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琅渊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站在一旁的黎婼瞳。
黎婼瞳走过去看了看仍旧躺在病床上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琳琅。琳琅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没有纱布的遮盖,她受伤的那半边脸留下了肌肤糜烂后萎缩的印迹。
乍一看,那样的她很吓人。可是纪琅渊却没有半点在意,他对她依旧是温柔深情。
“你有事吗?”纪琅渊淡淡的问着黎婼瞳。她这么突如其来的冲进来,一定是为了她母亲的死。
“告诉我,我母亲是这么死的?她的手术明明很成功。我爸爸说我母亲的死与你有关,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我……”
纪琅渊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黎均告诉她的?他当然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的干干净净,可是我要如何告诉她?告诉她说,你母亲是被你父亲害死的?然后让她在失去母亲后再失去父亲这个唯一的亲人吗?就算我真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她会相信吗?如果她一早就是相信我的,今天又何来这么一问?
心下为难的纪琅渊不知如何启齿。
他的表情落在黎婼瞳眼里,却让她感到更加心寒。果然与他有关!母亲的死果然与他有关!可是,为什么会是他?他怎么能伤害我母亲,他怎么能这样做?
看着他对琳琅的关爱,看着他对别人的冷漠,婼瞳的心一点一点的冷掉。
默默的退后,转身飞奔离去。
看着婼瞳离去的身影,纪琅渊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想抓却抓不住。心里莫名出现一种预感,如果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那种浓浓的遗憾在心里弥漫开来。
不!他不要这样遗憾的感觉!看到空空的病房只徒留下婼瞳身上熟悉的味道,他跟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追了出去。
纪琅渊追出来的时候,婼瞳人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前他只来得及看到她那双泛着雾气的双眸。
纪琅渊使劲按着电梯铃,但门早已关上,指示灯提示着已经下到下一层了。
他果断放弃,转身走向楼梯间。猛地一下用力的推开楼梯安全门,修长的腿在此刻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来。
他一步跨过两层台阶,乒乒乓乓的往楼下奔去。扶握在楼梯栏杆上的手青筋一根一根凸显出来,他的脚已经是不受大脑的控制,完全凭着本能向前跨着。
在阮慧言的葬礼的时候,婼瞳的隐忍在此刻终于爆发了。可是看她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
她不听纪琅渊的解释,或者说此刻的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解释。在这样状态下的她,会发生什么,纪琅渊想都不敢想。
十七层楼的高度,纪琅渊飞快的跑着,他在与时间追逐着。途径一层楼,他都会冲回到电梯前去确认婼瞳搭乘的电梯有没有到。
纪琅渊的速度很快,可是电梯永远都会快上一步。当他下到下一层的时候,电梯堪堪错过。
纪琅渊一秒都不敢耽搁,迅速的追去。
已经过了十层楼了,纪琅渊粗重的喘着气。在婼瞳离开的刹那间,他就想明白了,黎均骗了婼瞳。纪琅渊想到这一点,他就在担忧!在害怕!他害怕婼瞳出什么意外!
电梯里,黎均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的回放,是纪琅渊害死你妈妈的,是纪琅渊!是纪琅渊!……
婼瞳抱着头痛苦的跌坐在地上,不是他!不是他!可是是自己亲眼见到妈咪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的!
看到电梯四周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自己,仿佛都在冷冷的嘲笑!
婼瞳感觉自己都快疯掉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不顾一切的就向外冲。
猛的一下却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泪眼模糊的抬头看去,纪琅渊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额头上全是汗水,他气喘吁吁的将她搂住。
婼瞳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她不可思议的望着纪琅渊。他追下来了,他竟然追下来了!十七层的楼梯,他就用双脚跑的,这么追下来的!
“跟我回去!”纪琅渊没有罗嗦,趁着婼瞳恍神的一刹那,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往外面拖。
婼瞳惊呼起来,“放开我!”引得周围有人指指点点的围了过来,纪琅渊冷眼一扫,旁人便立马噤声,当作没看见纷纷散开。
他一把扭住婼瞳的手,用劲一拉将她扯进楼梯间的无人处。随手一扯,婼瞳整个背狠狠的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婼瞳被撞的倒抽一口冷气。蓦然间发现纪琅渊双手撑着墙壁,将她整个人困在他的双臂内,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来。她不甘的扭动着躯体,用脚狠狠踢打着他。
纪琅渊面色一寒,双脚微屈抵在婼瞳的膝盖处,让她无法动弹。“听我说!你母亲……”
“我不听!我不听!”她使劲摇头。婼瞳不想听,她宁可抱着猜忌的心思离开也不愿意听见他当面的承认。这样会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这样的答案她宁可不要!
纪琅渊重重吐一口气,婼瞳从来不任性,可是她任性起来还真让他感到头痛!婼瞳此刻情绪已经失控了,能让她冷静下来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他一手钳住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脑后,冰冷的唇狠狠的印下,一如往常的霸道!
他是舌尖狠狠掠进她的唇腔,带着浓浓的烟草味。灵敏的勾住她的丁香小舌,用力的吸允着。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纪琅渊抽干一般,婼瞳感到自己快窒息时,他才将她放开。
缺氧造成了她的脑袋有些混沌,虚弱无力的倚靠着墙壁勉强站稳。
他粗重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着,我只说一次,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那她……”婼瞳感觉心里一沉,像被什么狠狠锤过。她的亲眼所见难道都是幻觉?那个浑身是血死在他纪琅渊怀里的人不是自己母亲么?他怎么可以这么推卸着责任?心中早有了认定又岂是纪琅渊此刻轻描淡写的一句能够抹灭的?
仿佛知道婼瞳的心思,纪琅渊有些隐隐的生气,他第一次跟别人作解释,可是却被人认定为推卸责任。他半眯着眼看着她,寒声道:“你不相信我?”
她抬头扬眉,冷眼相望。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说一次。”他给婼瞳一次选择的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婼瞳选择相信自己,那么他一定会将她留在身旁好好补偿她。如果她不相信,那么之前对她的付出,她根本就没有珍惜,那就任随她离开。纪琅渊松开圈住婼瞳的手,定定的看她。“我没必要撒谎,信与不信你自己选择!”言尽于此,他转身而去。
看着纪琅渊坦然离开,婼瞳陷入了沉思。
“黎小姐。”有人的呼唤声将婼瞳唤醒。
她抬头,竟然是老康。“你怎么……”
“少爷不放心,让我暂时先陪着你,黎小姐,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虽然离开,但却思虑周全的让老康下来找她。看似霸道的他却心思缜密。
婼瞳依言坐在车上。老康透过后视镜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才短短几天婼瞳整个人就已经憔悴的不像样了,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吃不下也睡不好让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弱不禁风,他忍不住开口,“黎小姐,或许你真的误会少爷了。”
“误会他?”黎婼瞳抬起疑惑的眼看向老康。“他对我说他没有撒谎,可是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又怎么……”
老康见她肯听自己说话,暗暗松一口气,“黎小姐,少爷他从不撒谎,也没必要撒谎啊。”
老康的话像是击在婼瞳心里的一道闷雷。
“对您母亲的过世,我也很难过,可是您有没有仔细想过这整件事是不是发生的太突然些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罢老康的话,婼瞳终于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纪琅渊说得没错,他没有必要撒谎。妈咪与他无仇无怨的,他没有理由来杀害她。再者,若他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大可不必为了妈咪的病费心费力的将她转院还找来心脏科的权威主刀。这一切都不符合情理。
“可是妈咪倒在他怀中,是我亲眼所见啊……”婼瞳自语道。
老康思考片刻,谨慎适当的进行着点拨,说道:“有时候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事实啊!当时不是只有少爷一人在,还有……”
“爹地!”婼瞳突然接口道。她猛地回忆起,当天的情况来,她刚开门的时候,黎均就失措的往外跑,还将婼瞳撞倒在地。
“爹地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婼瞳联想到在家里看到的那些与母亲有关的照片,想到父亲说的那些话语,一个大胆的猜测陡然出现。“难道……难道……”她猛的捂住自己的嘴。
以纪琅渊的秉性,根本就不可能像爹地说的那样会在母亲的床前说那些话,能大言不惭毫无愧色的说出这些话的只有爹地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宁愿让我误会?”
“黎小姐,”老康叹息的说道:“以少爷的脾气,他会跟人解释吗?况且,当时的情况下,即便少爷说了,可您能听进去吗?”
老康的话如醍醐灌顶,将整个处于懵懂状态的婼瞳彻底惊醒。
回到公寓,婼瞳看着这间小小的房子,回想着这段日子来,纪琅渊的默默付出,婼瞳忽然有些懊悔,自己竟然不相信他,而去相信那样对待自己和母亲的父亲。
她哆哆嗦嗦的拿出电话,想打给纪琅渊,电话接通后,她该说什么呢?无端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整个人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