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乐走了。
  屠狗大队总领导两天后生日,同时也是离开游戏的日子,游戏时间是六天后、然后还有个不知道会花费多久的新领导选拔。
  姒琼不在乎这个游戏第一大盟易主,她只是计算,天乐甚么时候会回来。
  她不懂…为什么天乐离开,她会比大嘴龙离开的时候更难过,更…寂寞难耐。
  她离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不空虚,想起自己甘愿为天乐做诱饵,而她不顾一切的回来救她。
  这算甚么?
  “相信我就对了。”
  “谁敢动她!!!”
  “要走,就只能一起走!”
  她的心,为那些简单的话,和那掌心不经意的传来的温暖而激动。
  她跟天乐,算甚么?呵,难道真要算什么,才有在一起的理由?
  检视家里其他七台低低嗡鸣的全真虚拟维生机,姒琼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用指尖亲触琴键,让萧邦的夜曲平和思绪的骚动,把不漂亮女孩一到六集重新看了一遍,发现朋友说也要玩《真实》的留言,看家里两台AI家事型机器人打情骂俏。
  突然间不知道该做些甚么好,于是回到线上,等天乐。
  劈啪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礼炮与掌声响起,红色鞭炮欣喜炸开,烟雾弥漫中众人不觉难过,脸上全是笑容,一对新人从大门口走进,正是进行二次婚礼的志明与春娇。
  赛黎亚人有个共识,若是本地人,结婚宴客,非得在“餮之飨”不可,由名可知,是世所闻名“饕餮”之一,餮师傅的店。
  赛黎亚堡昨夜喧腾,走脱了重要的犯人,如今街上无不是通缉的画像,此时婚礼上的人们却没有沾染半分紧张之气,官与民之间毕竟有层隔阂,所谓官管生死、民管衣食,其关系并不那么直接。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一张蒲扇般的大手穿入新郎新娘之间,无礼地扒开两人,两人撞翻桌席,顿将婚礼的欢乐气氛打散。众宾客眼中所见,是带着一票城卫的绿卫钱七,赛黎亚人闻之色变,霎时噤声。
  “你们这些绿狗,别人大喜之日也要来捣乱吗!”春娇的大哥穿着红色猎装,大刀指着钱七。
  一截刀头直飞而起,谁也看不清钱七出刀收刀,春娇大哥持着断刀,双唇颤抖,鲜血比后面的话更早溢出嘴边。
  绿卫霸道岂需要理由?宾客拖着春娇大哥离开之际,五厨锅盖韶从厨房冲将出来,向后交代道:“快请大师兄跟师傅。”说罢迎向绿卫,弓身唱诺:“不知道各位长官大人今天光临餮之飨,有何可以效劳?”
  钱七随手抛出一件物事,叮地钉在地上,银光灿烂,他道:“识不识得这把菜刀。”
  菜刀柄上刻着钬刀两字,锅盖韶没见过这把菜刀,却也知这是师伯弟子之物,当下只道:“这不就是把菜刀?可不见有甚么特别之处。”
  钱七道:“那就叫个认识的人出来。”
  锅盖韶道:“长官大人,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厨具都归餮之飨管哪。”
  钱七眉毛一挑,扯起脸上一堆疤,重哼一声,霎时间锅盖韶刚拔出的平底锅碎成十七八块,刀尖停在他眉前,而刀背被扣在一名六方脸、鹰勾鼻的男子指尖。
  锅盖韶松了一口气,叫道:“大师兄。”
  钱七冷笑道:“铁炒手?名不虚传。”
  这下半身瘦长,上半身肌肉隆出衣外的男子正是餮师傅底下第一大厨铁炒手,他道:“不才。”手上不放钱七之刀。
  其后餮师傅干咳两声,道:“都退下了。”徐步来到绿卫跟前,道:“餮之飨向来奉公守法,不知各位官老爷今天所为何来。”
  “可识得这刀?”
  餮师傅俯身拾起菜刀,轻抚刀身,钱七续道:“这把刀的主人,昨晚以此凶器刺杀城主,百人见证,今天此来,便是要厨门当家给个交代!”
  餮师傅又咳两声,道:“只要有心,不管你是老伯老婶、俊哥靓妹,人人可用菜刀,官老爷拿把菜刀来就想定厨门的罪,未免太过。”
  “呵!刀身上钬刀两字,餮师傅你可莫说不识刀主。”
  “这分明是把普通的菜刀,官老爷该不会糊涂了。”
  “你…!”钱七正待动手,却看餮师傅手中一亮,刀柄上果不见钬刀两字,而他拇指带血,竟是以厨门绝技“铁手指”将其抹去,如此功力,钱七也自骇然。他冷笑道:“看你能包庇他到几时,但有一点消息给我知晓,你们厨门全是共犯。”一扬手,带着其他城卫离去。
  待钱七离门,餮师傅身子晃了下,昨晚被依斯米对拼一掌,伤势未复,使用铁手指时牵动内伤,铁炒手连忙搀扶餮师傅,低声喝道:“快取生牛肉来!”,厨门弟子忙奔进厨房,取出生牛肉来冰敷。
  餮师傅道:“不碍事,快重新布席。”锅盖韶接手处理此事,待喜宴重新布开,新郎却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啊──呜、呜、呜、呜啊呃~~
  呃啊啊~呜阿呜呃啊呃呃~~
  那声音像负伤野兽所发出的嚎吼,又像持续一个月的便秘,蹲在马桶上时内心的悲哭。
  钬刀全身火烧般的疼痛,他奋力挣扎,却摆脱不了焚烧他的业火,失声哀嚎,感觉有人压住他扭动的身子,钬刀在痛嚎中恢复些神智,看清楚身边的人,唤到:“汤师兄……你……为什么跟着我叫啊。”
  身材胖硕,占去小仓库一半空间的汤鼎生道:“蚂蚁都可以放屁了,我为啥不能跟着你打呼。”
  “蚂蚁会放屁吗?而且蚂蚁跟我打呼有甚么关系,不对,我没打呼。”
  “蚂蚁会不会便秘,我看看。”汤鼎生从角落捻起一只蚂蚁,“不过要求一只蚂蚁放屁也太残忍了,而且蚂蚁放不放屁不重要,重点是你打呼,你是便秘吗?”
  “便秘跟打呼又有甚么关系了。”
  “有啊,你看蚂蚁便秘就不放屁了。”
  “不是说蚂蚁放屁不重要吗?”
  “蚂蚁放屁不重要,那你的便秘也不重要了。”
  “……师兄,我怎么觉得我醒过来之后世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喔,那是因为你在发烧,别管蚂蚁打呼不打呼了,你多睡些。”
  “嗯……”钬刀阖上双眼,困极而睡。
  钩月冷寂夜里,汤鼎生的打呼声连老鼠都要胆寒,而钬刀则是呓语不断,有时狂声吼叫,有时则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模糊不清地重复道歉。
  汤水灌进喉咙里,味道像药,但并不难喝。身上为什么这么痛?他没有力气抵抗,总在呻吟之后昏迷。
  “师父。”
  “情况怎样。”
  “时好时坏,不过高烧已经退了。”
  “嗯……辛苦你了。”
  “师父,那小师妹的伤势……”
  后面的话钬刀就没听到了,或许是没说,或许是他又失去意识。不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似乎听到汤师兄的啜泣声。
  感觉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
  钬刀缓缓睁开眼睛,白光让所有事物边缘都带着光晕,床边站着三个人,他唤道:“师叔、汤师兄……”另外使用治愈术的人他不认识,看起来像是万帝君的子民。
  “觉得怎样。”餮师父问话,带咳两声。
  钬刀扯下绷带,盯着快愈合的伤口,空荡荡的半边身子,让他感觉无措与茫然。
  刀,狠狠的砍进伯伦派克的胸口。
  他报仇了,他不后悔。
  只是…现在的他…还能做什么…
  汤鼎生催道:“哎!我师父在问你话啊。”
  “感觉…好像失去了生存意义…”他说得很小声,黯然的语气让餮师父默然,那玩家听到,讽道:“你又知道生存的意义了?”
  钬刀苦笑不语,汤鼎生接道:“厨师的生存意义不就是当个厨师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问。喂喂,我问你,万命帝君的子民不是有把手砍掉也能长出来的方法吗?能不能…”
  那玩家和汤鼎生有一句没一句的乱扯,直到他解完任务离开。餮师父拿出钬刀的菜刀,道:“你的。”
  钬刀伸手接过,用左手拿刀,颇不习惯。厨师有其专用的器皿,长久使用之下,握柄便成厨师的手型,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把刀他从小拿到大,已有他的手型,世界上只有他能用,却也只有他不能用。
  思念及此,菜刀在手上一滑,跌地锒铛直响。
  餮师父俯身拾起,递给钬刀,钬刀不接,道:“这刀,我不能用了。”
  “收下罢,你还活着,就该珍惜所有你能留下的东西。”
  他…还剩下什么?除了过去,他的未来还能有什么?钬刀自问,然后喃喃地道:“师叔,我知道不该这么想,却觉得或许在杀死伯伦派克的刹那,或许我也就该死了。”
  餮师父脸皮抽动,似是极怒,他未料钬刀心态如此消极,但须知他生来便只知道自己是个厨师,失去惯用手的冲击对他而言实在太大。
  汤鼎生听到他这番言语,气得一巴掌呼过去,“你这家伙!什么叫做那时候就该死了,你的生存意义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钬刀挨了他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了无生意那般。汤鼎生戳指怒道:“你可知道小师妹为了你…小师妹为了你…”他眼眶泛红,话讲不下去,嚎啕大哭。
  “郭师妹…怎么了。”
  餮师父叹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没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钬刀又岂会不了解这两字背后的含意,他的大笑变干笑,最后变为哭声,“她不该来救我的,不该不该…”
  小斗室的门打开,餮师父门下二师兄再不铲走进,不发一语,扑地便拜。
  餮师父拍拍他的肩膀,不舍地道:“此行维艰,一切低调,小心为上。”
  再不铲道:“弟子知道。”
  钬刀用眼神询问,餮师父看看他,半晌才道:“你二师兄要去赛黎亚堡,做伯伦派克的厨师。”
  “什么!”钬刀的眼里,火苗再次熊熊烧起。
  汤鼎生与再不铲都是讶异,伯伦派客未死的事他们都知道,师父提醒他们别让钬刀知道,此时却由师父说出口。
  餮师父并非失言,而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果不其然,钬刀又紧紧握紧了菜刀,看到他这模样,餮师父假装眺望远方,道:“你想报仇?”
  “当然!”
  餮师父重哼一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事实上,小斗室里没有远方可以眺望,餮师父又面向钬刀。
  钬刀茫然以对。
  “从今以后,你的命不再是你的,而是我的。然而,现在的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是什么?”
  餮师父一顿,慢慢说道:“煮火锅。”
  姒琼窝在工作室里,开密语跟家人聊天,大有就此耗上一整天的打算。她买了些便宜的漆料给小依,此刻她正专心的在姒琼的无名斗篷上刺青。
  装备的刺青并非只是将图样画上去,还要用针一般的工具让漆料吃进物品底里,永不抹灭,甚是费工耗时,由于小依别有所求,刺青不收费算是姒琼赚到。
  小依正练习虎型的刺青,能增加力量的虎纹是刺青的机本图纹,待五件斗篷做完,姒琼买来的七料也将用罄。姒琼蹲坐大半天,脚有点发麻,这时站起来伸展身子,问:“你不累吗?”
  小依心无旁鹜,正为第六件斗篷打底,姒琼问了第二次她才注意到,摇了摇头。姒琼看她这么专心,道:“我再去帮你买漆料。”
  若是把刺青过的斗篷拿去卖,划不划算?考量漆料、防具、和刺青图案的等级都低,或许也没人要买,姒琼懒得托卖,心想不如留着自己用。
  摆摊区最便宜的黑色漆料,价钱也从两千金币上下起跳,高级的姒琼只要看到后面多几个零,自动装作没看见,高级的漆料她也有啊,有甚么稀罕。
  她在比价后买了几罐,忽听到:“在老子的地盘,跑得掉的话老子头给你啦!你还跑!你还跑!”肥肉震啊震~,一名胖子追逐在摆摊区乱窜的汉子,想也知道两个都是NPC,一般玩家的商品未经交易是无法带离摆摊区的。
  偷了东西的汉子撞到姒琼,两人双双倒地,姒琼倒不是很介意,反正意外总是这样撞上来。撞到人的汉子爬起时胖子商人已经追到,一手揪住他的领子,“呼呼…老子的东西是你可以随便偷的吗?呼呼…害老子跑得这么累,呼呼…”
  汉子一时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拳头便往胖子商人身上招呼,胖子正待还击,却被一跤绊倒在地,汉子转身又准备跑。
  “还想跑!?老子若不管这事,还叫老子吗?”人群中有NPC见义勇为,抡拳相助。
  “老子偷东西关你老子的什么事啊!”被抓住衣摆的汉子朝另一个NPC挥拳相向,三个人打成一团。
  “东西给老子还来~”
  “唉呀呀~怎么打到老子了!”被波及的第四个NPC,心有不甘,亦加入了混战。四个人直打到城卫来时方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胖子商人首先告状,“这王八蛋偷老子的东西。”
  “怎样,老子就是偷你的东西,不行吗。”汉子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已先懦。
  “只要有老子在的地方,就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位正义感过剩的三号NPC发言。
  “我说啊,胖子你还欠老子一拳,那个你你你,屁股还欠老子两脚,还有那位,老子刚刚不小心多打了你一拳,待会还你。”乱入战局的NPC仍在搅和不休。
  “通通别吵,你,东西还他。”城卫出来主持大局,胖子商人面有得色。
  汉子悻悻地在身上掏掏摸摸,越掏越慌,“不见了,肯定是刚刚掉的。”
  “呜哇哇哇哇~~那可是老子的传家之宝啊!是老子的老子的老子传给老子的,为了挣一口饭才忍痛拿出来的,不见了叫老子一家怎么过啊…”胖子商人抱头痛哭。
  “不要怕,只要有老子在,绝对帮你找回来。”姒琼很想问,老兄,你这么多的正义感到底是从哪边来的。
  “刚刚他撞到她,该不会是掉在她身上吧?”四号NPC指着姒琼这么说。
  这样也能扯到我……
  众人的目光齐望向她,城卫指着她道:“又是你,前几天在全世界电子闹事不够,现在换来摆摊区偷东西。”
  “你老子的,老子甚么时候说她偷东西了,老子只说东西可能在她身上。”四号NPC,甚么事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老板啊~老板啊~求求你还给我吧,不过要是你喜欢的话没关系,“绿主人戒指”不贵,只要两万零两百零二,今天我还没开张,算你一万九千九就好,绝对超值,你考虑考虑一下。”胖子商人几乎是认定东西在姒琼身上了。
  姒琼也不慌乱,只说:“你被偷的东西不在我这边,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找看。”果然她这么说之后,系统便传出触发隐藏任务的讯息,胖子商人不住口的道谢,接着就向姒琼形容“绿主人戒指”的模样。
  不知道是哪个NPC向那名汉子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行抢,汉子一脸戚戚,道出一段极其狗血催人泪下的望族没落史,为讨生活,只好挺而走险。这番话顿时激起三号NPC的热血,他用力拍着胸膛,说中兴重振之事,他义不容辞,三号NPC转头向姒琼问:“这位好心的小姐,当然不会对这种事置之不理吧!”
  请不要因为她答应帮胖子商人找戒指,就自动把她归类为好人好吗……
  她敷衍地应了声,任务列表便又多了一项,她已经不介意自己到底接了多少个隐藏任务,反正这种没甚么剧情性的任务放着不管,某一天就会在神奇机机缘巧合下完成。
  事情便要圆满结束,四号NPC道:“嘿!你们欠老子还没还,就想走了吗?”
  三号NPC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不觉得今天会打到你,就是一种缘分吗?何必让这一拳两脚破坏彼此的回忆呢,老子和诸位一见如故,不如结交为兄弟,大家意下如何?”
  似乎是“老子电波”一拍即合,各人均无异议,当下结拜为兄弟,号称“老子四人组”,又名FATHERFOUR,简称F4。
  众人晕倒,不过姒琼却是被一颗流星命中,变成尸体慢慢消失。
  死亡只喷了个化妆镜,在别人眼中看来不算损失,姒琼颇喜欢那化妆镜,而且死亡复活得重新化妆,没有镜子可是大麻烦。
  虽然说她的脸化不化妆一般人已经分不出来了。
  没想到在她下线时又发生改版,姒琼在虚影状态时匆匆看过新的改版内容。
  走出复活区,又遇到正义与混乱的代言人F3跟F4,他们看见姒琼,高兴地迎上来,问她打算怎么处理F1跟F2的事。
  姒琼其实想把这两个隐藏任务放着不管,正想不理他们,F4掏出面小镜子,道:“喏,这是你掉的对吧。”
  是她的化妆镜没错,姒琼接过道了谢,F4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跟F3炫耀两句。
  这下姒琼就不好意思不打理他们,听了他们的自我介绍,F3身高一般,体格结实,说自己是土生土长地赛黎亚人,F4穿着书生式地宽袍,肤白,有点婴儿肥,眼尾略尖,至于名字,姒琼已决定拿Fx做为代称,也就没有用心记忆。尔后她推说:“人有三急,你们不会介意我先走一步吧。”
  两人都说不介意,姒琼随便找一家餐馆借厕所。号称真实,游戏里当然也有拉撒盥洗等俗事,不过太为琐碎,也没有人会特别记录自己到底一天上了几次厕所。
  姒琼慢慢地上好妆,出来时F3跟F4站在门外聊天,看来是缠上她了,姒琼只好向前道:“我现在还有事要先做,那你们…”
  她客气,别人可不客气,F3立刻接道:“就跟着你吧,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有事也好互相帮忙。”
  “不要啦,这样不好意思。”
  “哎!急难相助,正是我辈当为,别客气。”
  她应该不客气赶他们走才对,但知道NPC有理也说不通,也只得让他们跟着。
  来到阿水的店,F3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老水,F4则指指点点阿水店内武器标价有问题,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卖得实在太便宜了!小依捧着新漆料跟斗篷进自己的工作室,老水吩咐她几句,便又回到店面。姒琼向阿水询问,如果是像这种品质的漆料,小依还需要多少。
  “你也知道…今天带来的漆料不算很好,各种漆料的性质不同,若想提升刺青师的等级,需要各种不同的漆料或高级一点的,今天这种漆料等小依到一定程度功力,就没有用了。”
  阿水这么说是客气了,姒琼买的是最便宜的漆料。
  她又进一步询问漆料需求,老水说如果是黑暗矿坑内的灭光漆、妖谷紫壑的变形漆、百代沙场底下的固态漆、人鱼岛上的甲骨漆、冰火二重天两地内的水晶漆这种等级的漆料,最少需要八十罐,更高级的漆料对现阶段的小依效果不彰,需求也不大,用姒琼身上的血狼魔漆即可。
  老水所提都是中高级的漆料,在摆摊区中姒琼也只见过黑暗矿坑的灭光漆,价格不菲,有多不便宜?属于那种会被她自动忽略的价格。别说八十罐,买个十罐她可能就破产了。
  她本来想进工作室里看小依工作,但是不找点事情给F兄做又不行,他两人闷得发慌,F4胡缠瞎扯,和老水讨论起各种甲虫打架的方式。
  于是姒琼向F3询问“飞黑次想”的位置,F3不愧是本地人,连捷径都了若指掌,带姒琼与F4穿越贫民窟,但没多久她便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
  没有拦路的穷汉,也没有扒窃的小偷,乞丐不在这里匍匐,因为这里每个人都一样穷,流浪汉身边不会有空酒瓶,只有报纸飞起的一角,会不小心看到正腐烂的活人,F3自然义不容辞的出手救治,但是不是把他又拉回地狱?
  正义感过剩的F3在贫民区几乎寸步难行,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出手相助,F4又岂肯落人后,他对用汪汪大眼看着他的小女孩说:“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很想帮助你,却不能无缘无故的帮助你。”
  小女孩听了之后便拉起自己的裙子,因为她看巷子里的阿姨都是这样赚钱的,千万别期待贫民窟的小孩有穿内裤,不过游戏当然不会让这种十八禁的事情发生,F4当即阻止小女孩,说:“这样吧,你笑一个……喔喔~这个笑容无价,可惜我身上只有这些钱,通通给你吧!”
  就这样,两位F兄身上很快就没钱,转头跟姒琼借钱,他们的理由当然光明正大。
  姒琼借了他们钱后,来讨钱的人越来越多,见情况不对,姒琼趁着混乱钻出人群。一个行踪鬼祟的少年吸引她的注意,姒琼跟在他后面走进贫民窟深处,看他钻进一间小屋之中。
  灰墙上有五指拖过的血迹,不知道是那一任屋主留下的,也没有人在意,反正这里的屋主常常在换,能活着的就有资格做当家。
  阳光被旁边半塌的大楼挡住,屡经折射,熹微的光线从窗射进,像是圣光般,要为黑暗带来光明,却又像无情的手,硬要揭开刚生成的痂。
  皮肤几乎仅黏着骨头,血管和经络浮起,清晰可见,妇人的手用力撑地,想要坐起身子,少年连忙伸手去扶,而就在他靠近病弱妇人的时候,脸上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打在脸上并不痛,像枯枝刮过脸颊。
  “为什么偷东西!我们很穷,但是不偷东西,康贝德家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沦为小偷,你知道吗!”妇人愤怒的将每一个字挤出喉咙。
  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皱皱烂烂,还沾了血的面包,一时说不出话来,后来才结结巴巴的说:“妈,这……这不是偷的啦,前天我帮美西大叔的忙,今天我又去帮忙的时候,他送我的。”
  这拙劣的谎言,连站在一旁的姒琼都听得出来,何况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妈,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吃了身体就好了。”少年撕下一小块面包,递到妇人嘴前。
  妇人嘴唇抽动着,骂不出话来,举手想要拍开,但孩子真诚的眼光让她动不了手,她又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场病,孩子又何必去偷面包,泪珠滚滚而下,她觉得对不起孩子的爸、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康贝德家。
  她不嫌脏,但沾了自己孩子血的面包,又叫做母亲的如何下咽?
  姒琼看了颇为伤感,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游戏公司的设定,她还是忍不住掏钱出来,不料妇人却说:“我们不是乞丐,你给我们的我们还不起,你这是在可怜我们!我们有手有脚,就该活得有尊严,你连我们这微小的尊严,也要剥夺吗?”
  “有些事情,实在爱莫能助。”F4道出了姒琼此时心境,姒琼回头一看,他们身上都只剩一条内裤,坦荡荡地光着身子,自认做了好事,两人脸上都是得意之色。
  有太多因素造就贫民窟,不是他们散散财就能解决,也只能揪着心离开。姒琼看不惯两人光着身子,况且她也没有特殊嗜好,带着两个裸奔的NPC逛街,拿出无名斗篷给他们套上。
  F4摇摇手道:“哎!哎!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拿你东西,不行不行,老子天生不吃便宜。”
  “那你刚刚跟我借的钱怎么算。”
  “呃…这有义之财,说到底是帮你给的,帮你做功德,好事一件。”
  “那麻烦你做做功德,把斗篷穿上,没身材是很伤眼的。”
  F4听了之后转头对F3说:“听到没有,你不准穿斗篷,那六块肌亮着也算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