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一直嫉妒,却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血脉相连的弟弟……那个一直成长在幸福环境的弟弟,那个傻傻地总是过多地为别人的事操心的弟弟,那个即使他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他去美国的梦想,仍口口声声说关心他的弟弟……
  陈慕涵的喉头动了动,感觉自己似乎又能发出声音了。
  “阿宇,你……”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唤着。
  咚咚咚……
  他听到敲门声。
  咚咚咚……
  陈慕涵猛然睁开眼睛,原来刚才他迷迷糊糊地进入梦境,而且是一场梦魇。梦中的平静湖面,无边的寂静,以及林语珊那温柔却又梦幻的影像纠缠着他,让他几乎深陷其中如果不是这敲门声,也许他还会深陷在这场梦魇里不能醒来。
  他发现安眠药片撒了一地,他赶紧俯下身去一颗颗捡起来,可门外的敲门声变得急促了。
  他四处翻找手机,可是一时间找不到,甚至连拖鞋也不见了,他只得赤着脚走到门口,低声问道:“谁啊?”
  “哥,是你吗?”
  “阿宇?”梦境和现实瞬间重叠了,让陈慕涵觉得有些惊讶。
  陈慕涵把门打开,他赤着脚,睡眼惺忪,身上穿着浴袍,怎么看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陈时宇见此状,如释重负般感叹道:“太好了!”
  再看陈时宇,微微地喘着气,满脸通红,似乎刚从某种紧张的情绪中恢复。
  陈慕涵愣愣地看着他,随手把门关上,随即往床边走。他随手用床单把地上掉落的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安眠药片遮住,自己故作忙不迭地找着手机。
  “奇怪,我手机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阿宇,这么晚了你过来干嘛?你明天不是还要参加……”陈慕涵的喉头忽然抽搐了一下,他顿了顿后继续说:“参加婚礼吗?”
  “我……我……”看着大哥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陈时宇觉得有些窘迫,也许适才他真的是胡思乱想?也许所谓的双胞胎之间的心灵相通也只是一种错觉?
  可是,他忽然看到地面上散落着几颗药片,再看床头,一瓶安眠药开这盖子。他一直知道陈慕涵在吃安眠药,可此时此刻他下意识地往其他地方联想起来。
  似乎注意到了陈时宇的目光,陈慕涵拿起药瓶,低头继续捡药片,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刚才睡着了,不小心碰掉了。”
  身后的陈时宇没作声,陈慕涵转过头去道:“真的。”
  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哥蹲在地上一片片地捡安眠药,陈时宇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心酸,他蹲下来帮陈慕涵一起捡,边轻声说:“我不去参加婚礼了,我担心你。”
  安眠药终于一片一片地回归瓶子,盖子盖好,陈时宇莫名地感到一种踏实。
  可能是因为刚才一个人想了太多,可能是因为心里真的有些难过,也可能是因为刚才陈时宇的到来真的让陈慕涵从梦魇中醒来,此时陈慕涵的心里有些受触动。
  “阿宇,你总是管别人的事情太多,这是因为你总是胡乱担心。我和你说过了,我没有什么事的。”陈慕涵和缓地说。
  “我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怎么样,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陈慕涵笑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一直很不安,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大桥上,想到我们明明是亲兄弟,我却没有一直站在你身边支持你。我知道你没有那么脆弱,我胡思乱想的那些事,可能是我想太多,可是我有一种不安,今天也许没事,明天,后天……我想,如果我是你的处境,我可能很难这样一直忍受下去。哥哥,有一点我是了解你的,你不会为了排解寂寞,就去放纵自己,去找些其他女人陪你,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担心你。”
  陈时宇一连串说了好多话,说得诚恳,说得令此时的陈慕涵都有一点动容。
  “你这样说感觉好像个女人……”陈慕涵笑道,“小心点,你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媒体宣扬的那些噱头是真的了。我们兄弟情深,都洁身自好,只是因为只有彼此。啊哈哈。”
  “你说为什么那些小女生都喜欢看男人和男人之间搞什么呢?而且对我们这样的兄弟天天幻想。他们第一次和我说这个的时候,我简直吓死了。”陈慕涵语气轻松地说。
  “哥,他们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我们的确是兄弟情深啊。”陈时宇严肃地说。他了解陈慕涵的习性,每当他在本该难过痛苦的时候却戏谑谈笑,都是他在自我防御。陈时宇也不想拆穿他,只是顺着说下去。
  “而且,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哥哥,你能感觉到吗?我知道我今天晚上必须来找你。之前我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但其实不仅仅如此,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我们是孪生兄弟,小时候,尽管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却总是隐约有一种感觉,总觉得有一天,我会遇到这个世上另外一个我。我今天晚上特别着急,不管你有事没事,我都想确认一下。”
  陈时宇拿起桌上那瓶安眠药,握在手中,继续对陈慕涵说:“你经常说我喜欢扮演圣人,但这也许也是我的一种疾病。我只能忠于我心里的感觉,我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的生命也会受到影响。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羁绊,这种羁绊从我们没出生时就注定了。
  羁绊。其实从陈慕涵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极力地否认这种东西,渐渐地,他变得即使渴望,却也很难和别人建立起真正的联系。即使他是那么爱着抚养他长大的姥姥,他心里的某处也总是保留着一种隔绝,这是一种连他也无法控制的隔绝。姥姥当时说出那句违心的话时,他就马上收起一起情感,回到自己的世界。羁绊令他不安,孤独令他安全,也许当初他选择一言不发地离开林语珊去美国,造成两人关系的某种断绝,也是那时的他心里想要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个让他难以忍受的孤独长夜,他的弟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仿佛闯进他孤单城堡的唯一温暖。
  他告诉他,你不是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