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约克兰安全地和莉耶一起出现在面前,沙妮提在半空中的心登时落了下来,点头道:“马上走吧。”
  约克兰微应一声,正要迈步,德瑞克已大叫一声:“等一下!”
  两人一怔,往刚离开秘道,此刻正满脸通红的德瑞克望去,这时他手上已多了从密室里取出来的一根长棍,腰间更多了一樽红色的小瓶子,也不知道是做甚么用的,只见他一站稳身子,便粗声说道:“带我一起走。”
  “甚么?”约克兰倒没怎样,沙妮反失声惊呼起来:“这不可能!”
  “为甚么不可能?”德瑞克拍拍胸口,理直气壮地道:“你们把人带过来,要我们小心照顾,我们办到了,即使整座佣兵公会被搞成这模样,这女孩还是一点事都没有,现在要你们回报,你们倒是甚么都不想做了,没错,我的确只是个又老又难伺候的糟老头,但我好歹也替你们办了点事,你们没理由就这么把我抛在这里,张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这里,这里还住得下人吗?城里乱成这模样,单凭我自己,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吗?你们总不能要我这糟老头留在这里等死吧?”
  约克兰嘴角一扬,迳自笑了起来,却别过了头,不理沙妮询问般的眼神,沙妮心中有气,只好亲自向德瑞克说道:“先生,我很感激你对我方提供的协助,可是没有强先生的吩咐,我是不可以随便带人回去的,这一点请你明白……”
  “我甚么都不能明白!”德瑞克气呼呼的道:“我只清楚一件事,要是你们把我留在这里,我就非死不可,这就是你们对我的回报!”
  沙妮连连摆动双手,看起来已经乱了阵脚:“我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人死了一样不会活过来!”
  “够了,你们别再吵了。”约克兰在制止两人的说话后,转而直视德瑞克:“你要和我们回去,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沙妮正待插话,约克兰却一挥手,阻止她发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你为甚么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沙妮怔住了,不明白约克兰为甚么会问出这种话,却看德瑞克强笑一声,道:“甚么为甚么?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吗?”
  “这不是事实。”约克兰冷洌的眼神在德瑞克身上徘徊,哼道:“就算没人帮忙,你一样有办法独自活下去。”
  “如果我只想躲在这地方的话,那的确是够了。”
  从德瑞克话里听出弦外之音的约克兰哦了一声,问道:“你想离开?”
  “看看外头的局势,这里已经住不下去了。”德瑞克说完转过头来,凝视着约克兰道:“甚么时候都行,我需要有人能带我回拉法特。”
  约克兰马上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只要设法召集一下还活着的佣兵,让他们联手把你送回去不就行了?”
  “佣兵?”德瑞克闻言啐了一声,笑道:“在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佣兵会白白来到这种没钱赚的地方啊?”
  “没有佣兵?”约克兰惊问道:“那公会怎么还会在这里继续经营?”
  沙妮一怔下,发觉约克兰果然问得有理,这时德瑞克脸上也露出困窘的模样,一副想将刚才的话收回去的模样,半晌后,才讷讷的道:“因为总会没有颁下要我们撤离的命令,所以我们决定继续留在这里,可怜那些和我一起留下来的兄弟们,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刚才那些人手下。”说到伤心处,德瑞克泪如雨下,再说不出话来。
  ‘这老滑头。’约克兰在心里暗骂一声,复向沙妮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沙妮这时早乱了阵脚,既向上前安慰德瑞克,又怕自己拒绝不了德瑞克随他们回去的要求,心乱如麻下,敷衍的回答一声:“由你决定吧。”
  “由我决定啊……”约克兰扮出思索的模样,突然向从未开口的莉耶问道:“莉耶,你说我们该不该将这老家伙带回去啊?”
  众人冷不防约克兰有此一着,登时一怔,同时将视线集中在约克兰和莉耶之上,却见莉耶呆呆的抬起头来,甚么都没说,约克兰反而连连点头道:“嗯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将他带回去好了。”
  沙妮吃了一惊,急问道:“为甚么?”
  “我还没说完呢。”约克兰回头望着德瑞克,嘿然笑道:“带你回拉法特不是个艰难的工作,问题是…我们还没商量报酬的问题呢。”
  “约克兰先生。”沙妮皱起眉头,不满的道:“强先生说过,要我一办完事就带你回去,所以……”
  “你担心甚么?强躲的地方那么安全,就算这座城被一把火烧了,只怕他还不当作一回事呢。”趁沙妮语塞之际,约克兰又向德瑞克道:“我们继续吧,要是我安全的将你送回拉法特,你能拿甚么给我当酬劳?”
  德瑞克没好气的道:“年轻人,怎么一开口闭口都是酬劳酬劳的,难道你就不懂得敬老尊贤吗?”
  约克兰立刻反驳回去:“老头,你有看过哪个佣兵会接任务不收钱的?”
  德瑞克闻言一呆:“你是佣兵?”
  “说起来,我们似乎还不曾向你说过我们的名字呢,我是约克兰,刚好就是一个佣兵。”
  德瑞克怔怔的瞧着约克兰,突然拍了一下头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苍狼’嘛,我早该想起来的……”德瑞克的声音猛地停顿下来,脸色铁青的看着约克兰,苦涩的道:“你说你叫约克兰,那么你的全名,该不会是约克兰.狄.诺亚吧?”
  约克兰苦笑道:“你没有猜错。”
  德瑞克出乎约克兰意料的仰天大笑起来:“那实在好极了,凭你黑暗佣兵的实力,我还怕自己回不到拉法特吗?”
  “其实我不是你说的那个‘苍狼’啦……应该吧。”
  “少说这种废话了,十枚金币,路途上的费用全由我担待,这样应该够了吧?”
  约克兰无可无不可的回了一声:“随便吧。”
  “不行!”沙妮瞋目道:“你怎么可以没先问过强先生,就随便做出决定呢?”
  “第一我们没那时间,第二这老头的实力不弱,有他帮忙也算不错,总之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小娃儿,你也别这么生气嘛……往后请多指教。”
  瞧着德瑞克眯着眼笑的得意模样,沙妮气得别转头去,没再言语,只一味向外走去,约克兰笑了一下,向德瑞克问道:“你不去收拾行李吗?”
  德瑞克拍拍腰上的皮袋:“只要有钱就行了,其他东西,你们那儿应该有很多吧?”
  沙妮立刻道:“只要不是太过分,你要甚么有甚么,赶快走吧!”约克兰和德瑞克相视一笑,跟着走了出去,直到他们走出大门,德瑞克才叫住他们道:“请等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做。”
  走在前头的沙妮马上回过头来,先前压抑的怒气立刻爆发出来:“我们没时间了,你还有甚么事要做?”
  “我不能把伙伴们留在这里糟蹋。”德瑞克拿起腰上的小瓶子,随手就将它丢进大门里,转眼间,熊熊烈火吞噬了整座佣兵公会,火势之大,令旁观的约克兰为之咋舌,沙妮更对德瑞克多添了几分戒心,暗忖自己这次回去,是否会为‘白鸟’带来一个难以应付的煞星。
  约克兰走到德瑞克身旁,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向德瑞克问话,却发现德瑞克正一脸平静地合起双掌,低声对猛烈的火焰诵读着不知名的祷文,约克兰知道他是在为逝去的伙伴们祈祷,是以他微一摇头,便退到沙妮身旁,却没开口,只微微摆手,示意她别惊扰德瑞克,沙妮眼神登时一变,但她最终也没开口。
  德瑞克转过头来,笑道:“不好意思,有劳你们久等了,走吧。”
  沙妮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让身后的两个男人呆了一下,接着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笑,跟着她走了上去。
  在这个时候,沙妮只是焦急,想早点回去将这工作完成,约克兰更是一派轻松,强身处地底的安全,使约克兰完全忽略了这位朋友遭遇危险的可能性,更不会想到,由于意外的关系,强高枕无忧地旁观地面情势发展的美好日子,已经消逝无踪了。
  突然间,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在他们面前,一大群眼露凶光的兽兵正飞快地往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约克兰立刻就将莉耶交到沙妮怀中,温柔的对她做出一定会回去找她的诺言后,镇定的向沙妮道:“麻烦你先把这个老头带走吧,我很快就会赶上你们的。”
  “这些猩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两个还没学会怎么穿裤子,就跑来这里扮人类了?”全然不知底蕴的德瑞克正自咋舌,沙妮已拉着他的手腕,急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口中不停的在向德瑞克解释,等德瑞克终于明白过来时,约克兰已拔出长剑,苦笑着将剑朝向这群实力堪比整个军队的兽兵们。
  在杜林沦为阶下囚,被他过去最信任的人们绑在一张椅子上,只留下两个人来看守他后,这些人就立刻忙碌起来,向还不知局势有变的部下们发出一个又一个的指令,由于外头局势混乱,兼且杜林行事作风太过强硬的关系,即使有些命令在内容上颇有可议之处,也没人要求上来和杜林会面,在杜林的名字下,一切都在稳稳当当的进行着。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受谁摆布的?”自从落难后,便一直留在房里旁观他们忙碌模样的杜林,情绪已完全平静下来,当他眼看着这些人可以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针对他的布置,一一做出不符合他们智慧层次的调动时,他就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由那不知名的敌人安排的,深深让他感受到这敌人的能耐,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想过要放弃,即使只是双字片语,他也要设法多从这些人身上,攫取些对他有用的资讯。
  负责看守他的萧邦森冷冷的道:“问那么多做甚么?只要他一到,你自然就会掌握真相……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呢?”
  “我只是奇怪。”杜林眼中精光一闪,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炯炯目光,毫不示弱回视萧邦森,虽然他已从高高在上的位置,堕落成卑微的阶下囚,但这反而帮了他一把,使他因为部下骤然背叛的打击中失去的信心和冷静完全回归,马上就迫发出他以往用来约束部下的强烈霸气,即如天不怕地不怕的萧邦森,此时亦觉胸口一窒,竟然没听清楚他的话:“我本来就不期望你这种人会在强力诱惑面前保持对我的忠心,不过谢勒汗,克维诺,马伯利……”
  杜林一连喊出十多个名字,才轻轻叹道:“你们竟然也会和他们一同胡来,就实在太让我意外了,你们有的是我从尸体堆里捡出来的,有的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有些人欠我无数的恩情,我对你们也不能说不好,所以我实在搞不清楚你们为甚么会背叛我……”杜林至此一叹,摇摇头道:“能把你们背叛的理由告诉我吗?”
  被杜林点名的人们充慢愧疚地低下头去,却没有回声,杜林眼中一亮,声音转柔:“你们是被甚么要挟住了吗?其实你们可以不必在意的,我一向待你们不薄,有甚么难处,只要你愿意说出来,难道我会不相信你们,不帮你们一臂之力吗?”
  一位比较年轻的剑士惋惜地道:“老大,别再说了……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帮你的,你还是认命点,等着接受你的处份吧。”
  杜林沉声道:“你说说看,有谁够资格来处份我?”
  萧邦森冷笑道:“等他来到,你就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来处份你了,少啰嗦了,再说下去,老子喝的酒都快被你的口水糟蹋乾净了。”
  “我还是不明白…”杜林没有理会他,迳自说道:“在我这里,你们能得到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也可以永远享有我的信任,可你们为甚么还是会选择背叛我呢?难道那个人,能给你们更多的东西吗?”
  “这就不劳老大你担心了。”眼看其他人的情绪有点松动,萧邦森连忙道:“那人能给我们的,绝对比你能给的还要多很多……”
  “但他会比我更信任你们吗?你们还能拥有和现在一样的地位吗?”杜林一连发出两个令他们回答不过来的问题,才对他们做出最后一击:“而且你们凭甚么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向你们兑现他的诺言?他会用尽手段来鼓动你们,好让我没办法和他交手,恰可证明他将我视为他的心腹大患……所以在我被解决以后,你们凭甚么可以肯定那人一定会将你们和他之间的约定放在心上?要是他打算杀人灭口的话,你们真有办法应付吗?”
  这些话就像在平静的池水中投下一块巨岩般,除了不断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还高高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就连萧邦森亦是脸色一变,更别说其他人的反应如何了,在这瞬间,杜夫的言语成功起了分化敌人的作用。
  突然一阵响亮的拍掌声在“哈哈”的豪迈笑声中响起,霎时间,杜林不可置信地张大双眼,脸上褪尽血色,嘴唇不住颤动,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当那人从门口出现时,杜林只觉鲜血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一古脑儿冲上头顶似的,将原本苍白若雪的脸色涨得通红,等那人收歛笑声后,他才艰难的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爸…为甚么?”
  话没说完,杜林已低下头来,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会一败涂地的原因了,要不是这个人的存在,他没可能会拥有今日的权势地位,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野心欲望,好让自己足以和他分庭抗礼之前,尽量扩展自己的实力,往后才有可能取而代之……如今看来,这人最终发现了他的意图,所以暗中派人调查自己,并开始用各种手段来拉拢自己的部下,甚至将无意和他们合作的人加以排除,而他除了无法比这个人给得更多的金钱地位外,并不具有能让这些人誓死效忠的能耐,也难怪在这种时候,他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他的父亲,也就是曾派人追击约克兰的希顿商会领袖──帕尔马.希顿笑而不语地走到杜林惯常用来俯视整个城市的窗口边,负手看着窗外的情景,才转过身来,冷淡地发出命令:“你们都退出去,连勒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道简单的命令,隐约的从人群里蔓延着,即使杀人不眨眼的萧邦森,此刻也表现得有点迟疑,杜林不像帕尔马,只是单纯的管理者,从小就接受武术训练的他,身负一般人无法匹敌的武力,单凭捆在他身上的麻绳,根本无法限制他的行动,倘若杜林乘他们离开房间时,暴起发难,制服自己的亲生父亲,并调动人手来对付他们的话,他们实在不敢去想那会带来甚么样的结果,不过他们也很清楚帕尔马的性格,深知要是违抗他的意思,自己将会遭到甚么样的处分,一时之间,这些人竟然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婉言劝告帕尔马,还是设法剥夺杜林的力量才好。
  “出去!”帕尔马转身指着门口,怒喊道:“别让我再说一次!”
  看着暴跳如雷的帕尔玛,众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话也没说,就赶紧退出门外,匆匆往楼下走去,令房里回归到无声的沉寂中,杜林正想着该用甚么话来为他自己开脱,却猛然发现,应该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原来房里还有两个人的存在,要不是帕尔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俩守在他和帕尔玛之间,他未必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帕尔马收回视线,漫无头绪的在房里漫步着,末了就将身体埋在杜林面前的安乐椅上,深呼了一口气,微笑道:“我来替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儿子──杜林.希顿,这两位是我最近请来的护卫──‘黄金狮子’卡特.凌.努伯尔和‘黑蝎’艾伯.托尔,你应该有听过他们的名字吧?”
  杜林脸色一白,他岂只听过他们的名字,早在十年前,这两人的名字已响亮得令他既想招揽,又想铲除了,只是在这几年来,这两人突然就像不曾存在般,突然凭空消失了,任凭他怎么调动资源,都没办法查出他们的行踪,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两人原来早被帕尔马招揽过去,难怪他一直无法查到他们的下落了,令他奇怪的是,既然帕尔马以往不曾动用这两人,证明他视他们为手中的秘密王牌,绝不轻易动用,为甚么今天却会草率的让他们暴露在自己面前呢?
  隐隐约约的,杜林察觉到了帕尔马心里的恐惧,只有当一个人失去原有的自信时,才会将原本收藏着不用的重要棋子摆在身边。
  想到这里,杜林目光一闪,他不知道帕尔马身上曾发生甚么事,不过情况既然已演变到帕尔马需要强者来护卫的状况,那帕尔马心里的破绽肯定不小──如此他就有机可趁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帕尔马已沉重的道:“杜林,你知道我为甚么会派你来这里开拓势力吗?”
  杜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呆,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得体的回答,帕尔马却深深呼出一口气,用诚挚的语气自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最有资格继承我一切的人,所以我调你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要磨练你,让我的事业可以在你手中发扬光大,为了这一切,我不惜冒可能会开罪玛法的危险,调动力量替你捕捉他们的郡主,只可惜…一切都搞砸了,我们损伤了不少人,还开罪了一个国家。”
  说到这里,帕尔马脸色白了起来:“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拥有连国家也未必能匹敌的丰厚财力和人力,可我们终究只是个商会,一旦事情闹得太过火,即使我们在撒西顿里的人,也无法保住我们,我们就像蜡烛上的火一样,只要人家吹一吹,我们就会马上被吹熄了,所以……”帕尔马语气一变,寒声道:“我们需要实力来保障我们的一切,按你的做法,我们就算再花个三五年,这个国家还不够拿来当我们的王牌,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赞同我的做法,所以我亲自来了,还用这种手段剥夺你的权力,不过你不要担心,等我们在这里扎了根,做了准备,我自然会把这里交还给你,你还是这个组织的老大,我还是希顿商会的领袖,这样不是很好吗?”
  话至中途,杜林已放下心来,暗忖帕尔马原来没有看破他的心意,纯粹因为另一件事而来,接着却暗暗发怒,为帕尔马不懂情势却硬要胡乱插上一脚的作为而生气,除了些希望能复兴古夫王国的人外,不管是拉法特还是玛法,抑或在城里扎根的各大组织,以及在境内四处流窜的通缉犯们,无不希望这个国家能继续保持在混乱的局面里,硬要将这盘散沙统一起来,只会令己方变成其他人的公敌,到头来反而会连原本的一切都输出去。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杜林才一直小心翼翼的进行自己整合城中势力的行动,在他的预想中,只要‘白鸟’和‘狂人’相继被灭,他不但不会接着将其他势力并吞下去,反而会在表面上保持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暗地里派人慢慢的从内部剥夺他们的权力,最后还会安排一个‘敌人’崛起来做为他们的对手,到那时候,他才会以效法撒西顿联盟的名义,以议会的名义将古夫王国各大组织统合起来,真真正正地将古夫王国纳入旗下,结果帕尔马一来,他的计划马上就被破坏殆尽,长时间的部署付诸流水,教他如何不怒?如果破坏他计划的人不是帕尔马,如果不是附近还有两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家伙,他马上就把坐在他面前的人揪起来,一把丢下楼去了。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在这座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帕尔马离开椅子,右手温和地在怎么都无法将心里的话说出来的杜林肩上轻轻一拍,笑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有甚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杜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后颈已重重挨了一下,当场晕死过去。
  帕尔马满意地看着动手的部下,脸上现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残忍笑意,却只微微颔首,道:“这个逆子,竟然以为我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他实在太小看我了,迟点就要让他知道,对我起二心的人,最后会遭到甚么样的下场。”
  就像被冷水迎头一洒,激得浑身泛起寒意似的,卡特和艾伯两人在听了帕尔马的话后,身体竟忍不住一颤,但帕尔马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深深凝视着昏死过去的杜林,仿佛为这个儿子不能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的事实感到可惜,方才深叹一声,转身道:“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做呢。”
  卡特两人闻言身形一动,一前一后的将帕尔马护在中心,他们都是十年前就该死在刽子手刀下的人,是帕尔马动用他庞大的势力财力,才成功保住他们的性命,他们感激之余,决定全心全意的为帕尔马效力,但帕尔马却将他们暗中养在某个地方,企图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亮出这张没有人知道的王牌来铲除难缠的强敌。
  可自从帕尔马的房子被那不知名的女孩闯进来,还当着面将他的部下杀死后,他对自己的安全失去了信心,只有将之前秘而不宣的王牌留在身边,他才可以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尽管如此,他心里仍然在觉得害怕,深怕哪一天那个女孩会再度出现,将他身旁的人击倒,夺取他不堪一击的性命。
  这时的他还没有发现,早在他不知不觉中,因为那女孩而产生的恐惧已深深种在他心里,隐隐中已让他失去原有的冷静,不管他在做甚么,其实都只为了将这份存留在心底的恐惧排除出去而已,可惜的是,他压根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其他人则只知道他变得比以往更来得喜怒无常,又无法从他身上问出甚么,只好听凭他任意行事,没能使恐惧从他心里离开,却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希顿商会往后分崩离析的第一个迹象,不然他们应该会冒着被处罚的危险,努力将帕尔马心里的恐惧给驱除出去吧。
  帕尔马骤然停步,不断从外传来的嘈杂声令他不悦的皱起眉头,等他发现卡特两人正无言的瞪视着他时,他才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开脚步,在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古夫王国统合在他的势力下。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杜林也曾做过同样的决定。
  当时的杜林,和现在的帕尔马,在心情上是如此的近似。
  只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会凭着父子间独特的羁绊,共同走向近似的结局而已。
  在这之前,贝洛勒城还得在杀戮和火焰中承受着它长年不断的苦厄,也不知道它是否能在彻底毁灭之前,等到可以不再呻吟的一天──一切的一切,看来只有等到命运女神揭盅的时候,才有办法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