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整一个时辰的马步训练以后,我抖着快要没感觉的两条腿瘫到距离最近的房间里,闻仲则叫来府里的人带路,说他会在书房等我过去。
  “痛!痛痛痛痛痛……来人啊!去吩咐厨房在太师的那杯茶和那些点心里放点泻药再端过去!整、整死他!”
  我痛心疾首的呐喊只换来一阵风吹,整个九王爷府没人鸟我这个当主子的,几乎所有人都偷溜去书房“瞻仰”太师大人尊容。
  “主子,太师大人是为您着想才提前训练您。军旅劳苦,堂堂九王爷若在征途中因舟车劳顿而倒下,有损王家颜面。”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力道适中地帮我按摩腰背、臀部、和两腿,虽然酸,但抒压得非常过瘾。
  “我知道……”我闷闷应了一声,摇摇手请沉月姊姊停下按摩,免得等等我腰酸好了换她手酸。“所以才放叫人泻药、不是放老鼠药啊……”
  她好像有听到,少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倒没有出言责备。
  看着她总是淡定从容的脸庞,我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沉月姊姊!老哥……皇、皇叔有叫我从府里挑几个人在路上随侍作陪,可是府里我比较熟的只有沉鱼落雁你们四位姊姊,那、那……这个……不知道沉月姊姊有没有兴趣来趟长途旅行?”我眨巴眨巴地望着她,心中打着刚好趁这机会帮她和娃娃脸拉近关系的小算盘。
  “这……”
  我原本以为依沉月姊姊的个性,不是简单点头答应就是乾脆俐落地拒绝,但这次意外地看到她陷入了为难,蹙起眉梢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怕她是心中不想去却又不忍心拒绝,我连忙搬来台阶给她下:“军营里没有其他女眷,让你待在男人堆里好像也不──”
  “不会的,奴婢很想跟随主子一同外出……只是,奴婢今晚想先向主子告假,跟家里报备一声再作决定。请问奴婢能等明天回来后再答覆您吗?”
  “没问题!”第一次听她提起家里面的事,我忍不住好奇:“沉月姊姊家里有很多人吗?”
  “不,只剩我们兄妹两个。”提起家人,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在进九王爷府以前,我们兄妹俩一直行影不离、相依为命,后来也一直保持联络,所以如果要远行,还是得先回去说一声才好。”
  ……也是呢。
  我们家也是只剩我们兄妹两个,形影不离、相依为命。所以我很能体会沉月姊姊那种如果有重大决定、都一定要和哥哥报备的心情。
  这件事同时提醒了我。
  如果要远行,就算是老哥批准的,还是得亲自去向老哥说一声再见才好。
  在沉月姊姊的巧手按摩和茶水早点的抚慰半个时辰后,蹲了一个时辰马步的身体总算不再酸痛到像是随时可能散架;由于不想被闻仲嘲笑,我婉拒了沉月姊姊的搀扶,自己扶着墙一拐一拐地走向书房。
  原本以为闻仲正在吃早餐或看书等我,结果一踏进书房,我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本朝威震四方的万能太师,坐卧在窗边休闲的椅榻上,胸复呼吸起伏得很均匀……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居然睡着了。
  也对,就要开战了,他除了来帮我扎基础以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跟娃娃脸一样为了王师即将北伐的准备忙得团团转,而且依他的个性,大概还会为了办好公事而牺牲掉休息时间。
  我突然觉得很内疚。
  ……他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指导我,我早上却还那样烦他烦了两个小时。
  其实我知道。知道现在还说什么“不要打仗”之类的话,根本只是无理取闹而已。
  我不只像闻仲说的“没有作好心理准备”,而且还彻底被昨天空空的眼泪和突如其来的劲爆倾诉内容给吓傻了,偏偏空空告诉我的一切我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压抑一整个晚上以后,今天一看见闻仲,才会没头没脑地就把这种心慌意乱和紧张焦虑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忙里抽空来帮我,我还对他耍无赖,闻仲完全有理由生气,甚至转身就走都不算过分。
  可是他只说了一句“好吧,我有。”
  然后叫我去休息。
  拖着不甚灵活的步子轻手轻脚走过去,我慢腾腾地蹲下,打开椅榻尾端对着的矮柜,记得昨天沉月说过这边会放小薄被,还再三提醒我如果看书看累了想在这里午睡一定要记得盖上。
  就这么蹲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
  抱着小薄被,我抬手蹭了蹭脸上,把湿湿的手背在衣摆蹭乾。
  ……等闻仲醒了以后,再郑重跟他道歉忏悔一次吧。相较于他们这么全力以赴地正视这次的战事,轻易被私人情绪动摇的我简直像个轻浮的半吊子。
  关于这次的战事背景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所以还得再诚恳地向他请求指导才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虽然还没想到空空拜托我的事该怎么解决,不过现在起码立了个短期目标在眼前,心里意外地觉得轻松踏实了一些。
  就算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但是至少,我得把现在能做到的一切做到最好!我在心里对自己精神喊话。
  ……不过这一切得先等我们太师大人醒过来再说。我看看手里的被子,再回头看看闻仲盖了本书在脸上的睡相,还是忍不住想笑。
  “咦……”
  想在转身同时站起来去给他盖薄被的我,一瞬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腰和腿,根本完成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复合式动作,笨拙的左脚转到一半转不过去就算了,还连带地绊到了右脚──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吓!”
  下摔没多久眼前突然天旋地转了一下,我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四肢乱挥地扑到了个虽然不像地板、但我还是撞得有点痛的地方。
  “不需要每次都对着本太师五体投地,小王爷。”有些感叹地,头顶上抛来一把熟悉的凉凉嗓音。“果然啊,还是完全没有长进。”
  “──罗、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