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子,你可终于睡醒啦,这一觉睡得好吗?”
“嗯……我想还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睡得更好一点。”
“给我醒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给你拿来浪费。”
“你好烦哪,现在时间不是还早吗,你那么紧张做甚么?啊…不会是午餐时间已经到了吧?”
“你在想甚么啊,我们不是已经吃过午餐了吗?”
“吃是吃过了,可是……该怎么说呢……多吃一点总是比较好的吧?”
“我曾听说过,有人因为吃太多,结果被食物活生生哽死……”
“喂,你是甚么意思,为甚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你才是甚么意思,你究竟要到甚么时候才肯好好做你的工作?”
“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耶,先休息再说吧,哈哈。”
对正常人来说,以上不过是段极其平常的对话,充其量,也只能被归类为比较有趣的那一类,不过要是有人看到他们说话时的状况,他们就不得不对情况做出新的估价了,此刻他们,正身处在森林里空出来的一片草地上,清冷新鲜的空气,足以将任何刚醒过来的人刺激得精神一振,然后舒服的伸个懒腰,为生活的自在感到惬意──只要没有人用铁链将他们绑着,固定在木架上的话。
对世人而言,蛮人的习俗往往是种难以理解的东西,就像他们怎么都无法明白,蛮人会狂热崇拜那些并不存在,或者已存在却十分普通的东西上,要是一一细数,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们对蛮人的疑惑。
就拿约克兰遇到的这一族蛮人来说……我们姑且称他们为阿拉坦坦族吧,因为他们是那么称呼他们崇拜的东西的,而前文也说过,他们崇拜的东西,即是他们一族的象徵,也是他们一族的名字,所以这么称呼是无碍的。
然而,他们崇拜的东西,在所有蛮族里即使不能算最怪的一个,大抵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至少对约克兰两人而言,他们就怎么都看不出,那些人究竟在崇拜些甚么,在他们眼前,被这些蛮人摆在空地中央,并一直绕着它高叫起舞的,就是一棵沾满陈旧血迹的高大树桐,而他们却是怎么都看不出,这树桐和其他树桐有甚么不同,为甚么会这么值得这些蛮人敬拜。
话说回来,落到阿拉坦坦族的约克兰和德瑞克两人,现在又在过着甚么样的遭遇呢?其实也不很糟啦,虽然他们落到被人称为蛮族的阿拉坦坦人手里,但这些人却对他们十分客气,一没有对他们施刑痛打,二没有将他们关在牢笼里,三也没有少了他们的饮食,只是在树桐对面架起两个十字型的木架,然后将他们绑在上面,却将他们的行李放在他们下方而已。
这是因为阿拉坦坦族的人认为,要是有人是在没有发生战斗的情况下落入他们手中的话,就得在树桐的对面架起十字架,再将他们绑在上面,等过了三天,让他们从树桐上的先人血液中,吸收他们遗留下来的勇气,如果他们能在这三天里吸收足够的勇气,而产生与他们作战的心,他们才能将他们烹煮了吃,免得在吃了他们的肉后,自己反成了懦夫。
不过,要是这人在三天之后,仍然不敢与他们战斗的话,这人也就等于用他的懦弱,而冒犯了他们的先人,为了洗清这人对先人的污蔑,他们将会杀了他,然后将他的肉分给山里的野兽吃,再杀了那些野兽回来吃。
换句话说,一旦被绑上了他们的十字架,除非奇蹟发生,不然是非死不可的了。
约克兰和德瑞克当然不会知道阿拉坦坦族人有这种奇怪的习俗,当然他们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蛮人只是将他们抓来绑几天,然后就将他们放回去了,话虽如此,当他们被蛮人拖上十字木架,并用铁链将他们紧紧绑着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也确实已无力再做挣扎。
不过现在可不同了,至少,和他们刚遇到这些蛮人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现在的他们,已经多了几个小时的睡眠,而在蛮人的殷勤照料下,获得了充足的水份和体力,遗憾的是,被绑着的感觉,同样也剥夺了他们不少体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被蛮人抛在他们和蛮人碰面的地方了,就算他们状态十足,没有了武器,也一样逃不出去。
眼看约克兰一把话说完,就要将眼睛闭上,令身旁的德瑞克又气又急的道:“别睡!给我醒来!”
约克兰张开眼睛,却大大打了一个呵欠,才道:“醒了,有事吗?”
“你还敢问我有事吗。”在他身旁的德瑞克没好气的道:“看看我们现在的模样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甚么怎么办?”约克兰眨眨眼睛,不解的道:“虽然被绑在这里确实是辛苦了点,不过我们在这里有得吃,有得喝,有甚么不好的?”
德瑞克一怔,旋即道:“是啊,这里很好,那么麻烦你帮我离开,然后再回来请他们把你绑着吧。”
“不要,我现在懒得动。”
“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德瑞克的吼声,登时将所有蛮人的眼神一齐往他身上集中过去,令他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只悄悄向约克兰说道:“想个办法吧,我是非回去不可的。”
“我也不是不想逃啊,可是……”约克兰抬头望天,无奈的道:“你该不会认为我有能力弄断这些铁链吧?”
德瑞克登时为之语塞,他当然知道,约克兰的本领虽高,也不可能徒手将铁链弄断,不由沮丧的道:“照你的意思,我们是没办法逃出去了?”
“多数是这样没错。”
“可恶啊……”德瑞克仰首望天,悲叹道:“没想到我一世威名,竟然就断送在这种地方,我不甘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啊。”
约克兰笑了起来:“算了吧,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样,甚至死得比你还不甘心,他们还不一样是死了?就算你还没完成的事有多重要也好,只要你有人能继承你的意志,继续努力将你想完成的事继续做下去的话,你自己是死是活,也应该无所谓吧。”
德瑞克一顿,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瞧着约克兰,喃喃道:“事情还有你这种说法的啊。”
“怎么,你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吗?”
“没错。”
“那是你太孤陋寡闻了。”约克兰神情间突然出现一丝迷茫,而他接下来的话,更令德瑞克听得暗暗咋舌:“不过我也不记得我是从甚么地方听来这些话的了。”
德瑞克勉强打个哈哈,说道:“你说你不记得……那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年纪轻轻,头脑就像老人一样生了锈吧?”
“或许吧。”约克兰淡应一声,笑道:“反正,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可以的话,我希望有机会把它记起来。”
“我想你是没有机会把它记起来了。”
约克兰当然知道他意所何指,于是一叹,说道:“我也没办法啊……你总不能叫我想办法在这么晴朗的日光下逃走吧?”
德瑞克精神一振,有点兴奋的道:“你的意思是……”
“他们搜身的技巧不够,我还有一两样东西可以帮我们脱身,但我还不清楚这里的布防情况,希望天黑以后,我们会有办法逃走吧。”由于料定蛮人听不懂他们的说话,因此约克兰说话也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量,神色如常的和德瑞克交谈,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被绑上木架后,还能和人侃侃而谈的缘故吧,蛮人们不时将视线往约克兰集中过来,但都很快的别够头去,没有开口。
“你果然还是有办法。”德瑞克松了一口气,展露笑颜道:“我的钱果然没有白花…那么一切就交给你了。”
约克兰啧声道:“喂,拜托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容易好不好?你可别忘了,我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要是打起来的话,我们是绝对不利的。”
这回轮到德瑞克闭上眼睛,不在乎的道:“这不是我该耽心的事。”
“那这是谁该耽心的事?”
“这是你份内的工作。”
“真不愧是曾经在官场里打滚过的老狐狸,说话果然有一套。”约克兰同样闭上眼睛,轻松的道:“算了,今天就先别和你计较那么多了,有话待会再说吧,我要睡了。”
德瑞克惊讶的道:“怎么……你还睡不够啊?”
约克兰突然反问道:“你曾有几次被追杀的经历?”
德瑞克先是一怔,不明白约克兰为甚么会提出这种问题,看约克兰的神态,却像正在等着他回答,因而道:“这个嘛……大概有二三十次左右吧。”
“每次都有人保护?”
“这还用说吗。”德瑞克有点恼怒的道:“你究竟想知道甚么?”
“没甚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这方面的经验而已。”约克兰睁开眼睛,淡淡道:“身为一个被追杀的人,除了要有连夜赶路和长途跋涉的体力外,更需要充足的休息,不然的话,就算没被敌人追上,自己也要累死了。”
说完,德瑞克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约克兰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因此也不多说,很快就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让它感受到多余的劳累。
现在他们就得等名为‘夜晚’和‘机会’的羽翼从他们背上长出来,才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了。
只不过……那对羽翼究竟得等到甚么时候,才有办法从他们背上长出来呢?
这是一个只有在经过耐心的等待后,才有办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与此同时,翰亚正坐在之前的魔法阵中,闭目沉思,身前却放着一颗发出淡淡白光的水晶球。
“终于找到了。”突然间,水晶球放出耀眼的强光,翰亚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果然又移动了位置,如果赫亚没有没错的话就好了……”
不知不觉中,翰亚握紧了拳头,却又慢慢松开,然后闭上眼睛,他的魔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即使心有不甘,他还是得先努力恢复魔力才行,如果这回没有再遇上约克兰、费欧娜之类的人的话,那还没问题,要是再度遇上了,那就是他再度施展魔法的时候了。
只可惜,以他魔力的恢复速度来看,恐怕他得等到天黑前,才能顺利动身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将贤者之石带回去的话,这点时间的阻碍,又算得了甚么?
突然间,他想起了曾徒手将他的兽兵屠杀乾净的费欧娜,烦恼的感觉立刻排山倒海而来,不管机会有多低也好,要是他这回又遇上能将他的兽兵消灭的对手,那他该怎么办?他已经不能再承受失败了。
他开始针对种种可能性思索起来,先想出敌人可能将兽兵消灭的方法,再想出该怎么应付那办法──自从他出外行动以来,这还是他首次在行动前先谨慎的订下计划,可是不管他怎么想,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先的问题上──要是他遇到了费欧娜般的敌人,他该怎么应付?
在昨夜的战斗结束后,他曾偷偷将其中一些兽兵的尸体带走,希望能从它们身上检察出费欧娜能将它们一举格杀的事实,结果他惊讶的发现,留在它们体内,用作提供它们生命力的那些晶石,就像被人用铁鎚用力击中似的,化成粉碎,无一例外,这才知道费欧娜是用了种他所不明白的手法,使这些兽兵体内的晶石粉碎,所以才能那么轻易的将兽兵们杀死。
想通以后,翰亚心里又是一阵苦恼,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曾见识过费欧娜连兽兵也瞠乎其后的速度,深知单凭一般的方法,绝对无法阻止费欧娜向兽兵们痛下辣手,除非他有办法让费欧娜无法碰到兽兵身体吧。
这念头使翰亚猛地一震,眼神中一直闪动着思索的光芒,过了一会,他脸上开始出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在这一刻,他连费欧娜的问题都克服了,只要费欧娜敢出现在他面前,他马上就会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人究竟会遭到甚么样的下场。
“啊……那两个笨蛋为甚么会被抓到那种地方去啊。”在不满的抱怨声中,费欧娜走进一个小山洞里,只见躲在山洞内部的莉耶,正抬头看着她,一副担心忧愁的模样,费欧娜便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他们暂时还没事,不过我看他们暂时是逃不出来了。”接着又兴奋的搓着手道:“只要我将他们救出来的话,我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那时我还怕不能叫他们拿钱出来,然后乖乖跟我回去?啊…恐怕这次又是一个无聊的工作了,算了,只要能赚钱的工作就是好工作,你说对吧?”
莉耶吓了一跳,连忙微微嗯了一声,低下头去,费欧娜怜惜的抚摸她的头发,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的。”
莉耶没有说话,不过原本紧缩的身体却稍稍放松开来,费欧娜不由觉得有点宽慰,半躺在洞壁上,双手当枕,开始沉思起来,其实早在约克兰他们被带走之前,她就已经听到了这些蛮人的叫嚣声,不过她一来不想和蛮人打交道;二来也怕莉耶会牵扯进去,自己无法兼顾,所以决定置之不理,岂知当她后来等蛮人远去,再进行搜索的时候,却发现约克兰和德瑞克两人被蛮人遗弃的武器,立刻就猜到他们出了甚么事。
她原本想过,是否要将此事置之不理,不过一来她要是这么做的话,那她来古夫王国的这一趟,就等于白来了,而且这么做也会让她有种对不起莉耶的感觉,所以她最后还是带着莉耶,从那些蛮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悄悄潜往蛮人部落的附近观望他们的模样,不过她很快就为敌人的阵仗皱起眉头,在那部落里,至少有三五百位左右的蛮人,就算这几百个蛮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在单打独斗上胜过约克兰,当他们一涌而上的时候,即使是她,除了掉头逃走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看来只好等天黑再行动了…’知道自己无法强攻进去后,费欧娜抬头向洞外遥望天色后,很快就做出和约克兰两人相同的结论,她和莉耶处身的山洞,是她在蛮人部落东北部的一个小山坡底部找到的,一旦她将约克兰德瑞克两人救出来后,就可以带着他们到这个地方,然后顺路往东方逃走,问题就是,在她离开以后,要是有甚么野兽来到这里的话,单凭莉耶自己是绝对应付不来的,在她离开之前,她得先想个办法来确保莉耶的安全才行。
想着想着,费欧娜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终于,她的呼吸声也渐趋平稳,将她带入了安详的睡眠世界里。听着费欧娜的声音,莉耶不由为费欧娜的镇定功夫感到诧异,不过费欧娜的呼吸声仿佛也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听她一呼一吸间,莉耶原本杂乱无章的心竟然也渐趋平稳,最终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跟着费欧娜一起进入了梦乡。
等莉耶熟睡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后,费欧娜猛地睁开眼睛,无言地看了莉耶的睡姿一下,嘴角绽放宽慰的笑意,等过了一会,才过去帮莉耶坐靠在墙壁上的身体,调整得平躺在地面,又跪坐在旁朝她看了一会,终于离开洞穴,往洞外走去,她早已在洞里留下足够的食物,等她布置好足以应付一切野兽的陷阱后,她就要动身到蛮人的部落那儿,等待将那两人救出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