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我跟你说……谚~~”我兴奋地冲进大奸商家的大门,一路往谚所住的北苑跑去。
  虽然之前来帮我和娃娃脸打理生活起居的侍仆有说过,北苑是宅院中的禁地、谚不喜欢别人随意踏进去,最好请苑外的侍仆帮忙传话就好,但是……但是……
  “谚谚谚!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喔──”
  我实在太兴奋了!而且这份兴奋我在这个世界上只能跟谚一个人分享!我相信谚不会见怪的!
  我风风火火地飙进北苑,开了好几个空房间之后,终于在砰地推开第六个房间的时候得到“里面有人”的反应──
  受惊般哗啦哗啦的水声乍地从屏风后传来,我这才从冲昏头的喜悦和兴奋中稍稍回神,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我似乎在谚洗澡的时候就直接闯进来了──也对,现在都下午了!
  “谚谚谚!你不用起来!就这样听我讲就好──我真的──我到刚才跑进你家的时候跌倒之前都还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谚!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反手关上门,迳自在房内的圆桌前坐下,也不等谚的回应,舌头就像装了弹簧般、完全停不下来。
  “谚!你知道吗?那个草包大色狼皇帝──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他的外表无可挑剔了──他居然跟我老哥长得一模一样欸!然后、你还记得半个月前色皇帝不小心溺水吗?!我老哥说,其实色皇帝那个时候就死掉了!所以现在在色皇帝那副身体里面的──是我老哥的灵魂!你能相信吗你能相信吗?!”
  我稍微喘了口气,继续喋喋不休:“我刚才跟老哥讲了一整个下午的话!我到刚刚才知道,不只是我穿越到这个时空、附身在御晴烟身上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御晴烟两个人的灵魂根本互相调换了!”
  屏风后传来有人跨出浴桶的水声,然后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谚果然很体贴!马上为了我快速地把澡洗好,要出来和我分享我兴奋的情绪!
  “所以老哥在来这里之前──还在我原本时空那边的时候──老哥说,他和青青守在床边等我醒来,没想到‘我’一醒过来就甩了他一巴掌!因为他的脸很倒楣地刚好和变态色皇帝一模一样,结果附到我的身体上的御晴烟──这样讲好诡异──那时候还以为他已经被色皇帝占便宜了!所以……所以……”
  “所以他气得完全没有察觉四周环境有异,直接便出手给了令兄一个教训,是不是?”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含笑,跟我刚听到那时候一样、也觉得很有趣!
  “老哥讲的时候还被我狠狠笑了一顿咧!”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过度兴奋与激动之下,我的听觉慢了三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根本不是谚的声音!
  屏风后走出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身影,微湿的长长发丝垂落在他腰侧,我的目光慢慢上移,最后定格。
  ……之前还在现代的时候,我在小说上看过一个很独特的、对人的形容词:“看不出年纪,二十五岁到五十二岁都有可能。”那时候我还跟青青笑说这个形容词好微妙、微妙到难以想像──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个形容词的真正意思了。
  被我误以为是谚的那个人的脸很年轻,但他的眼睛却给我一种历尽风霜与沧桑之后、一切都沉淀落定的沉静感觉,温润而温柔,就像……水,蜿蜒过无数风景、行经过无数日夜,最后流淌入一池安静清澈的湖泊,无浪无波,柔软而包容。
  “很抱歉,我无意冒名偷听。”他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沉静的眼眸温柔地望着我,嗓音柔软动人,有一种让人沉淀心情的感觉。“但是看你这么兴奋,我不忍心打断你。”
  “呃……也、也不会啦,是我自己乱跑,才会──才会──”我结结巴巴地呆望着他那双彷佛能把我完全看透的眼睛,莫名地突然觉得脸上一热,“而且还、还害你洗澡洗到一半被我打断,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他浅浅一笑,“好孩子,你愿意继续说吗?我很想听。”
  “可、可是……”我说得这么颠三倒四,你听得懂?!
  “我最近常从谚的口中听到你的事,小悠。”
  “啊?”
  “包括你的来历、你的想法,还有你目前面对的问题,关于你的一切,他全都说了。”
  “那家伙!”口风未免也太松了一点吧?!我拳头一握正想发难,却在接触到那双水一般的眼眸之后,不自觉地松了开。
  如果是说给这个人听的话,其实也没关系啦……
  “反正一定都是说我的坏话……”我小小声地嘟哝,偷偷觑了眼他真诚的笑容。
  希望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还有余地能补救……
  “不,他很欣赏你喔,小悠。”他的笑容里好像掺进了一点……欣慰?
  我眨眨眼睛。嗯,应该是看错了看错了……
  “我很少看见他那么喜欢一个朋友,完全敞开心胸去对待,这都是你的功劳。”
  被他称赞的感觉一整个是不好意思,我红着脸、连忙笨拙地摇摇手,“哪、哪里哪里,我也受了大奸商……咳!我也受了谚很多照顾,彼此彼此嘛。”
  他温柔地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小悠。”
  “唔……”
  一样是温柔,一样是触碰,可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三哥完全不一样──最起码我被三哥注视或者摸头的时候不会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我扭捏着攒在手里的衣角,讪讪地偷看着他,小小声道:“那、那我继续说罗……”
  他收回手掌、双手端放在膝上,专注地望着我。“嗯。”
  “那、那个……我……”
  “嗯?”
  我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的手,“我说完以后,可不可以再跟你换摸头一次……”呜呜,希望他不会把我当成变态……
  他愣了一愣,接着绽开水似的柔软笑容,含笑点了点头。
  ──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真的没有。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他开口解释。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会如此渴望他的触碰,是因为……
  ──那种温柔又温暖的包容感觉,好像。
  好像我很久很久以前从老哥的叙述里,自己拼凑而成的那个、我素未谋面就被我害死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