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亚第五历七四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午拉法特边境天晴有云
  由于费欧娜承诺,在伤势痊癒前绝对不向他们动手,而赫亚等人自从那回蛮人部落中的事件后,就不曾再次出现,拉法特王国方面又没派人进入古夫王国搜寻德瑞克的下落,因此这几天来,他们的旅途相当平静……只要将约克兰和费欧娜三小时一小吵,五小时一大打的情况忽略过去的话,谁都可以将这段过程称为平静的……到了今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边境前的一座小树林内,只要再走十几里,便将进入拉法特王国内,没有人知道,那将会是一段安全,抑或惊险万分的旅程,正如没有人知道,在费欧娜虚弱的外表下,伤势究竟恢复了多少。
  自从拉法特当年挑起了席卷全大陆的战争后,导致拉法特隐然成为全大陆的公敌后,拉法特便一直未曾松懈过对于其他国家的提防,为防其他国家突袭,拉法特特意在边境设下了重重关卡,凡欲进入国境的人,都得在关卡报到,获取一张身份证明后,再让他们入境。
  除此之外,拉法特也派遣数量庞大的游骑兵在边境巡逻,要是有人在没去关卡报到的情况下越过国境,而被游骑兵发现的话,这些人的下场只会有一个──死亡。事实上就算由关卡获准放行,只要游骑兵认为你有可疑之处,他们一样能恣意将人囚禁起来,甚至杀害,偶尔他们会将这一切委过于在边境横行的盗贼身上,许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曾丧生在这些游骑兵手下。
  这就是他们面临的问题,也就是约克兰和费欧娜此刻争吵的主因。
  “看好了。”费欧娜摊开地图,不耐的道:“这就是这附近的地图……”
  “慢着,我有个问题。”约克兰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道:“这地图是怎么来的?”
  “你管我是怎么来的,总之……”
  费欧娜挥挥手,正在想着要说甚么话,约克兰却斩钉截铁的道:“你别想蒙混过关,如果你不说清楚这地图是怎么来的,我绝不会照你说的话做任何事。”
  “你这是甚么意思?”费欧娜眉头一挑,不满的道:“地图从哪来的这种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你有甚么办法查出我是不是在骗你,还是说……你只是无聊想找点话说?”
  约克兰怒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无聊?”
  “那好。”费欧娜双手一摊,道:“说说你问这问题的理由,只要合理,你想问甚么我都回答。”
  约克兰目光灼灼的盯着费欧娜,在得意的笑容中指着地图:“一般人很难会有这种地图吧?”
  一直在旁倾听的德瑞克此时才领悟过来,对此暗表赞同,在费欧娜的地图上,详细记载了每一座关卡的所在,这种地图,即使是一般的士兵贵族也未必会有,德瑞克本身经营多年,也无法从拉法特人手中取得这么详细的地图,何况费欧娜不过是区区一个赏金猎人而已?
  “我还以为你想说甚么呢,没想到只是这回事,原来你是这么小心眼的男人哪……”费欧娜打个呵欠,懒洋洋的道:“其他人或许没办法得到这份地图,不过……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最强的赏金猎人费欧娜耶,你不觉得你对我做出这种质疑,实在是太过小看我了吗?”
  约克兰看了她又看看地图,却没甚么表示,只微嗯道:“如果将前面那三个字去掉,我确实同意你对自己的评价,总之,地图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你讨打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要是说出来的话,大家都能比较安心吧。”
  费欧娜盯了他半晌,总算放松了紧握的拳头,耸肩道:“通过一个特殊的管道,反正与拉法特王国没有半点关系,你满意了吧?”
  “满意了。”约克兰满意的点点头后,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声:“盗贼公会?”
  “盗贼公会靠得住吗?是……”费欧娜挥挥手,突然醒悟过来,顿时止住话头,一张脸就像猴子屁股般涨满血色,右手捶在身旁的树干上,怒声道:“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不不不,我……我只是按捺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一时多口而已。”一看费欧娜脸色,约克兰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到甚么场面,情急下也不顾真相为何,连连摆手道:“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为了你的钱着想,我们还是继续研究该怎么越过国境吧,时间拖得越久,你能赚钱的时间就越少了……对了,这部份没甚么关卡耶,如果从这里越过去的话……”
  “笨蛋!”费欧娜二话不说就在约克兰头上敲了一记,大声道:“这地方是不能过的。”
  约克兰摸着隐隐作痛的头顶,抗声道:“为甚么?”
  “你太天真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拉法特会特意留下一大片空间,来让间谍穿过国境吗?用用你的脑子吧,蠢材!”费欧娜向德瑞克作了一个手势,德瑞克会意下连忙道:“在这里,就在这个地方,曾有一位国王,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和契.凯瑞尔决战的地方,他是一位强大的亡灵法师,他用旺盛的求知慾和悠久的生命,在那可畏的高塔下建立庞大的军队,无数的亡灵和半兽人,在他的名字下举起武器……”
  两双充满杀意的拳头落在德瑞克头上,就像准备出击的军人们,敲起雄浑响亮的鼓声,但闻者没有半点出征前的悲壮,唯一在心头盘旋不去的,只有笑意、愤怒、和痛楚。
  “叫你说话,你倒像吟游诗人那样唱起歌来了?”说完费欧娜又气愤难休的在德瑞克头上另敲一记:“叫你说话你却唱歌,看来你是老得连脑都呆了,我来多敲几下,看你的脑会不会变得清醒些……”
  “够了够了。”原本也有份敲打德瑞克的约克兰,见状也连忙阻拦费欧娜,同时向德瑞克叱道:“有话不好好说,活该你被打,还不快把话说清楚?”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随着费欧娜发泄怒气的行为,而越渐尖锐,德瑞克自然不敢轻忽视之,立时道:“总之,那位国王的军队和亡灵法师的军队打上来了,然后国王得到了胜利,不过亡灵法师却在死前,发动了他所懂得的最强魔法,结果国王和他的军队再也不曾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变成只有亡灵和魔物在游荡的沼泽,即使是一支设备精良的军队闯进去,也未必能有一个人,能从里面生还出来,所以人们为它取了一个名字──‘沉沦沼泽’,也就是进去的人,灵魂都会在那儿沉沦,永世不能离开的意思。”
  “听到了吧?”费欧娜推开约克兰,余怒未消的道:“就算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想走这地方,你听清楚了没,我绝对不要走这地方!要找死就麻烦你们先把身上的钱留下,我保证会送你们到沼泽边。”不等约克兰回覆,又向德瑞克道:“还有你,刚才唱歌做甚么?”
  德瑞克打了个哈哈道:“我以前在逃亡时,曾冒充过一阵子的吟游诗人,所以每当我说的内容和传说有关时,我都会不自觉地用吟游诗人的方式来……”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下去。”费欧娜拍拍地图,向看着地图的约克兰大声道:“那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吧,喂,你在看甚么啊?”
  经费欧娜这一喊,约克兰才浑身一震,如梦初醒的回神道:“没甚么,你有甚么方法?”
  “我的方法很简单。”费欧娜摩擦双拳,跃跃欲试的道:“我们打扮一下,直接从关卡过去。”
  正喝一口热茶压惊的德瑞克,闻言几乎没把刚下口的茶全喷了出来,不过还是大声咳嗽几下,才道:“我没听说吧,你要我们直接通过关卡?”
  费欧娜摆出一副看着傻瓜说话的表情,没好气的道:“对啊,这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
  “拉法特的关卡每天都有三个官员负责审核通过关卡的人,只要有其中一个人把我认了出来,我们就得应付魔法师和至少两百位士兵的攻击,你不会喜欢那种状况……”
  “放心吧,即使一族蛮人全涌上来,单靠我一个人,也有本领把它们完全摆平,更何况这里只有两百多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话不是这么说……”约克兰向自信满满的费欧娜道:“第一,我们能打败蛮人,不代表我们能打扮相同数量的拉法特士兵,毕竟他们的装备和训练都不是蛮人能比的;第二,你和我都受伤了,比起我们那一天的表现,我们现在就连一半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正面和他们交手,我们成功逃走的机会不高;三来,我听说在关卡和关卡之间徘徊的游骑兵,都拥有不弱的战力,而且每个关卡都有特殊的办法来传唤他们,就算我们没受伤,你以为我们和游骑兵对上后,会有多少胜算?”
  费欧娜用力挥手,仿佛这么做就可以将他人的异议完全挥开似的:“值得赌的,只要没人能认出我们,一切就搞定了。”
  约克兰忍着气道:“我知道要是赌嬴的话,一切就没问题了,不过要是我们赌输了呢?”
  “我真不敢相信,你原来是如此无知,而且胆怯的男人。”费欧娜杏目圆瞪,向约克兰发出狮子般的怒吼:“除了赌这一把,你以为我们还有甚么办法?没错,我们是可以从关卡之间走过去,但要是我们碰上了游骑兵呢,结果不还是一样?或者说,你想去‘沉沦沼泽’那儿自杀?”
  出人意表的是,约克兰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想从那个地方通过国境。”
  “你疯了!”当费欧娜被约克兰的话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时,德瑞克率先开口道:“过去不知有多少人曾试着进去寻找契.凯瑞尔的宝物,其中也包括了许多的亡灵法师,他们都没有出来,亡灵和魔物吞噬了他们,将他们变成其中一员……”
  “死亡威胁不了我。”约克兰用挑战的眼神直视着费欧娜,讥讽的笑道:“只有胆怯者才会畏惧死亡,勇士永远只会向死亡挥舞他的武器,直到最后一刻。”
  不知为何,每当费欧娜看到约克兰带着淡淡讥讽的那个笑容,她就会觉得心里有气,此刻更按捺不住的道:“你以为我害怕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从来不会害怕,包括那个该死的沼泽,去就去,你要是怕了,可以马上说出来!”
  约克兰的笑容登时冻僵了,其实他也想跟着费欧娜的提议来赌一把,却不想轻易通过她的提议,才会故意挑衅,等费欧娜被逼不反驳他的讥讽,企图走回原来的道路时,他才顺水推舟的接受这个提议,却没想到,费欧娜竟然宁可走向最危险的道路,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屈服,反而将事情导向最糟的局面,不由暗自叫苦,只是费欧娜倔强的神情同样让他心头有气,因此只含笑看着费欧娜,却不说话,只等费欧娜自愿退缩。
  “你们俩可别意气用事啊……”眼见这两人企图将噩运带到自己面前,德瑞克不由慌了手脚,颤声道:“多少年来,能从那地方活着离开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哪……”
  费欧娜重哼一声,说道:“只要这家伙说不去的话,我无所谓。”
  约克兰立刻还以一个冷笑:“怎么,怕啦?只要你说一声不去,我也无所谓啊。”
  “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怕你本领太低,到时只会连累我而已。”
  “是吗?那我到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连累谁了。”
  “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哭着向我求救。”
  “我会记得我说的话,你也一样别忘了自己说过甚么。”
  听着他们俩的谈话,德瑞克的脸孔已经被绝望扭曲得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加以描述,看着这两个为了斗气而将自己引向绝路的人们,德瑞克悲哀的道:“你们怎么可以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擅自通过这件事了,我才是你们的雇主吧?”
  早就在心底暗暗后悔的约克兰,听了只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岂知费欧娜却采取了和他相同的态度,两人之间,竟是谁也不肯跟着德瑞克的话主动示弱,德瑞克无奈下,又多说了几句,费欧娜却迅速收回地图,只向德瑞克斥道:“吵死了,事情都已经决定了,你还在这啰嗦甚么?人反正都会死的,不过是早点晚点有点不一样而已。”
  约克兰硬着头皮道:“对啊,反正你这只想着要复国的家伙,也从一早就做好死的觉悟了吧,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你还怕甚么?”
  “我是不怕死,可……可是……”德瑞克用力咽下口水,道:“我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想在甚么都还没做到的时候,就已经死在这种地方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没有人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不多不少总会有点缺憾,看开点就没事了。”就像往常一样,渊不知从甚么时候开始,就躺在费欧娜头顶的树身上,用他一贯的语调道:“更何况……要是我们能成功通过这片沼泽,完成这以往没人能完成的壮举,不也很有趣吗?”
  “一点也不!”德瑞克霍地站直身子,霎时间,强烈的气势逼得约克兰费欧娜两人都自觉矮了一截:“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在那儿,除了死亡,没有别的东西在那儿等着迎接你们,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无数的亡灵和魔物正在那儿虎视眈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来将你们撕碎,将你们变成它们的一份子,它们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再也无法动弹,再怎么惊人的勇武和智慧,再怎么强大的魔法和斗气,也杀不了它们,白天的阳光能帮你压制它们,但它们仍然能用它们的数量,来吞噬任何数量的敌人,那是死亡的领域……”
  “好了好了,再唱下去我就要睡了,我真不明白你这个人,怎么在这时候还坚持要唱歌?”费欧娜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砂尘,随手提起旅行袋,说道:“既然决定了,就马上出发吧,莉耶还在睡着吗,那就交给我来背吧。”
  “带莉耶一块去的话,似乎不太好吧?”一听到莉耶的名字,德瑞克便双眼一亮,疾声道:“你们怎么忍心将她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她还小耶……”
  约克兰的话粉碎了德瑞克的希望:“我会保护她,不管那地方的东西有多难应付,我也不会让死亡接近她。”
  德瑞克哀嚎出声,只求用最后的希望来打动这两个固执的人:“万一有个闪失,那怎么办?这里可没人能帮她复活!”
  费欧娜嗤之以鼻道:“反正那家伙说过会保护她的,那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受到半点损伤,你究竟在担心个甚么劲啊?”
  德瑞克囔道:“我担心甚么?我担心我就因为这种事赔上了老命!”
  费欧娜不耐的道:“那你就别和我们一道去啊。”
  德瑞克眼中闪过一线希望:“我能吗?”
  约克兰的话就像冬天的风暴般,将德瑞克赤身躺在雪地上的最后一线生机剥夺乾净,“不能,你可是我的雇主耶,要是你不去的话,那我怎么保护你啊?”
  德瑞克气急败坏的道:“如果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雇主,就该听我的吩咐,别走那条路!”
  约克兰懒洋洋回应道:“我是职业的佣兵,该走那儿不走那儿,都应该由我来决定,我认为这条路是安全的,所以,请你别干扰我的决定。”
  “这条路是安全的?亏你说出这种话也不会觉得脸红……”
  “少啰嗦啦,我们可以走了。”费欧娜一把将德瑞克拉起,摆明不让他置身事外:“如果你身上还有多余的闲钱,不妨把它交给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善加利用。”
  德瑞克瞄了费欧娜一眼,叹道:“都要死了,还有甚么好用不用的?”
  拳头确实的向德瑞克说明了女人并不好惹的事实:“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不管我们会遇到甚么样的敌人,我也能安然逃脱,你还不如多担心自己吧。”
  德瑞克看着费欧娜的眼神中充满怨毒,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将费欧娜绑着痛打一顿,但他实在太清楚费欧娜和他之间的距离了,即使费欧娜伤重未癒,也不是他应付得了的对手,所以他很快就低下头来,无奈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约克兰这时也做好准备,同一瞬间,渊出现在他背上,紧紧黏着他的身体,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约克兰只习惯性的一叹,便道:“那我们回营地去带上莉耶,然后出发吧。”
  “说得也是,那孩子醒来却没看到我们,不晓得会不会胡思乱想呢。”费欧娜说完便一溜烟往营地的方向奔去,约克兰则向德瑞克打声招呼后,也跟着往营地走去,所以没留意到,当他转身而去时,德瑞克愁苦的神情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微笑。
  “竟然会想到要从那个地方通过国境,真不晓得这两个家伙究竟是笨蛋,还是真的不怕死。”
  “我想是两者兼有吧,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吗?”
  德瑞克丝毫不为渊的声音感到意外,只淡淡回道:“确实很有趣,不过请问你究竟要等到甚么时候,才愿意把你这喜欢偷听人说话的习惯改一改?”
  淡漠的声音传来:“我不是有意的,但我的耳朵实在太好了,难免会听到些自己不想听的话,请你多多包涵。”
  德瑞克哑然失笑道:“你会在意我的看法吗?”
  渊很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不会。”
  “那你何必要我包涵,反正你都不在意嘛。”
  渊颠三倒四的道:“这只是我做人的基本礼节,如果你在意的话,你可以不必在意我说的话,反正那从来都不重要。”
  德瑞克忍着哈哈大笑的慾望,终于也迈出脚步,跟着往前头两人走去。
  夜空漆黑,繁星闪亮,在一个画满符号条纹的屋顶上,穿着白袍的老人站在中心,双手大开,仿佛要将整个夜空搂抱入坏,单看他的面貌,没有人猜得清他多少岁数了,他身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人无法想像,是如何漫长的岁月,才能让他的身体变成这种模样,杂乱无章的发须,将他的生活习惯暴露人前,腰间绑着一根不知道用甚么材质制成,黑黝黝的木杖,看起来甚是坚硬。
  在场地的四周,有三位分别穿着青、蓝、紫色服饰的人,以三角型的方式将老者围在中心,没有人看得到他们的长相,因为他们早将一切全掩饰在服饰和面具下,带给人的,尽是一片死寂。
  “星星开始聚集了,我看得到,已经有四颗星聚集了。”颤抖衰老的右手指向星空,伴随着沉郁的声音,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星空:“其他的星星也在靠近,时间正在转动着,最后的答案,或许很快就会降临了。”
  紫衣人冷冷笑道:“但黑暗正在星光边窃伺,要是我们再不出手,或许它就会完全遮蔽那微弱的星光了。”
  “微弱的星光,虽然还不具有驱逐黑暗的能力,可是再漫长的黑夜,也无法遮蔽繁星的闪光,纵使乌云隔断光芒,只要时间过去,星光依然将在天空闪烁。”青衣人和蓝衣人直视紫衣人,用一致得就像只有一个人说话的声调道:“你是迷惑了,还是胆怯了?”
  “如果你们认为如此……”紫衣人嘿然冷笑,强大的力量不住往他手上聚集:“你们不妨用你们的力量来验证一下,看看我是否胆怯。”
  蓝青两人气势一窒,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你明明知道,不到紧要关头,我们不可以随意干涉人世间的任何事情。要是你不胆怯,又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因为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暗,比我们想像还要可怕,再不出手,或许他就会灭了星光,为世界带来无法用任何东西照亮的永夜,你们看不通这点,只能说你们太蠢了!”
  “即使是魔王摆脱神明的束缚,从黑暗的深渊中爬回现世,也无法为世界带来永夜。”蓝青两人反唇相讥道:“你凭甚么肯定,围绕在星光周围的黑暗,能将一切光明吞噬下去?”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预言的结局是甚么!”不理会蓝青两人的反应,迳自将视线投注在白袍老者身上的紫衣人,一字一顿的道:“为甚么神明没有告诉我们,在这个预言之后将发生的事,为甚么全知全能的众神们,只愿意把我们指引到这个时间,你们都不曾想过吗?”
  “够了。”原本苍老微弱,此际如擂动战鼓般撼动众人心灵,用其中隐含的威严,使其他三人不得不收歛自己的态度,恭敬垂听白袍老者的话:“过去,现在,未来,无一不在神只的安排之下,包括我们的命运在内……我们只需要按着神的安排,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样:继续观察他们,直到他们该知道他们的责任时为止,如果神只们没有新的指示,这将是我们最后的工作,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就散会吧。”
  蓝青两人不忿的和紫衣人对瞪一眼,却只顺从的回应,才用各自的方法从场中消失。
  他们一走,白袍人便沉重一叹,说出耐人寻味的话:“黑暗,当真是无所不在啊……”
  就在赫亚曾用来与他老师沟通的废屋里,赫亚正沉默的站在水缸前,望着他老师端坐不动的影像,自从赫亚将失败的消息传达给他知道后,他就一直维持这模样,逼得赫亚也跟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任由时间流逝了三小时。
  “呼……”老人用他的叹息打破了沉默:“真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从你口中听到失败两个字……”
  从水面看着老人的赫亚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对不起,老师,是我无能,请你责怪我吧。”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遇上了那个人物,失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即使你再多练十年二十年,手头上的兽兵再多十倍二十倍,相信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的。”
  “既然这件事有他牵涉在内,你继续留在那儿也没用处,先回来吧,这件事不需要你理了。”
  “是。”赫亚回话后先迟疑了一会,才道:“老师……你是打算亲自出手吗?”
  老人看似疲倦的闭上眼睛:“视情况而定,可以的话,我不想和他交手。”
  “老师,你曾和他打过交道吗?”
  “不,但我曾听说过许多和他有关的事情,严格来说,他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但他的本领太强了,在我有足够的筹码前,我不会和他交手,如果你想多知道点和他有关的事,我这儿留着些与他有关的资料,你回来后再慢慢看吧。”
  “是的。”赫亚迟疑了一会,终于道:“老师……”
  老人猛然睁眼:“你到底想说甚么?”
  “关于翰亚的事……他失踪了,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存在。”
  老人挑动眉头:“我不是说过,别再理会那蠢材了吗,还是你心软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师。”尽管已感受到老人隐而未发的怒气,赫亚仍平淡如水的道:“我只是没想到他有办法摆脱我的追踪魔法而已。”
  “你说甚么?”
  “为防万一,我曾在他身上布下普罗戈金追踪法,好让我可以随时掌握他的行踪,不过从两天前开始,这个魔法失效了。”
  “普罗戈金追踪法?那蠢材怎么可能有办法破解?”赫亚终于成功引起了老人的兴趣,只见他抓着椅背,微微向前俯起身子:“说清楚点,把联系中断时,你感应到的东西全说出来。”
  “是,那时我正从空中追踪目标,突然间,我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吗?”
  “是的,一点预兆也没有。”
  老人重新躺回椅身,沉吟道:“看来是有人感应到,然后帮他解开了……是谁有这种本领做出这种事?又为了甚么?”
  “老师,是否需要我先去把他找出来?”
  “不必了,既然这人有办法在你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你的魔法消除,可见他在魔法上的造诣比你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要是他还在翰亚身边,你们见面并没有好处。”老人脸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没想到那蠢材的运气这么好,希望他好好珍惜他的运气,别将它太早用光的好。”
  “是的。”
  “你还是早点回来吧,别让我等太久了。”
  “是的,我马上就会出发。”
  赫亚的回答显然令老人感到相当满意,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右手在空中一抹,他的身影便从水面消逝乾净。
  赫亚沉默了一会,猛地转过身来,低声道:“翰亚,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出来吧。”没人回应,赫亚任由沉默掌控时间一会,才淡淡一叹:“从甚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不敢向人展露你的面目了?”
  “谁说我不敢向人展露面目?”
  说话的声音响起时,赫亚感应到一股从空中传达过来的魔力波动,他也不作细想,便从窗口飞了出去,接着,那栋废屋猛地崩塌下来,当赫亚稳住身形时,那栋废屋已成了一堆瘫在地面的烂泥,让赫亚看得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竟然看不出那栋废屋是在甚么魔法的作用下崩塌成这模样的。他只能肯定的说,这并非他老师所知范围内的魔法,而且施展这魔法所需的魔力,也远在他的水平之上,不管这魔法是由翰亚,抑或帮助他的人施展出来的,对他都不会是件好消息。
  “很惊讶吗?”赫亚听到声音时僵了一下,才缓缓回身面对翰亚:“如果这么点小事就能让你惊讶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及早做好心理准备吧,因为精彩的部份还在后头呢。”
  赫亚不自觉的从身上冒出冷汗,尽管翰亚面目不改,态度也依旧是那么的狂妄无知,但他还是有些地方不同了。从魔力的量来看,现今的翰亚比自己强了至少三倍,刚才的情况也显示出,他懂得些自己全然不理解的魔法,尽管如此,只要他的态度不变,他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甚或反败为胜……赫亚这么的告诉自己,谨慎的向翰亚说道:“几天不见,没想到你竟有了这么令人吃惊的变化,如果老师知道的话,他一定会为你的成就感到欣慰。”
  “别提那老头子,否则我马上宰了你!”翰亚紧握拳头,不断从他脸上透出愤怒的颜色,无情的言语也一再从口齿间爆发出来:“为了他,我一直是那么的努力,可他却总不将我当成一回事,甚至还拿我来当弃子……而你呢?不管成功失败,他总那么疼惜你,维护你……这不公平!”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眼看翰亚越说越激动,赫亚只淡淡回应一声,视线却悄悄集中在翰亚右手无名指戴着的一枚戒指上,七彩灿烂的光芒,不住从戒指上的宝石散射而出,赫亚更可以感觉到,那枚戒指上蕴含着强大的魔力──看来这就是翰亚的力量突飞猛进的主因了。
  “但这太不公平了,我是他的儿子,他凭甚么那么对我?”
  “或许正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才有资格那么对你?”
  翰亚陡地沉静下来,带着杀气的眼睛还在瞪着赫亚,隔了半晌,才笑了起来:“反正那不关我的事了,既然他放弃我,那我也不要这个父亲了,我会永远离开他,过我该过的生活……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先和你算清我们之间的帐!”
  尽管心底焦急,赫亚外表仍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模样:“有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翰亚举起右手,凶恶的道:“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相当讨厌你这没甚么感情的家伙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赫亚摆出了与翰亚相同的手势,用不同的声音,将相同的咒语送出世间。
  “与我签订契约的精灵啊,
  我以你的名字传唤你,
  艾俄罗甫诺吐斯,
  将你的火焰吐息,
  穿越异界而来,
  焚烧我面前的敌人!”
  两道火焰分别从他们身前的空间射出,在碰撞的瞬间消失殆尽,尽管威力有所不同,然而从相同的精灵产生的力量,注定不会彼此冲突,当翰亚正为这结果而稍为停顿的瞬间,赫亚已在他恢复反应前,完成第二个咒文。
  “光明,
  为我眩惑敌人的眼睛!”
  在喊完咒文之前,赫亚已闭上双眼,在耳畔响起一声惨号时,又做出下个行动──从空中笔直地往翰亚飞去,在翰亚视力恢复之前,赫亚已猛力撞在他身上,双手抓向翰亚右手,准备将那枚戒指拆下,一察觉赫亚的意图,翰亚便是一声怪叫,极力保着那枚戒指,两个魔法师便因此而以街头混混扭打的方式,在空中交缠着,终于,他们同时往地面急堕而下。
  “疯子!你这个疯子!还不赶快放手?放……放手,我们要掉下去了!”翰亚一边推着赫亚,一边放声大叫,赫亚却不理他,只一意抢夺着戒指,仿佛他不会因为畏惧死亡,而放弃他的念头,到了快将落到地面的时候,翰亚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闭目等待落下地面的瞬间。
  一股柔和的力量制止了这一切,将两个魔法师以相当难看的姿势,固定在半空中,拿着法杖戴着面具的黑袍人,也由淡转浓的在他们面前展现身影:“翰亚,你始终还是太过感情用事,要是你从一开始,就用我传授你的那招攻击,他现在已经死了。”
  尽管赫亚正强作镇定,冷汗仍成功占据了他的身体,为他带来极不舒服的感觉,从他和翰亚被固定在空中的那一刻开始,不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从喉咙中发出任何声音,想必是他对自己施展了禁言术之类的魔法,这无疑是剥夺了他的战力,让他再也无法反抗。
  “看得出你有话要说。”那人法杖一动,赫亚便缓缓从翰亚身上飘离,各自回落地面:“想说甚么的就说吧,我不会阻止你说任何一个字。”
  赫亚摸摸喉咙,在肯定那人已放松了一切禁制后,才气喘吁吁道:“你是谁?”
  那人听了只一晃法杖:“下个问题。”
  “你和翰亚之间的关系是甚么?”
  “他是我在人生的旅途中,偶然救助的迷途者,或者你也可以说,他是我的学生。”
  “你可知道我的老师是谁?”
  “知道,但这不足以改变我的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赫亚总觉得那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眼神闪耀着几分嘲笑的意思,他灵机一触下,问道:“你认识我的老师吗?”
  这回他选择用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我知道他是谁。”末了又补充一句:“最后一个。”
  赫亚沉吟一会,道:“为甚么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要让你的老师知道,这个世界的事,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他举起法杖,向赫亚急忙弄好的风墙送出一道火球,只听一声轰隆作响,赫亚已高高往天空飞起,从他衣袍被烧破的情况来看,他显然在刚才那一击中大大落在下风。
  那人微微一笑,解开对翰亚的言语和行动禁制,道:“去吧,他是你的。”
  “谢谢。”翰亚眼露凶光,旋即间,他就像一根箭般,朝赫亚直射而去,赫亚只觉眼前一花,翰亚已来到他的面前:“现在,就让我们来了结以往的仇恨吧,我会亲自打败你,让那老头子知道,他将我做为弃子的错误!”
  “单纯的‘力’,不会成为胜利的关键,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懂这个道理?”
  “啰嗦,给我死吧!”或许是挫折给了翰亚提示的关系吧,这回翰亚没有抢先攻击,而是先张设了防御魔法,才开始朗诵攻击用的咒文,在一旁的赫亚则越听越心惊胆战,他完全没有办法从翰亚的语言中,听出那是甚么语言,却能感受到强大的魔力,正不断往翰亚身上聚集过去──古代语魔法,这是赫亚不想,却唯一能做出的解释。
  赫亚这时已无暇顾及那人是从甚么地方学来,并将之传授予翰亚的古代语魔法了,他只知道,要是他不设法逃离此地,就得被翰亚的魔法,炸得灰飞烟灭了,因此他也迅速念起咒文,却刻意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到他的朗诵声。
  翰亚怪叫一声,被浓缩的魔力登时如山洪般爆发出来,以灰雾的形态往赫亚卷去。
  就在赫亚即将被卷入灰雾的瞬间,只见得赫亚身子一闪,便消失不见,徒然令那灰雾扑了个空。
  地面那人一提法杖,一道漆黑的洞穴立刻出现在灰雾之前,将灰雾全吞噬进去后,翰亚才落到他身边,急躁的道:“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他逃不掉的吗,为甚么他现在还是逃了?”
  面对翰亚的责问,那人则以亲切的口吻道:“我是对空间下了禁制,让这周围的人,都无法利用空间魔法逃走,但我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会使用时间停止这一级的高深魔法,一旦时间被操纵了,对空间的限制也就失去了意义。”
  翰亚明显的一呆:“时间停止?这怎么可能?”
  那人也不理翰亚打断他的话,迳自分析赫亚逃离的方法:“他一共用了三个魔法来达成这个结果,第一个是光系的防御魔法,第二个是停止时间的魔法,第三个是空间瞬移魔法,在完成防御魔法后,他马上就施展了时间停止魔法,使你的攻击停顿下来,然后在时间停顿的状况下展开瞬移魔法,不过在他完成魔法之前,时间停止的效果消失了,在我的空间禁制恢复作用前,他的防御魔法为他争取了最后一点时间,使他刚好能完成瞬移魔法,成功逃出你的攻击外……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但他确实成功了。”
  尽管那人已解释得如此详细,翰亚仍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就凭赫亚的魔力,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魔法?”
  那人淡笑道:“你刚才不也完成了古代语魔法?”
  翰亚不自觉的瞟了右手那枚戒指一眼,口齿艰难的道:“你是说……他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
  “这应该是唯一可以考虑的答案。”
  “卑鄙小人,那家伙实在太卑鄙了!”
  那人不置可否的道:“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完全胜过他,跟我走吧,总有一天,你能真真正正将他击败。”
  “我知道了。”翰亚眼中烧起熊熊烈火:“总有一天,我会用我这双手,完完全全的将他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