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迪克眼神阴沉,孤傲的脸庞带着怒气内敛而不发的神情,彷佛火山爆发前的那丝宁静,下一秒钟,就要将世界毁灭。
  底下一干人等,嗫嗫嚅嚅不敢吭声,深怕自己是引爆火山的引信。
  “根据监察局的调查,一星期前落木镇长洛克启徵战争税,警备队员失守打死一名好汉,要强掳民女之际,被魔教黄巾徒打断,因此引发落木镇一干官员被杀害,紧接着圣莒城主宋德与圣莒区军师长冯毅,协议出兵征讨黄巾徒,却大败而回,紧接着宋德居然任命魔教徒洪烈为落木镇长,隔二天後圣莒区军被袭击,全数不幸於火场罹难,宋德与冯毅两人被生擒。”
  整个朝议中,只有达克宰相的声音,但内容却是如此刺耳,启徵战争税,任命黄巾徒为政府官员,荒唐到极致,简直匪夷所思,不禁让人怀疑这人怎麽当上城主。
  没有让在朝官员思考的时间,达克宰相继续道:“目前圣莒城已经被魔教占领,主持大局是魔教的洪震木,整个圣莒城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另外魔教已经将官员的犯罪事证汇集,人证物证俱全,连多年沉冤,都被一一翻出,公诸百姓大众,造成不小的舆论。”
  随後达克宰相拣几条重大罪行,就这样赤裸裸地念出,官员越听,脸上越精彩,简直是一个土皇帝,强夺暗谋,无所不用。
  该死!达克宰相一讲到这,其余官员心中不住地暗骂,当然不是骂达克宰相,而是不知死活的圣莒城主,居然胆大至此,当然有几个知道圣莒城主的官员,那可是布若前宰相安排上任。
  “洪震木将宋德不法所侵占的财物,一一归还给那些受害家属,甚至拍卖值钱的东西,再分送给底层穷苦居民,因此颇受圣莒区民爱戴,无形之中,也接受圣教存在的事实。”
  汗颜!官员一听到此,想到自己夙夜匪懈地拼死拼活,居然比不过魔教的施予小恩小惠,那些平民到底在想些什麽。
  “臣请罪!”达克宰相再将手中的资料禀告完毕後,单膝跪地,语出惊人地道。
  就连处於暴怒状态的圣迪克,也不免一愣,不知达克宰相这话从何而起。
  “圣莒城主不谙治理,结群勾党,危害乡里,姑且不论他的罪行如何,身为文官之首的我,难辞其咎,恳请国王让下官辞官归隐。”
  辞官归隐!这四字宛如一记重量级炸弹,炸得百官晕头转向,连圣迪克都不禁眉宇一皱,显得百思不解,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要说责任,宰相要负连带的政治责任,但罪不至於辞官。
  要说布若与达克比较起来,军系出身的达克,在文官中的影响力,没有像布若那样一呼百诺,但军人的正直公允可是让人钦佩不已,任用他在宰相,可以说是前任国王的神来之笔,一下子就稳定百官之心。
  如今却为了布若的人来辞官,难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但仔细一想,布若都死了,他没有什麽好针对,难道他真的想要辞官。
  圣迪克可没有百官那麽多花花肠子,胡思揣测达克宰相的用意,而是站在政治高度来看这件事,圣莒城的事是一个警讯,要是没有处理好,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圣莒城,所以处理这件事要迅速而且要切合民心,否则就会像未灭余烬,表面无火,但底下火苗未熄,一旦给予适合的环境,又会燃起熊熊烈火,无法收拾。
  老实说,圣迪克心中已经有意向要换掉这批老官员,资历完整,经验丰富是他们的优点,但缺乏年轻人的积极冲劲,与他的方向相悖离,让他无法大展手脚,像上次诗湫湘对天剑关与基法城的策略,就遭到军机大臣费厄的极力反对,认为圣凯目前还没有开战的本钱,而且天剑山脉始终是无法渡越的一座巨山。
  但诗湫湘的分析和天剑山脉的密径说服了圣迪克,决定计出奇兵,事实证明诗湫湘成功了,但费厄心中便有疙瘩,认为剑出偏锋,此风不可长,早前得知诗兰安率兵进攻圣凯中部,费厄亲自请命前往压阵,准备一会具有卧龙之名诗兰安。
  至於达克宰相,圣迪克是最不愿放他离开的一名老臣,单凭他军政双全的能力和无可挑剔的忠心,足以让历任国王放心,摆在何处都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才,随着年纪增长,行事越加稳健,虽然与圣迪克方向有些出入,但他总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委婉而圆满地处理政事,让圣迪克省却不少心思。
  至於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凤雪舞,将达克宰相留下来,才能让凤雪舞多放一份心思在圣凯上,否则她几乎就忘了自己是圣凯子民,拔擢奕烨和奕枫无疑也是一种示好,放眼望去百官之中,有谁向达克一家,满门英杰。
  於公於私,圣迪克都不会准许达克宰相辞官,平和地道:“辞官的事暂且按下,先说说圣莒城一事要如何解决?”
  连暴怒中的国王,听见达克宰相要辞官,都要耐住情绪地拖延,深受国王眷顾,由此可见一般,要不是达克宰相为人低调,不喜结党营私,恐怕势力早就超越布若前宰相。
  没有人知到达克宰相此时心中只能苦笑以对,早在老国王退位时,他也应该跟着辞官,但是挨不过老国王的相求,才会留下替圣迪克稳定政权转移的局势,在他看来,圣迪克不乏领导能力和知人善任,但自傲过人,不懂隐忍之道,是一国之王的大忌,很多事虽然摆明车马,但却是急不得,天剑关就是一例,假如可以先派出一队精锐前去探路,虽然要多花费时间,但却可以确保许多士兵的安全,与费厄的争执便是在此,达克宰相在其中斡旋多次,等於是道润滑剂。
  这仅是表面,大家看得到的一点,另外一点便是他未来女婿天翔的举动,太不寻常,虽然看似佣兵的举动,但从凤雪舞透露只字片语,以及他一批私人手下探知的情形,都可以感受到天翔欲要振翅高飞的野心,或者说是雄心壮志。
  如此一来,达克宰相势必要择其一,否则将造成进退维谷的局面,到时想要全身而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碰巧让他藉着圣莒城事件的契机下台,避开往後会被冠上通敌卖国的可能。
  辞意甚坚的达克宰相是不会轻易改变他的意志,不过上虎容易下虎难,要当个呼风唤雨的权臣容易,但要一丝无损地安然下台,可就再再考验每个人的政治智慧,以及急流勇退的决心,观古监今,多少权臣能臣无一善终,可知一二。
  但现在就是要让圣莒城一事完美落幕,达克宰相缓缓到出对策:“此事要分两个部份,其一关於圣莒城主一干罪行恶劣的官员,由国王正式下令,确认罪行,还给圣莒城区居民一个朗朗乾坤,另委派一名声誉清廉的官员,正式接手圣莒城,用意有二,安抚民心,另外便是向其他存有异心的势力,宣告圣凯的主权性;其二,令军队入驻圣莒城区,以武力威吓,迫使魔教徒投降,接受监察院调查,再行公布罪行及判刑,此意为扞卫圣凯的强权,不容侵犯。国家可以为了恶劣官员道歉赔偿,以慰民心,但决不容许有其他武力介入解决,一旦发生便是叛逆,绝对不能轻易饶恕。”
  达克宰相一口气将自己的意见,娓娓道出,圣迪克眼睛顿时精光乍现,脸色稍霁,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达克宰相的建议深得他心。
  “一切由宰相全权处理,军机部配合。”圣迪克断然地道。
  朝议之後,圣迪克与达克宰相两人单独在议事房,圣迪克道:“宰相,你刚在朝上提出解决方式时,神情似乎言犹未尽,如今只有我们,你可以畅所欲言。”
  达克宰相道:“刚才对策只有一和二,最重要的事第三点,藉此整顿吏治。”
  圣迪克兴致盎然地等待达克宰相继续,只听他道:“圣凯在前任国王励精图治下,国富兵强,但行政官员的素质却逐渐腐败,如今正好藉这一事件来整顿吏治,而最有效的方式,莫过於让我负起政治责任而辞职下台。”
  达克宰相的老调重提,让圣迪克泛起一丝不悦,不过他倒没有阻止达克宰相,而达克宰相也不以为意,直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假如国王因为这事让我辞官,无疑是给文官们一记当头棒喝,到时陛下推动吏改,必定会事半功倍,底下官员也不会阳奉阴违,请陛下不要小觑人民的感受与反应,水亦载舟,亦可覆舟。”
  圣迪克神情逐渐沉静,脑中开始思索达克宰相的话中有话,隐射老国王注重军机,却任由行政官员欺上瞒下,贪污索贿屡见不鲜,由圣莒城例子来看,政治败坏至此,假如这次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文官将会肆无忌惮,圣凯终将失去民心。
  反之,由百官之首的宰相先难辞其咎地辞官,正可以宣示国王正视这问题的决心,毕竟宰相深受圣恩眷顾,众人皆知,连他都无法避免,那就没有一个文官有犯错的本钱,反正国家人才济济,不会因为少了某些人而无法运转。
  当宰相辞官与国王决心绑在一起,毋庸置疑,达克宰相的建议相当具有吸引力,不过有凤雪舞牵扯其中,让圣迪克不禁要陷入长考,道:“宰相,你先去处理盛举城主一事,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
  “是!”达克宰相不再多问,转身离去,毕竟该说的他都说了,下决定便是国王的事。
  圣迪克坐在王位上,面容沈静,一付深思的模样,直到诗湫湘来到,打破这份宁谧氛围。
  虽然圣迪克已经看过监察院的调查报告,但诗湫湘经营的暗处,所获得的情报将是更加隐密而细腻。
  “据暗处所给的资料,洪烈是洪震木的亲授弟子,属於魔教黄坛,此次是个意外的行动,全因洪烈撞见落木镇长强掳民女而起。目前黄坛教徒已有将近一万人汇聚在圣莒城中,个个都有受过基础军事训练,可见魔教卷土重来的野心不小。”“为何暗处没有即时通报圣莒城的事?”圣迪克冷冷地问了句。
  当初诗湫湘在成立暗处之时,圣迪克可是毫无限制地支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势力发展极快,已经隐隐盖过监察院,但人力有时穷,圣莒城这种边陲小城,并不属於立即布线的重点区域,没有立即得知,不会感到意外。
  诗湫湘道:“暗处的线尚未遍布全国。”
  圣迪克见诗湫湘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怒火中烧,冷冷地道:“哼!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诗湫湘低着头地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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