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一开始,赫亚便昇上高空,指着地面,大声诵念咒文,约克兰心觉有异,连忙跳到一边。
  几乎是他刚跳起身子的瞬间,轰隆巨声响起,大地在强烈的震动下,迸裂开来,现出一道流水般的火焰,时时向上吐出火舌,看在模样,即使是兽兵掉了下去,只怕没两下,也要从那火河里消失。
  望向赫亚,疑惑从约克兰眼神里泉涌而出,尽管他也得承认,这招魔法确实有置他于死地的本钱──只要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的话,但他始终想不出,为甚么赫亚宁可用这种失败机会比较大的魔法,也不愿意用更简单的攻击魔法来袭击他?
  答案很快就解开了,当那三个人形般的火,从裂缝里爬上地面,而且每走一步,就在地面面前留下一点那似火似水的东西时,约克兰就开始感到头痛了,虽然他能肯定,比起兽兵,这三个东西不但速度较慢,甚至笨拙多了,只要赫亚没有下指令,它们只怕连形体都无法维持,更别说行动了,可是它们没有防御和生命上的问题,而他却得万分留意它们的攻击,只要有那么一瞬间,他被它们的手沾上身体,那他就死定了……尽管这对他影响不大,可对费欧娜她们来说,这等于是将她们推到最危险的道路上。
  必需将这些东西打倒才行……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击退这些东西呢?约克兰对此一无所知,却只能继续作战。
  魔法师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由自己召唤出来的魔物,却没自满,有礼而且客气的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别拿我无法做决定的事情来问我。”约克兰有点恼怒,却依然冷静:“不过…如果你真要我回答的话,是的,你可以开始了。”
  赫亚眼中投射出兴奋的色彩,他想起了拉哈凯斯在许久以前,曾对他下过的评语:虽然他是魔法师,事实上,他其实更像个战士,虽然他平时相当冷静,也不乏一版魔法师该有的睿智,但在战斗的时候,特别是和战士交手的时候,他却渴望以力量──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那是单纯的武力──尤其绝对的力量,来将敌人彻底压服。
  就像现在,他以魔法打开地面,拉起一条火之河,从地火中造出三个火元素,他欣赏自己的成就,却不完全满意,通过魔力和字句的呼唤,火元素们走向彼此,拥抱彼此,互相交融,火舌张狂飞舞,燃烧草地,而它们──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是它了──却渐显巨大,不到一刻,比约克兰高大几近一倍的火巨人,在熊熊燃烧的草地上挺直身子。
  倘若拉哈凯斯和渊都有看到这一幕,或许拉哈凯斯就不会沉不住气,主动向渊宣战了,渊也会为自己提议的赌博感到后悔,因为他们知道,与目前的赫亚比起来,现在的约克兰究竟有多不利。
  但他们终究没有看到。
  所以他们开战了。
  约克兰完全不知道,渊和拉哈凯斯对他和赫亚有着甚么样的评价,甚至连拉哈凯斯的存在,他都一无所知,他只清楚的知道,要是他放任火焰蔓延,在一边躺着的费欧娜两人,迟早会遭到池鱼之殃──因此约克兰怒喝,斗气从空中直扑火巨人,将它斩成两截……但也只是那么的一瞬间,被斩成两截的身体互相连结,巨人举起右手,没有动作,右手便跨越距离,朝约克兰直伸而来。
  约克兰大喝一声,斗气以更快的速度,将它的右手斩断,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它的右手癒合了,继续朝他伸来,这回约克兰不再出击,他选择了退避,他的剑可以撕裂风,可以劈开水,同样也可以斩断火,但杀不死没有生命的东西,只有魔法,才能让没有生命的东西回归尘土,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他甚至连最基本的魔法都不晓得。
  他很想将剑投出去,用依附在剑上的神奇力量,来消灭这个巨人──但他不敢,天晓得要是他将剑投出去后,究竟会是巨人被他的剑消灭,还是他的剑会被巨人熔化?又有谁能保证,在他消灭那巨人之后,他就能捡回他的剑,而且赫亚也不会召唤出同样,甚至更加可怕的巨人出来?没有人能保证,所以在他有十足把握获胜之前,他绝对不会舍弃他的剑。
  魔法师没有再诵念咒文,他的心思,已全摆在巨人身上,他使唤巨人,使它的右手变成一道巨网,誓要抓着约克兰这条鱼儿,结果约克兰的斗气爆发了,从它的网里打出个缺口,接着,斗气有如狂风般吹袭他的巨人,使它就像猝然遭受强风吹袭的火堆般,若非赫亚魔力护持,它已经被这阵强风吹熄了。
  耗费大量体力,却依然徒劳无功,约克兰眼神闪烁着复杂的神采,却一言不发,只喘着气,以恢复十足姿态的巨人对峙,灼热的风使他汗如雨下,步步退后,免得热气进一步夺走他的体力。
  赫亚却不愿意让他恢复体力,一个手势,使巨人疾扑过去,却在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火道,开始燃烧起来,大量的浓烟直冒天空,遮掩了赫亚的视线。但赫亚并不在意,通过魔力,他可以看到被浓烟遮掩的一切,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在指挥巨人追击约克兰之余,也随兴改变它的形态。偶尔,它变成熊,挥动巨爪划破空气,偶尔,它成了一条大蟒蛇,滑动吞吐,偶尔是头猎犬,偶尔成了公鸡,仿佛约克兰只是他用来戏耍的玩物,而这个玩物,目前已快将落到前有追兵,后无去路的窘境了。
  他可以感觉到,约克兰正一步步的被逼进他布下的火圈里,只要一进入那个圈子,除非他有办法穿越数公尺厚的火墙,否则他就非得和他绝计战胜不了的敌人交手了──赫亚得意的在心里盘算着,同时将巨人转变成龙的模样,虽然它的身体,大约只有两头犀牛那么大,不过也够用来解决约克兰了。
  这还不够──一瞬间,赫亚听到了发自他内心的呐喊,失望和愤怒也跟着涌现,没错,这还不够,这男人一手摧毁了他带来的兽兵,用满满的自信,来对他做出威吓,总算挑起他旺盛的战意,为甚么现在却如此不堪一击?为甚么他期望的精彩战斗,以及种种惊心动魄的场面,都没随着他们的战斗发生?是自己太强了,还是他太弱了?
  赫亚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愤恨不平的感觉硬压下去,既然约克兰无法带给他更大的乐趣,那么他就直接毁了约克兰吧……正当他打算将计划付诸实行,他却猛地一怔,在这当儿,他竟然再感觉不到约克兰的存在,仿佛他不曾存在过。
  舒畅的感觉再度注入赫亚心田,他昇上更高的空中,缓缓念起咒语,在风的作用下,烟雾被吹了开来,现出被烟雾遮掩的一切,可当约克兰的身影出现时,他却后悔了……在他面前,约克兰举起右手,在强劲的风声大喊一个句子,强劲的光登时闪现,朝他这个活靶射去。
  变故实在太快,刚运咒驱逐烟雾的赫亚,根本连思考的余暇都没有,已被强光射个正着。
  没有爆炸,猛然闪现的强光,将黯淡的天空照亮,与此同时,那团似火似水的巨人也在“嘶嘶”的声音中,一点一滴的流到地面,约克兰也不理会,对他而言,既然他的奇袭已经取得预期中的效果,那他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在火势蔓延之前,先将费欧娜和莉耶带走。
  “你想去哪里?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呢。”声音使约克兰一僵,连忙回头,却看到那团似火似水的东西,正如水柱般朝他直射而去,若非他听到声音时,也立刻横移数步的话,他现在已被那团东西射个正着……下场嘛,自然不必说了。话虽如此,当赫亚从那渐渐消逝的光芒里,展现身影,并用他满怀笑意的脸庞看着约克兰时,约克兰不由感到头皮发麻,暗忖怎么这么都没将他打死,却不晓得,赫亚心里其实也在暗呼侥幸,要不是他在出战前,就先对自己施下一个防护魔法,约克兰刚才那一击只怕已经成功了。
  和约克兰不同的是,赫亚没有将自己的庆幸表露出来,只用满带欣赏的眼色,仔细打量约克兰:“在这之前,我曾经设想过,你的本领到底有多高,为何能一而再的让我们感到挫折,仿佛计划只要遇上了你,就一定会失败……”
  约克兰哂然道:“那只因为你们运气太差了。”
  “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我现在知道,我之前想的一切都错了。”赫亚渐渐落到地面,淡笑道:“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和你交手时,我需要担忧面临魔法的问题,但你的表现打破了我的设想,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懂得使用魔法,为何你不直接将这个火元素归为原形呢?”
  “因为我不懂这方法。”约克兰做出了回答,却有所保留。
  “懂得施展‘圣光的爆击’的人,却不懂得让元素归为原形的法门?”赫亚闻言失笑,仿佛面对走向愚者之道的学生:“原来你只懂得沉迷在攻击与防御的魔法里头,难怪你连这种基础的魔法都不懂了。”
  约克兰暗骂几声,却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早点解决我和你之间的事,我赶着去下一个地方。”
  “你想离开?”
  “废话。”
  “那就先打倒我吧。”赫亚比个手势,巨人登时从约克兰背后凝聚,成形,炽热的火舌使约克兰没有回身,也能感受到那令人不快的压迫感。
  眼看火势蔓延,约克兰心里知道,眼前的情况,已不容他悠哉下去了,他必需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好战的魔法师击败,而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利用他剩下的五颗魔法石,将寄宿在上头的力量,一次过全发挥出来,他就不信这解决不了这略带疯狂的魔法师,还有那个讨厌的火巨人。
  赫亚一直面带微笑,从空中俯视时,他已经知道约克兰没多少时间了,再过一会,火势就会蔓延到那两个女人所在之处,所以约克兰待会一定会发挥全力,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击倒,只要他能撑过这次攻击,接下来就是约克兰的死期了。
  这是一场赌博,而赌注就是他与他,还有她和她的生命……一意识到这点,赫亚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仿佛都被煮沸似的,从深心处响起的声音,也不断在催促他,一定要将约克兰击败,他高举右手,用尽可能显得庄严的声音道:“开始吧,我们之间的胜负,将由接下来的战斗中揭晓。”
  “这可是你说的。”虽然约克兰实在不喜欢赫亚的反应,但他也想尽快解决这场战斗,因此话一说完,他便朝赫亚疾冲而去,他从未打算在赫亚露出破绽前,将自己的筹码暴露人前,因此他选择用快攻拉开序幕,只要赫亚反击,不管甚么方法,他都会掌握那瞬间,先一步释放晶石上的力量,先行将赫亚击败。
  他忽略了那个火巨人。
  当他行动时,那个火巨人化作洪流,飞也似的直冲过来,若非约克兰从热气的变化,先一步察觉有异,再度从它行进的轨道上离开的话,这场战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在赫亚身侧,那道水柱再度化成巨人的模样,却只不动,仿佛赫亚无意进攻。
  事实却是如此。
  渴望战斗的本性,没有令赫亚丧失应有的冷静和判断,他深知他缺乏的,是对约克兰的了解;而约克兰缺乏的,则是时间……他必须赶在火势蔓延至女子身上前,以最猛烈的攻势将他和这巨人击倒,除非……他不注重那两人的生命,那则另当别论。
  事实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约克兰朝他直冲而来,强烈的斗气如急风般,席卷他身前的巨人,但他早已施加魔力,让巨人即使身受斗气吹袭,一样能维持它的形态,同时向约克兰伸出它的大手。
  约克兰扬起右手,吆喝:“冰雪的叹息!”
  “黑暗的锋芒!”刹那间,巨人被凝结了,约克兰不等赫亚反应过来,便喊出第二声,黑暗的利刃,轻易将冰封的巨人撕成碎片,可约克兰的攻击没有因此停顿,他深知,只要再过一会,四散的冰块将重新化成火焰,聚合在他与赫亚之间──除非在这之前,赫亚已经倒了下去。
  “舞镰的狂风!”无数镰刀般的风刃,应声朝赫亚飞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拒诸门外,即使如此,约克兰连施魔法的表现,始终令赫亚脸上闪现惊慌,开始思索他是否太过小看约克兰之余,也在努力诵念咒语,务必在约克兰击破他的护罩前,先用地行术躲到地底。
  “炼狱的烈火!”可惜约克兰不容许他这么做,而是唤出开战来的第五个魔法,大力冲击着他的护罩,他仿佛可以听到,由魔力构筑而成的护罩,此刻正无助的发出哀鸣……赫亚后退几步,焦急的诵念咒文,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往后的他,决定不会因为迷信自己的能力,而傻得将自己暴露在敌人垂手可及之处,那确实是种愚不可及的行为。
  斗气直劈而来,将最后一分护罩粉碎,这时他也完成了咒文,身子开始陷入地面。
  对此,约克兰不惊反喜的举起右手,施展最后一个魔法:“空尘的撕裂!”
  赫亚脸色真正变了,只要再过一会,就可平和地与他融合的大地,此刻却凶暴,而且混乱,无数的沙尘离地飞起,成了要将他吞噬吃净的漩涡,也阻碍了他躲入地面的举动,他大声诵念咒语,却无从驱赶沙尘,只能稍微将它们驱离身边,勉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直到沙尘因为时间流逝,魔力不再,而渐趋减弱,魔法师才有机会将它们驱离,除了外表甚为脏乱,皮肤也受了点损伤外,他并无大碍,但他没有为自己能在没有护罩的情况下,利用魔法使自己终究安然无恙的成就沾沾自喜,他深知,倘若约克兰有意,他将无法脱困,并且失去性命。
  赫亚环目四顾,除了尚未止息的火焰外,场中空无一人。
  不知怎的,赫亚突然放声大笑,甚至因此倒在地面,只不过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他究竟在笑些甚么。
  约克兰这边的战斗结束了,那渊和拉哈凯斯的战斗又如何了呢?
  在渊和拉哈凯斯相会的草地上,此刻除了十二头兽兵的尸体外,没有半个人的影子,每个兽兵身上,都有一个血淋淋的洞,仿佛被甚么东西硬生生挖出了一部份血肉,让人无法不好奇,渊和拉哈凯斯之间的战斗,究竟是如何展开的,而他们现在又在甚么地方,战斗将以甚么方式终结?
  现在的渊就在想着最后一个问题。
  从一开始,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将兽兵悉数解决,但也就这么一瞬间,拉哈凯斯已经成功将他拉入异空间里,从那儿直接和他展开决战。
  渊从来没想过,原来那些兽兵,纯粹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存在的,拉哈凯斯真正的目的,就是利用流浪者之碑本身蕴含的魔力,使他创造出来的空间,能稳定的维持下去……而且他得承认,这确实为他带来了麻烦,为了将他击败,拉哈凯斯从一开始,就不知在这空间里设下了多少限制,即使是和拉哈凯斯同级的魔法师,在这种情况下,一样非死不可,他能活到现在,全只因为,他比拉哈凯斯厉害太多了而已,但他究竟能继续多久?
  轰隆一声,眩目的电光彷若巨人手掌般,将渊紧抓在内,但渊没受伤,所有电劲都在沾上他的瞬间,被围绕在他身边的雾气卸去。
  看着那团雾气,躲在黑暗中的拉哈凯斯不由有点气馁,他完全无法了解那样东西的本质,只能肯定,那可说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的魔法护罩中,最难缠的一个。不论他用甚么魔法,都无法驱散那团雾气,更无法对烟雾中心的渊带来丁点伤害。他终于可以理解,何以这个看起来软弱无力的男人,会是被阿尔特斯教国以天价悬赏的拉希亚第一通缉犯了。
  渊温和的声音响起:“你在想甚么?”
  拉哈凯斯随手丢个火球过去,看着它一沾上雾气便消逝无踪,拉哈凯斯心中生起一阵挫败感,却毫不掩饰的道:“我在想,你那团雾究竟是甚么东西,为何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透过它来对你造成伤害。”
  “这团雾不过就是一团雾,它的作用,不过是干扰你的灵觉,使你不知道我在做甚么而已。”渊淡然一笑,毫不在意的将秘密说出来:“真正令你的攻击无法奏效的,是我用这团雾来掩饰的空间障壁,它阻隔了你的所有魔法,也亏了你的福,我只需要付出一点魔力来造成这个空间障壁,然后就用流浪者之碑的力量来维持它的存在了……我不能不承认,你想出来的方法确实很有效,只可惜你遇上了我,所以才会失败。”
  拉哈凯斯明显一呆,才失声叫道:“你说甚么?”
  “我说,我用了和你一样的技俩,来达到保护我的目的。”渊说话时,也随意的让雾气消散,拉哈凯斯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便通过魔力的探索,证明渊所说无误,当渊说出那番刻薄的话时,他只气得浑身微颤,不知如何接口:“我实在很感谢你,要不是我从你拉我进这里的举动,察觉到你的企图的话,我也不会从一开始,就选择用这方法来应对。而且你的魔法造诣确实相当高深,要是被你正面击中,我可不敢肯定,自己究竟会遭到多大的伤害。对了,你究竟是用甚么方法来提取流浪者之碑的力量?”
  拉哈凯斯一呆,想起他为了将流浪者之碑的庞大力量纳为己用,不知曾在这事上下了多少功夫,才能勉强用它来固定自己创造的空间,渊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轻易的将这股力量纳为己用?因此他不回答,只反问道:“你又是用甚么方法?”
  渊说出令拉哈凯斯为之一呆的回答:“我没用任何方法,因为我根本没直接提取流浪者之碑的力量。”
  “你想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吗?”拉哈凯斯刚做出这指责,才猛然察觉到,隐藏在渊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他连忙噤声,一意对魔力流向做出探索,很快就发现了真相,不由震怒,却得逼着自己将它压抑下来:“你……你竟然提取我提取出来的力量,来做成你的空间障壁?”
  “正确答案。”渊哈哈一笑,继续道:“与其学你用复杂的手段提取力量,不如用简单的方法,将你提取出来的力量做个转化更好,这样你又不容易察觉,我也不必怕这股力量会突然中断……”
  “够了。”虽然不至于咬牙切齿,但在拉哈凯斯望着渊的眼神里,确实满怀杀意,这个男人竟然摆了他一道,还用那种带着不屑的语气,来和他这个名列七大魔导师的拉法特王国宫廷魔法师说话,他实在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见过有人这么对他放肆了。但他知道,最令人生气的,还是因为他知道他不得不忍受这一切的事实,通过刚才的接触,他已清楚的了解到,渊对魔法的控制能力,远远在他,甚至在七大魔导师的任何一人之上:“为甚么你要让我知道这一切,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必我说,你也知道答案……虽然说,被提取出来的魔力,原本就不在你的掌控之内,但能轻易将你提取出来的魔力转为己用的人,至少在魔法的控制上,不会比你逊色到哪里去,不论你还剩下甚么程度的战力,你真有必要和这么可怕的一个人战斗吗?”说着说着,渊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也越来越浓:“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这些问题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拉哈凯斯沉默半晌,沉声道:“逆神者,为何你一定要阻碍我?”
  “因为你的行为,恰巧可能对我的乐趣造成一些破坏,这理由应该够完美了吧?”
  老法师沉声一哼,向渊发出最后的威胁:“我承认,你的能力远在我的想像之外,但我必需给你一个警告……马上收手,别逼我动用最后杀着来对付你。”
  “最后杀着?”渊的语气显得有点讶异,因为他知道,老法师的话语绝非出自虚假,但这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这确实令人好奇,在这情况下,你为甚么还会有这种程度的自信?”
  老法师高傲,而且轻蔑的道:“当你知道时,也将是你的灵魂被死神带走的时候。”
  渊似笑非笑的道:“你难道不知道,在大多时候,这种说词只会引来反效果吗?”
  “我只知道,绝大部份的人,都不敢忽视这句话的可行性。”老法师在渊面前展露真身,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望这个懒洋洋的男子:“你呢?”
  “很可惜,我刚好是那一小部份的人。”
  老法师眯起双眼,透过语气传达他的杀意:“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的话,那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人生本来就有着无数的失望,不是吗?”对于老法师的高姿态,渊只置之一笑,他很清楚老法师一直苦苦相逼,只不过是为了他其实也不愿意在最后关头前,动用那个方法而已,可想而知,那肯定是种威力强大得就连他也可能遭受波及,而且未必能全身而退的可怕方法……只要一想到这点,渊就不禁有点兴奋,极想早点见识到那个方法,又怎么可能顺着拉哈凯斯给的台阶,无惊无险的走下台呢?
  渊的反应只让老法师看了心中有气,但他确实如渊所想,害怕他动用那方法后,可能会对他造成的伤害,因此他忍着怒气,再度问道:“你确定?”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老法师明显一呆:“甚么事?”
  “你在和其他人交手时,也一样是这么啰嗦的吗?”
  怒意占据了老法师的意识,下一瞬间,他创造的空间迸裂开来。
  同一瞬间,渊也明白了老法师的用意:他先破坏这个空间的基本结构,巧妙的将崩溃的方向集中到他身上,也就是说,他将在下一瞬间,正面承受整个空间毁灭的力量,而这里面可能还包括了,依然被拉哈凯斯提取过来的魔力。
  即使是神,也未必敢正面承受空间崩毁的力量,而拉哈凯斯却成功将他逼到了这样的场面里。
  ‘我可真的是踩到老虎尾巴啦……’当空间崩毁的力量浪涌而来时,渊首先从心中昇起这个想法,却也立刻苦笑带过,在这当儿,他已无暇为任何事情分神了……他必须在自身被毁灭之前,从这场灾难里逃脱。
  时间之神没有为渊留下太长的闲暇,几乎是渊刚动用力量的一刻,由空间的崩溃,引起的大爆炸,已经接踵而来。
  此时,正带着两个女人,朝流浪者之碑的方向急急赶去的约克兰,突然看见了一件足以令他震惊不己的事,在他眼前发生:理应完美无暇的夜空,此刻却多了几条裂缝,透出淡黄色的光芒,他正要看清那里面的模样,业已随着裂缝的进一步扩大,终于在夜空中,仿佛黄花般爆发开来,强劲的风和震耳欲聋的响声,使他浑身一颤,随即被吹倒在地。
  昏迷中的费欧娜呻吟一声,为了避免费欧娜离己而去,约克兰也顾不得是否会加重费欧娜的伤势,特别加强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搂在怀中,另一双手也紧紧将莉耶扣在肩上,不敢有半点松懈,在强风的狂暴怒吼中,约克兰根本不知道自己支撑了多久,越趋强烈的风势,使他被逼将费欧娜和莉耶全压在身体下,来避免她们被吹走,但强风和飞扬的沙子,却令他感觉到针刺般的痛楚,他的身体开始麻痹,根本就不知道,要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他究竟还能支持多久。
  强风倏然而止,就如他倏然而生,当呼呼的强劲风声突然化为乌有,约克兰依然先等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完全确定风势已停,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姿势对费欧娜而言,究竟有多不雅,登时像触电般弹了起来,然而麻痹和刺痛的感觉,也立刻随之而来,瞬间支配他的身体,使他弹起的身子一僵,竟朝费欧娜回落,在极大的冲力下压在费欧娜身上,而且还……
  嘴唇交触的瞬间,约克兰脑中只是一片空白,虽然他一直以来,都会故意用言语来调戏她们,可事实上,他却未曾碰过任何女孩,一次也没有,所以这件事,也理所当然的为他带来相当大的冲击……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甚么,他再次弹了起来,这回他先用手掌按在地面,使自己借力向旁弹去,一张脸涨得通红,心跳声清晰可闻,杂乱的思绪里,只想着一件事:‘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会不会杀了我啊?’
  “你死定了。”
  突如其来的回答令约克兰身子一震,连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被一种奇怪的丝线缠在树上,只将头部露出来的渊,心里的惊慌登时被诧异平伏了大半:“你这是在干甚么啊?”
  “我在想,要是人也可以像毛虫一样,破蚕而出,成为像蝴蝶一样的新生命的话,那该多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是让她知道你对她做过甚么,你就死定了。”
  “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威胁我吧?”
  “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下流的事?不过你说对了,要是你往后胆敢冒犯我的话,我就会不忍心继续欺骗她,让她知道……”
  “够了够了!”约克兰不知在心里骂了渊多少遍,外表则装作无奈的道:“随便你好了,对了,你可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刚才?甚么事发生了?”约克兰原本预期渊会给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岂知渊的回答却令他大失所望,从他的语气来看,他只怕连发生过甚么事都不晓得,慢着,刚才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向来多事的他,就算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晓得甚么事曾发生过?
  这家伙隐瞒了某些事情,却想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混过去……在得出这结论后,约克兰并不急于对渊的话展开反击,只嘿然冷笑,问道:“你刚才在甚么地方?”
  “那得看你的刚才,指的是甚么时候了。”
  “好吧,那我这么问好了,你究竟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地方的?”
  “从你吻她的时候开始。”
  “呃…”霎时间,约克兰无以为继,得过了半晌,才道:“住口,别再提那件事了。”
  渊故作委屈的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难道这也有错吗?”
  “再说我就宰了你。”约克兰迳自发出无法没有说服力的威胁,才道:“那么……在那时间之前呢,你又在甚么地方?”
  “我啊……在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个是甚么地方咧。”
  约克兰听得不耐:“你在说甚么傻话啊?”
  渊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傻话,而是事实,只是现在的人,大多喜欢将事实当成谎言来对待……”
  “别向我说这些大道理,总之,你刚才究竟在甚么地方,做了些甚么事…你最好坦白的把他说出来。”
  “你以为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渊不怀好意的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啊,而且……你不是正忙着赶路吗?”
  约克兰“啊”了一声,想起了自己如此艰辛赶路的原因,不由瞪了渊一眼,都是这家伙,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出现,害他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但他也得承认,一旦遇上了渊,不管自己正做着多重要的事,也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令人觉得,那些事可以更轻易的解决,从而降低了自己该有的紧张感。
  “少说废话,既然你来了,就把我们送到流浪者之碑那儿吧。”约克兰实在太了解,渊帮人不会帮全套的个性了,因此他也没有蠢得要渊直接将他们送到他们寻觅的人那儿,而是就在不远处的流浪者之碑。
  “不了,我会直接将你们送到克斯湖,从那儿再走半天,就能到施维镇了。”
  约克兰好奇的看着渊,虽说渊依旧没直接将他们送到他们的目的地,但和渊过去对比的话,渊此刻的表现,也未免太过慷慨了吧?究竟是甚么事,令他有了这种改变?
  渊也知道约克兰心里的疑问,结果却说出令约克兰大吃一惊的话:“别误会,我这么做,只不过因为那个女人的伤势,被你弄得更加重了,已经没办法长途跋涉……而我却不擅长治疗而已。”
  “你这该死的家伙,为甚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拖到现在才说?”
  渊以一副‘这种结果又不是我想要的’语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向我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然我早就说了。”
  ‘这个油滑的混帐,你以为是谁害我问这些无聊问题的啊!’约克兰将这些想法留在心底,并在脸上堆满笑容:“那些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既然我们没多少时间,你就赶快将我们送到甚么湖那边吧。”
  渊惊讶的道:“不是已经到了吗?”
  “你说甚么?”
  “你回头看看。”
  约克兰依言回头,看见一个大湖在月光下闪闪生辉,再回过头来,眼前的景像也变得不一样了:“你这家伙,怎么又在搞这种把戏了?”
  “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吗?”
  “有力量的人,会觉得这很有趣。”
  “你的意思,是指你自己是没力量的人?”渊笑了起来,恍若听到天大的笑话:“原来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啊。”
  “你管我?”约克兰再度扛起费欧娜,在抱起莉耶的同时,也向那仍然以怪异的姿态留在树上的男人问道:“对了,我该从哪个方向走,才能到那个甚么镇?”
  “向你的左方走去,不久后你会走到大路上,之后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谢啦。”约克兰走出几步后,又回头道:“对了,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嗯?”渊显得有点意外,但仍道:“说吧,我会洗耳恭听。”
  “你绑在树上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对渊而言,约克兰此刻的话同样充满了冲击性:“所以我希望,你最好永远都保持这个模样,别下来了。”
  说完,约克兰便不理渊的反应,迳自大步离去,所以也没看到,渊一直平板的脸上,此刻正绽放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比我想像中更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