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情况又再次发生了,叶樱陷入了另一段睡眠中。大哥翻阅着所有检查出来的数值,一切正常,血糖偏低,为什么叶樱还昏迷不醒?
大哥烦躁的抓弄着头发,愤怒的将科学数位的白纸丢进垃圾篓里。
“狗屁!一点都不准!”
“顺仔,你已经尽力了。”阿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叶樱的床边。
“阿月,为什么阿樱还不醒?”
“顺仔,你是医生,你要相信你自己,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阿樱做决定的时候,给阿樱一些时间吧。”
“阿月,时间是有限的。我看得出来阿樱的求生意志不高,我是医生,就因为我是医生,所以我才…”
“你不想阿樱靠滴管生存…是吗?我也不希望,谁都不希望啊!但是,顺仔,除了等,你还能做什么?”
“我…我不想看阿樱死啊…”大哥看着叶樱消瘦苍白的脸颊,觉得痛苦。
“顺仔,现在只有你能帮阿樱撑过去,再给她多一点的时间…。”
没有重量的包袱,没有痛苦的知觉,应该是黑暗之前的药丸还残存着吧,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叶樱裸足走过黑色的沙滩,没有任脚印留下,只有海鸥散步的爪印。一股轻盈的光芒从身体窜出,这是接近飞翔的感觉吗?叶樱不知道这是否就代表着遗忘?
轻巧的跃步,叶樱跳过一处镶着贝壳遗骸的岩石,深深的呼吸,双脚并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临下的风景让叶樱不自觉的惊叹,彷佛有一股神奇的能量灌进透明的躯体中,叶樱脸上释放了一抹久违的微笑,灿烂的映在流浪的风中,洒落在海上的每一闪金光中。这是艾丽斯梦境中流浪的微笑猫吗?所有都消失了,只剩…一弯新月般的微笑。
叶樱习惯的看着海,不带忧郁的蓝,只有水分子的折射。在天地分隔的清晨,在安息的黄昏聆听天音,天使真的存在吗?叶樱歪着披散的黑发想着,也想起了广海。烦杂的感觉又回到眉心,叶樱甩甩头刻意的想遗忘,轻轻的叶樱察觉到有人走近,脚步停在对角线的岩石上。叶樱好奇的往后张望,意外的看见了一缕魂牵梦萦的影子。
广海蹲踞在一面因着挤压突起的岩壁边,安静地凝望海平面。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广海索性靠在石壁上,听着不断的海声闭目养神。叶樱挪动脚步接近广海倚靠的石壁,弯腰注视着广海,叶樱发觉广海安静的面容上带着疲累。叶樱专注的观察广海巧夺天工般的五官,不深沉的眉毛恰到好处的浓密排列开来,有着气宇轩昂的味道。叶樱正惋惜看不见灵魂所在的美目时,倏地一道深邃的眼眸正和叶樱对看着。叶樱呆然的瞳孔中播映着广海缓缓起身的动作,叶樱望着广海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广海看着电梯的数字慢慢爬升,变化的数字不再改变,红色的数字亮在6的幸运符号上。长廊像矩尺般笔直的延伸,墙像是圣体般被垂挂于肃穆的白上,广海动作轻缓的打开房门,跨进了另一地无声的空间中。
偌大的观察病房中只摆着一架覆着白被单的床,和一张捱着床边的椅子,叶樱娇小的身躯平稳的被安置在床上。广海拉开椅子,慎重的坐下,默对着叶樱紧闭的双眼。广海不打算说话,只想陪在叶樱的身边。
时间像随着睡眠静止了一样,以梦游的速度前进,广海仍不动的坐在床边,四周的白颜色让视觉变得单纯,隐藏了复杂的缤纷刺激。从窗口往外望去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没有车声的都会喧嚣,没有高楼的城市压迫,没有虚假的紧张步伐,这儿只有鸟啼,在青翠的山岗上,在葱郁的树林间,在淙淙的溪岸,或许会巧遇一头梅花鹿啜饮流水,或一双洁白的裸足踩飞朵朵水花,那是澄净的安详,病房接续着这山神默许的安详,叶樱无尽般的沉睡。
没有醒来的打算,没有说话的打算,一切变得更静了,像渐落的日光巧声的跌进靛蓝色的太平洋中。
漫长的黑夜中只悬挂着一双深邃发亮的眼眸,谧谧的等待。
叶樱像幽魂一样,漫游在褪去蔚蓝的海岸上。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眼前只有海浪像蓝墬子般摆荡,闪着忽明忽灭的光芒,叶樱摊开自己的手掌注视却消失在黑夜的形象中,看不见,真的看不见自己,叶樱像影子般虚无。脱离阳光,影子便熄灭了,抽离躯壳,叶樱便虚存了,握不住手中的沙,摘不下树梢的叶,抓不着翩飞的蝶,接不了未完的话,哭不出眼中的泪,摸不到想念的他,所有的触觉像烛火一样,被吹熄了。叶樱坐在陡峭的悬崖上,双脚悬空在无尽的夜中,黑色的星空透着微薄的身影,模糊的显露在悬崖上。
日期一天天的变,广海仍静默着不动,双眼凝望着另一双未醒的眸子。
“琳达,他是谁?”大哥话中充满了“怪哉!”这句疑问词。
“他是广海,上次在医院见过的。”琳达简洁的回答。
“那他要坐在那边多久啊?”
“他出现多久了?”
“三天…吧,是护士告诉我的。如果他再这样不吃东西,也不睡觉的话,医院就会多一门生意喽。”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都不担心自己的妹妹?”
“没ㄚ,阿樱她心跳,血压,呼吸一切正常,想睡就睡,想醒就会醒,若阿樱不想醒,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等待。我是医生,我不是神,ok?”
“那么…你眼前这位先生可能就是神,把他照顾好。”琳达好义气的拍拍大哥的肩膀。
“一点都不好笑,琳达。他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喽。”
“他有说过话吗?”琳达忽略过大哥话中的无奈。
“没有,只一直看着阿樱。”大哥老实的说。
“那怎么行!你要让他讲话啊!”琳达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琳达,每个人都享有言论自由权,他不说话关我啥事!”
“他如果不说话,叶樱就不会醒,understand?”
“No,why?”
“因为叶樱不知道广海来看她,她就不会醒,懂了吧?”
“ok!我去跟那位”神“说话。”
“不是要你跟他说话,…Oh!MyGod!”琳达实时拉住大哥。
“不然咧?”
“是想办法让广海对叶樱说话,懂吗?”
“不行,我没办法。”大哥收起病历表,将原子笔插回口袋又说,“那就随他高兴,要坐多久就坐多久,至少这样阿樱也有人陪她。”大哥走过转角前也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
琳达站在门边,从上面的玻璃框上看着广海。
“或许叶樱应该知道吧……”琳达将金黄的向日葵立在靠门的墙边,脚步声缓缓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充满生命的阳光热情的洒满整栋楼,整列长廊,整座房间,向着阳光的向日葵在阳光的洗礼中,慎重的开满了花,用尽土壤的力气,只为…献上与阳光相同般的见面礼,一朵朵的万道金光,一瓣瓣的辉煌笑颜。
该醒了吗?
该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