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足音从右后方逐渐接近,凌天即将可以一睹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帝王,李世民的龙颜,他的一颗心紧张到都快顶到喉头了。
  相对于凌天的紧张,曾计画谋刺秦始皇的张良,则是神情轻松,且不时地观察身旁的情况,两人的心情可说是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群臣高喊“陛下万岁!”的声音中,大唐天子李世民安然入座。
  唐太宗李世民端坐在龙座上,神情愉悦地道:“众卿平身。坐!”
  与会的大臣奉懿旨全部坐回自己的位置。
  凌天与张良两人终于可以目视千古闻名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二者看到后者相貌魁奇、仪表不凡的圣颜,均生出心悦诚服的念头;尤其是唐太宗脸上充满着自信的神情,在顾目自盼中流露出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慑人气势,教人望而生畏,纵使凌天与张良两位特别来宾也不例外。
  唐太宗李世民昂然道:“朕代表我国全体军民,竭诚欢迎凌公子与张良先生的来访,如有任何需求,可随意提出。”
  张良与凌天两人起身回礼,分别道:“得到皇上的欢迎,草民感到非常的荣幸!”“感谢皇上厚爱!”
  当凌天与唐太宗李世民两人的目光彼此交会时,前者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并垂首低视,而心中更生出自残形秽的想法;因为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前者来说,第一次面见至高无上的帝皇时,心中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刹那间,凌天完全震慑于唐太宗李世民的无上威势中,方真正体会到所谓天威难测的真义,使得他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受,甚至于不自觉地正襟危坐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显得相对急促。
  张良察觉到凌天的心跳及呼吸骤然加速,显然是心情紧张所引起的,迅即伸出右手握住后者的左手,帮凌天将内心的情绪波动稳定下来。
  凌天与张良两人的一举一动,当然无法逃过唐太宗李世民敏锐的眼神,心中约略可以看出二者的个性及态度。
  为了减轻凌天的紧张情绪,唐太宗李世民以手势示意内侍可以上菜了,神情愉悦地道:“今晚,朕之所以选择在御花园,宴请凌公子与张良先生两位佳宾,众卿可知朕意为何?”
  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宫女,在内侍带领下进入宴会场,犹如彩蝶般在席位间穿梭着,不断地奉上美酒与佳肴。
  本是静至针落地上可闻的御花园,因大唐天子李世民的一席话,及宫女上菜的动作而发出的声响,使得与会的群臣敢开始聊天,彼此交头接耳而略为热闹;如此情景,看在张良眼里,已可推知大唐天子驾驭文武百官的确有一套,难怪能够成就非凡的大唐盛世。
  左仆射房玄龄率先答道:“微臣认为,陛下是为了让凌公子与张良先生,两位佳宾在没有压力及负担的情况下,能够感受到陛下的诚意;因此,特别选择在皇宫内最美丽、温馨、怡人的御花园举行欢迎晚宴。”
  对于房玄龄的善解上意,唐太宗李世民脸露笑意,油然道:“贤卿说得没错,朕确有此意;不知凌公子及张良先生,两位意下如何?”
  犹似“惊魂未定”的凌天闻言后,本是万分紧张的心情随之获得纾解,恢复参加御宴前轻松自若的神态;虽然如此,仍没有立即回复皇上的问话。
  张良终究是韩国贵族之后,当然熟悉宫庭礼仪,且自己曾有刺杀过秦始皇的辉煌记录,算是个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因此,在面对有可能再次统一天下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时,仍可保持平常心,乃意态自若地答道:“禀报皇上,草民先得到薛副将的救助,再获得房大人的礼遇及杜大人的推崇,令草民感到宾至如归;当然皇上对凌公子及草民的敬重,更让我俩受宠若惊!”
  由于张良话讲得漂亮,同时提到薛仁贵、房玄龄与杜如晦三人,使得三人感到相当意外,唯心中确是颇为高兴。
  至于,已听惯群臣美言的唐太宗李世民亦不例外,欣然接受张良的恭维之词,于是神情愉悦地道:“不愧是奇侠张子房!以先生的阅历来看,能够接受我朝的接待已属不易,朕夫复何言!朕夫复何言!”
  接着开朗笑道:“哈!哈!哈!于此良辰美景,请众卿不必拘礼,尽情享用美食佳酿,让我们与凌公子、张良先生共度好时光吧!”
  众卿闻言全都举杯,高喊道:“谢陛下恩典!”
  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凌天来说,终于体会出一代帝君至高无上、万臣拥戴的气氛,连自己都受到感染。
  在悠扬的乐音里,夹杂着觥筹交错声。
  曾经嚐过世界各地美食、进出顶级餐厅的凌天,作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坐在唐朝皇宫的御花园内,享受着宫廷美食;若非大唐天子李世民就坐在自己的右前方,恐怕凌天早已风扫落叶、狼吞虎咽地吃尽盘中佳肴。
  晚宴两位主宾,一位是名留青史、享誉千古的“谋圣”张良,另一位是通晓历史、未卜先知的异人凌天;由于二者均拥有丰富的知识,足以“教导”与会的文武百官,对唐朝而言,可说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于是在御宴酒过三巡后,大唐天子李世民语意深远地道:“难得凌公子、张良先生可以和众卿家齐聚一堂,大家何不彼此交换一下意见呢?”
  群臣闻旨,轰然应诺。
  出席御宴者,除了左仆射房玄龄少数几人外,绝大部份的文武重臣均不识得凌天与张良两位贵宾;因此,与会者中不乏有人怀疑两人的身份,甚至于认为二者很有可能是不学无术、滥竽充数的骗徒。
  首先发难者是中书令萧瑀,语气诚恳地问道:“在下不懂兵法,难以请教张良先生有关太公兵法的奥妙;不过,在下很想请教凌公子,有关史书对我朝的评价,以及与西汉‘文景之治’的比较,孰优孰劣!”
  位居要津的萧瑀,显然对于自己的治事颇为自信,且有投皇上所好的意味,因而急于想知道后世的评价如何,才会有此一问。
  凌天闻言,可说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单要论述唐朝盛世“贞观之治”,亦或是西汉的“文景之治”,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遑论要比较两者间的异同及优劣;所以,凌天立即搜索枯肠,想要从脑海里找出相关记忆。
  能够知道史书对自己的评价,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连英明的唐太宗李世民也不例外;虽然张良没听过“文景之治”,却听凌天说过汉朝是自己辅佐刘邦建立的朝代,因而也生出浓厚的兴趣。
  大唐天子李世民察觉到凌天似有难言之隐,乃点头笑道:“凌公子,请不要有任何忌惮,纵使是批评之词也无妨,朕会洗耳恭听!知所改进!”
  不管是来自房玄龄、杜如晦、张良、薛仁贵、褚遂良、魏徵等人期待的目光,亦或是萧瑀、温彦博、许敬宗、屈突通、侯君集等人怀疑的眼神,凌天登时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幸好在御宴前,杜如晦曾问过凌天相同的问题,因而脑海里已有部份回想;否则,在脑筋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后者势将成为会场的笑柄。
  凌天稳住紧张的情绪后,不急不徐地道:“从三皇五帝到草民所处的年代,前后超过五千年之久,史料浩瀚若海,不可胜数;单就正史而论,自司马迁编着完成旷世钜作《史记》以来,接着有班固完成《汉书》、范瞱完成《后汉书》及陈寿编写的《三国志》,合称四史;这一部份,皇上与各位大臣应该知晓吧!”
  在唐太宗李世民及与会大臣纷纷点头表示看过后,凌天昂然续道:“除了上述四史之外,接着有《晋书》、《宋书》等,直到清史为止,总共有二十五史;至于裨官野史或是演义,更是多如牛芒、数之不尽,然而草民从头到尾就只看过一部罗贯中写的《三国演义》而已。”
  语出突然,令所有人闻言皆感愕然。
  或许是部份与会者的期望太高,脸上不禁露出失望之情;另外,更有数名重臣则是露出鄙夷的神情,似乎在讪笑凌天只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徒而已。
  始作俑者的萧瑀不禁质疑问道:“听凌公子的话中之意,好像只了解三国的历史,却不清楚我朝的历史,未免有些奇怪?”
  已回复信心的凌天闻言摇头道:“一点都不奇怪,是阁下误会了!在个人的时代里,由于要学习的功课种类繁多,举例来说像英文、数学、生物、物理、化学、地理等科目,甚至于还有体育、音乐及美术之类的课程;因为如此,历史只是众多科目之一,而非全部。”
  讲了一大推名称,包含唐太宗李世民、张良在内的所有出席者,莫不听得目瞪口呆,根本难以理解凌天的意思。
  已谈出兴趣的凌天,才不管与会者是否了解自己的意思,仍然意态自若地续道:“虽然个人没有读过半本正史,但是历史课倒是读得不错,颇有心得;历代中,获得史学家称赞的朝代首推西汉的‘文景之治’,接着是东汉的‘明章之治’,再来就是皇上的‘贞观之治’及唐玄宗的‘开元之治’;当然之后的宋、元、明、清各代,也有治世,只是在下略述前面几个吧!”
  唐太宗李世民闻言神情微变,动容道:“凌公子,能否说明一下‘贞观之治’何以会得到史学家的青睐!”
  凌天坦然答道:“请皇上恕罪,草民并非史学家,没有深入探究;仅约略知道皇上在位时期,在文治武功各方面都达到鼎盛状态,连塞外各族像东西突厥、龟兹、高昌、吐谷浑等都为之臣服。对啦,能够使‘贞观之治’获得后人景仰,应该是皇上用人唯贤,不问出身,以及接受群臣批评的雅量吧!”
  至此,几乎所有与会者不再质疑凌天的身份;而张良与薛仁贵两人则是注意到皇上的反应,均替凌天感到高兴。
  “用人唯贤,不问出身”八个字,正是唐太宗李世民选贤与能的标准,居然被凌天识出,因而认定后者所言不虚,于是龙颜大悦地道:“好!凌公子,说得好!朕相信你的每一句话。”
  接着喃喃自语地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凌公子,朝中大臣中,有谁可以担当此重责大任,谏言朕呢?”
  凌天欣然答道:“由于皇上有察纳雅言的恢宏气度,因此朝中群臣皆可胜任之;唯在史书中实际记载者并不多,在个人印象里以魏徵最为着名,其他好像还有褚遂良、马周、王珪吧!”
  魏徵与褚遂良两人闻言颇为错愕,没想到凌天会提到自己。
  唐太宗李世民闻言则是谨记在心,并没有特别表示意见,仅是油然问道:“凌公子,唐玄宗是谁?”
  此话一出,凌天注意到房玄龄等众臣表情有点奇怪,使得自己醒悟到皇帝大统的不可侵犯性,忙回应道:“草民若没有记错的话,唐玄宗好像是李隆基,应该是皇上的玄孙吧,距今约一百年之后。”
  原来如此,与会的大臣闻言全都释然。
  唐太宗李世民更是赞不绝口地道:“凌公子,朕感谢你的直言。”
  最后,御宴在欢乐气氛中顺利结束。
  日子飞快流逝,转眼间已是元宵了。
  雨雪纷飞,并没有冷却过节的热闹气氛。
  虽然获得大唐天子及房玄龄等众臣的的热诚招待,唯在合家团园的佳节里,凌天与张良两人难免会思忆起自己的亲友;遗憾的是,二者的惆怅心情,已非独在异乡为异客可以形容的。
  因为年龄相若,张良与凌天两位游人和薛仁贵特别投缘,后者在闲暇时,常带两人到长安城附近走走,以淡化两人的思乡愁绪。
  回左仆射府的路上,三人笑谈时势。
  薛仁贵身为唐朝将领,当然希望两位好友可以留下来辅佐大唐天子李世民,再度统一天下,于是拐弯抹角地问道:“张兄具有良相辅国之才德,对于时下四分五裂的乱局看法如何?”
  事实上,张良已看出薛仁贵的企图,语带保留地道:“薛兄弟,贵国君主是个罕见的明君,再加上房、杜、魏诸大人的协助,确实可以有一番作为;不过,传闻魏国之主亦是一代枭雄,个人很想见识一下。”
  看着薛仁贵略显失望的神情,张良卓然续道:“听说蜀汉有个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军师,个人很想会一会他;另外,南宋还有一位无敌统帅岳飞,用兵如神,出奇制胜,更是值得一见!”
  凌天接续道:“来到紊乱的时空后,个人已经陆续见过武圣关公、药师李靖、唐朝天子及房大人等名臣,觉得不虚此行;当然可以再见到诸葛亮、曹操、周瑜、赵云等三国风云人物的话,更能心满意足;至于个人最钦佩的岳武穆,纵使有千山万水阻扰,个人亦绝对不能错过。”
  听完两位好友的看法后,知道要留下两人相当困难,薛仁贵垂头丧气地道:“你们预定何时离开长安城?”
  张良与凌天两人互望一眼,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道:“要看薛将军何时有空,可以陪我俩周游列国。”
  薛仁贵闻言错愕,旋即会意过来,欣喜道:“只要时间允许的话,在下一定向兵部告假,陪两位到处走走。”
  离左仆射府尚有百步之遥,三人已看到身形略显肥胖的刘管家奔来,其后还有三名卫士牵着三匹骏马。
  薛仁贵、张良与凌天三人快步迎向前,前者朗声道:“刘管家,什麽事这麽急?不能回到府里再说吗?”
  刘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皇上请三位入宫面圣。”
  薛仁贵忙问道:“多久前的事?”
  刘管家略为喘息,道:“至少有一柱香了!”
  三人闻言立即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太极宫左侧的御书房。
  当张良、凌天与薛仁贵三人在内侍领路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御书房里已有唐太宗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魏徵、柴绍与李孝恭六位君臣正在商议国事,让三人感到事情颇为不寻常。
  三人觐见后,张良与凌天两人坐在魏徵的前面,而薛仁贵则坐在李孝恭之后,敬陪末座。
  唐太宗李世民没有怪责三人为何这麽迟才到,反而笑问道:“两位还习惯吧!对长安城看法如何?”
  不再畏惧皇帝的凌天率然答道:“的确是一座伟大的都城,全然不逊于东京、上海、巴黎、伦敦、纽约等世界级的大都会。”
  众人闻言全都神情疑惑。
  李孝恭疑然问道:“什麽是世界级的大都会?这些城市又是在那里?”
  凌天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麽会忘了自己是身处在唐朝的时空里;于是简略地解释一下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也让大家听得头昏脑胀,方知中原之外的世界如此之大,而摇头叹息不已。
  柴绍稳定情绪地道:“凌公子丰富的知识,实在是在下远远不及,若能运用在兵法上,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
  大唐天子李世民举右手阻止柴绍继续发言,神情自若地问道:“张公子,你对长安城的看法又是如何?”
  张良没有正面答覆,只是摇头微笑不语。
  魏徵觉得纳闷,不禁沉声问道:“张良先生,摇头是代表不知道、不清楚,亦或是不予置评,还是不认同长安城呢?”
  凌天也很想知道张良为何摇头不语,敲边鼓地道:“张兄,何不将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或许皇上也有相同的认知呢?”
  唐太宗李世民微笑道:“凌公子深知朕意!”
  在众人言语催促下,张良语重心长地道:“陛下,草民之所以没有发表意见,是认为时间不合适!”
  杜如晦讶然问道:“张公子,何出此言!”
  张良意态自若地答道:“长安城在贵朝里,其地位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在时空错乱的时代里,不管是曹魏的许昌或洛阳、蜀汉的成都或南郡、东吴的建业或柴桑等城池,甚至于南宋的都城临安,都是值得一看的地方;若非如此,我们岂不是像青蛙般坐井观天,自以为是了。”
  凌天闻言心中窃喜,明白张良迂回转进的计策。
  房玄龄闻言心生汗颜,赧然道:“先生之言如当头棒喝,让在下恍然大悟!”
  唐太宗李世民亦动容道:“先生的真知灼见,如醍醐灌顶般令朕为之清醒,明白不能昧于过往的成就,而忽视眼前的挑战。”
  张良知道唐太宗李世民有些意动,于是坦然道:“受到皇上的礼遇,草民铭感于心!唯时局多变,草民想到处走走看看,亲自体会局势的演变,方能全盘掌握,而非仅凭支字片语或是有限的讯息就作出论断,以免失之偏颇。”
  魏徵察觉皇上神情有异,显然不希望智者张良离去,于是恺切分析道:“先生,时局动荡不安,烽烟四起,使得不少偏僻的乡间或山野,常有乱民占地为王,到处烧杀掳掠;所以,此时此刻恐怕不宜四处走动。”
  张良洒然回应道:“魏大人多虑了!现在的局势再乱,应该不会乱过战国时期末年、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吧!何况,有凌公子与薛副将两位陪伴同行,除非我们去招惹别人,正常来说,路途上该安全无虞。”
  遭到辩驳,魏徵登时为之语塞,哑口无言。
  明知道凌天与张良两人要离开,唐太宗李世民不仅没有强要留人的意思,反而是展现出令人折服的风范,欣然问道:“两位打算先到何处?”
  凌天不假思索地答道:“草民想先去襄阳,向关将军报个平安。”
  唐太宗李世民心想正好,于是命令道:“仁贵听旨!”
  薛仁贵慌忙起身道:“陛下,末将在!”
  事出突然,使得张良与凌天两人感到相当纳闷与不安,莫非大唐天子不希望自己离开,而故意为难薛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