克兰内心,当他尽其所能的向德瑞克描述莉耶的长相,而德瑞克眼中的怒气也渐渐平息,开始转成疑惑的时候,约克兰已收回长剑,开始向德瑞克道歉并说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这回事…”德瑞克目光一闪,陡地问道:“你是请甚么人将她带过来的?”
约克兰一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德瑞克的眼神正逐渐转冷,这时沙妮已经搜完底楼,正打算前来向约克兰说声,便上楼搜寻莉耶的踪迹,闻言接声道:“是‘白鸟’的里奥.阿斯汀,你为甚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要确定你们是不是假冒的。”尽管德瑞克还没有从眼神中释出善意,不过和先前比起来,他的态度已经是缓和多了:“你们两位实在面生得很,我不能不多提防一点,你们和强那家伙是甚么关系?”
一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其实是他们应该接洽的对像后,饶是一向冷淡处事的沙妮,此时也难免会感到不好意思,当下柔声道:“我是负责帮强先生处理一些特别事务的人,平时不常在这里走动,也难怪先生会不认识我。”
德瑞克微嗯一声,转向约克兰问道:“那你呢?怎么我也不曾见过你?”这时他呼吸平顺,完全无法从他身上找到刚才那虚弱的模样,令两人看得诧异,约克兰更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
“这是我身体的一点小毛病,和你无关。”德瑞克不耐烦地挥挥手,追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答案很简单……”约克兰摊手道:“我到这里还不到一天,要是你会认识我,那才叫作怪事。”
“刚到就把女儿送过来这里,你倒还挺信任我们的。”德瑞克脸色突然一变,道:“不过你们一来,城里就乱成这副模样……这该不会和你们有关吧?”
“我想应该没有关系……总之莉耶在哪里?请赶快把她交给我。”
德瑞克眼神中飞快掠过一丝狡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不能说交人就交人啊,你要知道,这里毕竟是佣兵公会,我们是不会白白替人办事的。”
约克兰眉头不易被察觉地一皱,道:“那你想怎么样?”
“等你们的事情解决后,我会告诉你。”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还活着,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要我满意的话,请先将她交给我。”约克兰直视着德瑞克,镇定的道:“我不习惯在不对等的情况下和人交谈。”
德瑞克倒也甘脆,约克兰才刚放话,他便走向后门,淡定的道:“跟我来吧。”
约克兰和沙妮对望一眼,举步跟上,没多久便来到积满灰尘的厨房里,看那规模便知道,这家佣兵公会过往曾享受甚么程度的奢华,更让人对它的现况暗暗心酸。
德瑞克叹了一声,说道:“想当年,古夫战争还没打起来的时候,这里每天都有几个厨师和助手在为我们的饮食忙碌着,那真是多么美好的时候啊,许许多多的佣兵团和佣兵都聚集在这里,随时等候踏上征途的那一刻,他们把这里当成酒馆,每天都在这里酗酒闹事,然后被人丢出门外……”
“喂喂…”约克兰匪夷所思的看着德瑞克道:“你们将这里搞得像酒馆一样,那客人还敢上门吗?你们也办不了事情吧?”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德瑞克眼中放射出浓烈的热情,张开双手,看起来就像要将整座厨房抱在怀中:“只有这样的气氛,才能确实地激起我们的士气,客人也敢毫无顾忌地和我们交涉,佣兵们更可以带着笑容走上征途……”
约克兰按着额头,叹气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当然,你们待会还得赶路呢。”
虽然德瑞克嘴上这么说,但他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连动也不动一下,约克兰正自皱眉,沙妮已疑惑的道:“德瑞克先生,你该不会是将她收藏在这里吧?”
德瑞克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不将面目展露人前的女人,道:“你说呢。”
“不可能。”沙妮指着她刚才搜寻这里时留下的清晰脚印道:“除非你有办法不留痕迹地在这里移动。”
德瑞克笑了起来:“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只可惜还不够细心。”
沙妮不服气的道:“我忽略了甚么吗?”
德瑞克耸耸肩膀,转向约克兰问道:“你看出了甚么吗?”
“别浪费时间了,如果她真的在这里,你就赶快把她交出来;如果她不在这里,请将我们带到她在的地方。”
德瑞克低声一叹,看似沮丧的道:“啧,没想到你原来是个连脑筋都懒得转的家伙,好吧,算我认栽了,就给你们一点暗示吧,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堆积在这里的灰尘有甚么古怪吗?”
“我说你啊……”
“嘘,这位小姑娘已经看出端倪了,现在正是紧张时刻,你不要打扰。”
约克兰正为之气结,沙妮已低声一呼,道:“这里的灰尘太整齐了。”
约克兰心中一凛,才发现在这里堆积的尘埃,简直就像被人刻意舖平似的,工整的散布在厨房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登时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出,德瑞克究竟为了甚么,又用了甚么方法来造成这种场面的,转头一看,发现沙妮也是怔怔的看着德瑞克,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们都明白了。”德瑞克满意地抚摸他短刺般的胡须,笑道:“先别惊讶,要是你们知道我们的方法,你们就会觉得这没甚么了不起了。”说到“我们”二字,德瑞克脸色稍稍一黯,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看着吧,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德瑞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竖立在厨房的大铁柜,伸手从那儿取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当他揭开瓶塞的时候,令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满布房里的灰尘聚集起来,就像一条长河般,流入德瑞克手上的瓶子里,等德瑞克栓上瓶塞,先前原本满布灰尘的厨房已变得一尘不染,
德瑞克不等两人发话,便自哈哈大笑道:“虚假的表像,往往能蒙蔽聪明人的视线,再谨慎的人来到这里,只要看到这满地灰尘的模样,自然就不会搜查得太仔细,就像这位小姐一样。”
沙妮不自然的挪动身子,因为她的确就如德瑞克所说,一看到这满是尘埃的情况,就起了轻视之意,只稍作搜索便自离去,结果反被他蒙混过去。
德瑞克边笑边将瓶子放回柜子,然后就俯身在柜子上摸索了一会,似乎在寻找甚么东西,接着一道暗门便从墙壁上打开,现出向下的走道,德瑞克微一摆手,道:“那位小女孩就在这下头,请进。”
“沙妮小姐,你请留在这里,我和这位老头一块下去就行了。”
德瑞克眉头一挑,不满的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约克兰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能让我相信的人很少,你刚好不是其中一个。”
“好吧好吧,一切都随你的意思去办。”德瑞克夸张的叹了一声,道:“竟然会遇上你这种人,我还真是不幸啊。”
“少啰嗦了,走吧。”约克兰走到暗门边,突然回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
沙妮略一颔首,德瑞克和约克兰已一先一后的走下地道,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沙妮平静的眼神突然投射出复杂的色彩,在今天以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这外表单纯的佣兵公会底下,原来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仅是这条秘道,已足以让‘白鸟’上下大跌眼镜。
佣兵公会里究竟隐藏着甚么秘密?他们这么做究竟有甚么目的?这许许多多的问题,都让沙妮觉得,要是‘白鸟’往后能卷土重来的话,他们就非得对这里多下点功夫才行了。
自从入主贝洛勒城,在短时间内崛起为城中地位最高的其中一人后,杜林一直不曾将自己从紧张中解放出来,平时除了在周围布下重重防护,自己也暗中勤练武艺,以免自己在面临紧要关头时,连丝毫自保能力都没有。
事实上,他压根儿都不认为他会遇到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场合,他的护卫都是由他长时间精挑细选,多方笼络后才被纳入身边的人,最是忠心不过,即使拉法特军突然大举来攻,他一样可以凭这些人的护卫安然逃出国境,所以他根本不必担心安全上的问题──一直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原来是如此愚不可及,刚才向他横施突袭的人,以及那些正摩拳擦掌,随时向他展开攻击的人们,竟然个个都是他到不久前还认为永远忠心不贰的护卫们,没有一个例外。
感受着他们坦白且强烈的杀气,杜林脸色灰白如纸,要不是他定力过人,这一下已经足以将他气昏,尽管这些人没有进逼,但由他们身上散发的强大压力,却足以将杜林的镇定炸得粉碎,连呼吸都觉得非常沉重,嘶声问道:“我平日对你们那么好,为甚么你们要背叛我?你们的主使者是谁?”
其中一位比较年长的人叹了一声,道:“请你原谅,其实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的。”
“是谁叫你们这么做的?强?马修?梅森?古纳罕?”眼看他们一一否认,杜林更是狐疑,除了这些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外,在城里还有谁能令他的护卫一齐倒戈?这时杜林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醒觉过来:“是今天在城里捣乱的主谋吧?”
虽然大部份都成功的将心情隐藏起来,但杜林仍然从少数几人的脸色上发现:他的猜测并没有错,是以他鼓足勇气,大声道:“你们是傻了吗?为甚么要听从那种来路不明的人的说话?我不知道他曾向你们做过甚么承诺,不过你们以为他真的会兑现他的承诺吗?他只是在欺骗你们,只要我失去一切,他接下来就会对付你们了,难道你们这样都看不出来?只有我,才能将你们梦想中的一切送给你们……”
众人对看一眼,依然没有回答。
杜林只觉一阵气馁,但他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挥舞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这是做甚么了?难道你们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吗?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你不必再浪费力气了,那是没有用的。”先前帮杜林和麦恩斯通话的魔法师怜悯地道:“不管你说甚么,我们是不可能背叛他的……为了我们,也为了你,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回到椅子上,让我们绑起来吧,免得主人来了,我们大家都不好做。”
杜林愤怒地咆哮道:“甚么主人?我才是你们的主人!我警告你们,要是你们敢忘记你们的身份,你们最好马上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将你们都剁成肉泥,那时你们求情都来不及了!聪明的就乖乖回到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追究你们今天的过错……”
“你说够了没?”即使在杜林的护卫中,也以残忍好杀出名的萧邦森踏前一步,令杜林一颤,后退到窗口边,只见他阴恻恻的道:“少对我们摆那张臭架子,除了你的生命,你已经甚么都没有了,识趣的就回到那张椅子上,我们还会对你客气一点,要不然…”他的手掌在自己脖子边一划,冷笑道:“你应该还没试过死的滋味吧?”
死亡的威胁令杜林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地面,但他犹自嘴硬道:“你敢?”
“我们有甚么不敢的?”萧邦森朝向杜林,用他以往受到杜林盛赞的淡淡笑容开口道:“倒是你,敢不乖乖束手就缚吗?”不等他回答,萧邦森便指着杜林身后的窗口,继续道:“如果你不想被我们羞辱,你也可以选择从那儿跳下去──我保证没有人会阻止你。”
豆大的汗珠不断沿额流下,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自信早已像他的汗水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从此一去不回了。
当德瑞克伸手将门推开时,约克兰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中角落的莉耶,这时的她就和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缩成一团地坐着,约克兰在德瑞克肩头上一拍,示意他不要出声,无声的走到莉耶身前,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柔声道:“莉耶,我回来了。”
莉耶抬起头来,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微笑,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约克兰猛地将她抱在怀中,泪水开始夺眶而出,在他不完全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流泪,既为莉耶的神态带给他的感动,更为他对自己的内疚自责,在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有将莉耶从身边抛开的念头,所以当他前来接莉耶的时候,他才会有意无意的拖延时间,交由时间和命运来决定他和莉耶之间的一切。
现在他已经得到答案了──莉耶的眼泪和笑容,使他内心的堤防被摧毁了,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让莉耶脸上出现半滴泪水。
一直在旁观看的德瑞克见状搔搔头皮,他原本想趁这时候摸清约克兰和这小女孩之间的关系,但这一场看下来,他依然搞不清约克兰和莉耶之间的关系,唯有放弃思考,等往后再设法从约克兰身上探查出来。
约克兰站起身来,这时他脸上已没了流泪的痕迹,一对眼瞳还比初见面时更来得生气盈然,反教德瑞克吃了一惊,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却见约克兰淡淡一笑,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