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建筑物溢着一份绿意,四周攀爬的藤开落着叶子,沿着缝隙望去彷佛看见一道生命的出路。楼算是老的罢,有着时间的余味。旁边有着几处花丛恣意开着,杂着几点颜色,一种绿意外的生气,衬的真是精巧。不修边角的岩石成了林中蜿蜒的足印告诉着脚步的去向。叶樱蹲坐在花荫下把玩着手中的帽子,一会儿又觉无聊,从口袋里
抓出一把糖果,全摊在掌心上。五颜六色的糖果隔着透明的包装纸在阳光底下闪动,叶樱挑了一颗蓝色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又小手一收把糖果放回口袋中。住进这个像修道院的疗养院已经三天了,叶樱只觉得像是在浪费生命。叶樱躺载满是青草味的植披上双眼平行地看着天空,这里除了建筑物外,最醒目的大概就是这一大片湛蓝。刺眼的蓝空就像林风眠所画的“海边”,四分之一的绿色,醒目的蓝上只缀着几片白,这广视的平面构图,现在就任休憩的
灵魂赏视。透过稀疏的绿荫,阳光如金币般洒落,万道金光混合了所有颜色。“好好照顾自己”,大哥离开时的这句话让叶樱想起了一段扭伤的记忆:
从小运动细胞缺乏的叶樱,体育总是成绩单上最不起眼的分数。大学时同学更帮叶樱撰了一个封号——“五艺侠女”,记得那时琳达表情肃穆的跟叶樱解释,“此五艺非武艺,文与情,琴与情,画与情,才与情,文艺,琴艺,画艺,才艺皆与情艺相合惟武艺水火不容,从此霹雳盖世的五艺侠女开始浪迹校园,名声真是呒讲呒人知,讲
出来倒大家知!”琳达说完自创的台语溜后就不支倒床的大笑,而几天之后,叶樱就成了真正的五艺侠女,在体育课上,挂点了。叶樱扭伤了脚踝,请假待在寝室里,一切都糟透了。那时候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一只肿胀的脚,冷清的寝室,坐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干眼环视着这间无人烟的寝室。无法忙碌,错过了上课的早晨,有种窒息的感觉。
杵着拐杖,叶樱的行动范围不超过十尺,良心发现的同学带着晚餐来探望叶樱,学姐也送了一颗贡果给叶樱保平安,好心肠的学弟寄了封e—mail,上头五十倍放大的字正是:“可怜的学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哟!”真是好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对啊,谁有时间照顾你,唉。
叶樱想着想着又往嘴里塞进一颗薄荷糖,慢慢踱回病房。推开白色的门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天花板,叶樱从口袋掏出糖果自言自语地说:“乳白色的牛奶糖。”叶樱从棉被里搬出手提式的计算机,专心的看着屏幕,叶樱输入密码,进入了一个小说接力的网站,叶樱点选了“捏面人”这篇小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改编的,它变成了现在的故事:
现在,现在,一个近在眼前的现在,城镇里住了一个非常爱玩的少年,叫做阿呆,他非常令人头疼,是一个有点点呆又少根筋的少年。有一天晚上,他骑着他的二手小绵羊到处闲晃,他最崇拜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于是他决定到江湖捉蛤蟆,向蛤蟆拜师学艺,练成盖世的蛤蟆功。心意已决的阿呆,以小绵羊时速二十公里的龟速前进,嘴
边还哼着“我一定要成功”的番石榴歌曲。就酱子,阿呆骑遍大街小巷,暗巷,陋巷,摸乳巷,槟榔西施巷,也问遍了各大电视,门市,超市,夜市,城市,通通找不到阿呆所要的蛤蟆。阿呆仍不死心,他决定到荒郊野外找,于是阿呆喂饱他的二手小绵羊,嘴边唱着“你知道我在找你妈”就上路了。
依照一般知识的判断,蛤蟆是两栖动物,有点点呆的阿呆灵机一动加速前往山坡地的别墅。阿呆在整座山的高级别墅区里,不知道翻过了多少次围墙,被狗追过多少次,但阿呆还是找不到半只蛤蟆;于是,阿呆就酱子坐在游泳池畔苦思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呆失望的看着蓝色的游泳池面,旁边栓着链子的狗对着阿呆呜呜的
叫着,“你叫什么叫啊!小心我把你剁成八块丢到海里。烦!”阿呆脱掉鞋子正要打狗,“啪”的一声鞋子掉在地上,“对ㄛ!海边嘛,我怎么笨到在游泳池里找蛤蟆!”就酱子阿呆欣喜若狂的穿上鞋子,翻过铁丝网的围墙,跨上小绵羊往海边方向疾驰而去……
小说接续到这里。叶樱选择这篇小说,是因为阿呆的单纯。叶樱偏着头构思着,手指敲着键盘就酱子开始接力。
……阿呆兴奋地来到海边,他看着黑漆漆的海耳边只听得到“刷…刷…”浪刮沙的声音,阿呆打开小绵羊坐垫东找西翻的拿出了超强电力的古董手电筒和一件抛弃式的黄色雨衣,带上麻布手套装备齐全的阿呆开始进行上沙下海的捉蛤蟆工作。“嘿!蛤蟆前辈你在哪里?”阿呆扯开嗓子对着海浪放声大叫。沙滩上散布着阿呆细碎的脚印,
像蜿蜒的轨道构成一幅另类的地图。浪一次次的卷走地图上的符号,脚印仍一次次的落下为行走的旅人记忆。阿呆坚持的寻找,一边问声一边摇晃着手电筒,经过一天一夜阿呆不知道距离原来的海岸已有多远,阿呆坐在沙滩上看着破晓的云层流动,云一次又一次的覆盖堆栈丛聚,耀眼神圣的金光不费吹灰的像利刃般穿透,在海面上洒落金网,一波波像金币的声响直向岸上奔来。阿呆看着看着也呆了。阿呆躺在潮湿的沙滩上投降了,沉进一波波潜意识的海底,沉睡了……
叶樱望着屏幕上的文字,不动了。就像阿呆一样呆了。或许是在想念那熟悉的海声罢,叶樱移开计算机,蜷曲在床上想象着自己跟阿呆一样的看着那无尽埋葬记忆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