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看着手上的血,看到血是从阮慧言身体里流出来的,她赶紧用手替她妈妈擦着,她想擦干净她妈妈的衣服,她不断的擦拭,不断的擦拭,直擦到两手通红,也仍然不肯停手。“这是什么啊,怎么擦不掉啊?妈咪,没关系的,我替你擦干净,一定替你擦干净。我知道你向来爱干净,稍等一下,我这就替你把这些水渍擦干净啊……”她的眼泪不断的落下,像断线的珠子,她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只是絮絮叨叨的兀自说着也不停的擦着。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红了眼眶,悄然叹息。他们很想劝她,可是张开嘴却又不知说什么。
亲人的逝去是对家人最大的打击。
况且,她还是个孩子。却要独自承担这样一件残酷的事实。
“婼瞳,婼瞳。”纪琅渊蹲下身去,想搂住她。不料她的力气之大,一下将他的手甩开。“你别碰我!”她回头看着他,她那晶莹剔透的眼,此刻充满了阴沉,但她的嘴角微扬,却噙着清浅的笑。整个人显得极致邪魅。
她苍白淡定的说“对不起,原来是你啊,我得多谢你,多谢你出钱给我妈咪做手术。”
回过头,却对着阮慧言轻言细语道:“妈咪,这是纪琅渊,是他给的钱,三千万,三千万呢。我们应该多谢。来妈咪,我们一切谢谢纪总。”说道,她真的要去扶阮慧言起身相谢。
她妈妈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看着婼瞳如此反常的一举一动,让纪琅渊的心突突直跳。他有些害怕这样下去,婼瞳会不会疯掉。
“婼瞳,你醒醒!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纪琅渊红着眼,钳住婼瞳的双臂,他目光绝决的盯着她。“她真的死了,再也活不了,你醒醒!你醒醒!”
婼瞳被他猛然而来的动作给震惊住,她听着他的话,双眸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纪琅渊,忽的,她看到纪琅渊身上的血渍,再缓缓回过头看到母亲身上的血渍,她的瞳孔有些迷茫涣散。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来得及发出丁点的声音,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纪琅渊在婼瞳落地的一刹那将她接住,看着她,他的心忽然很痛,痛如刀绞。
阮慧言的葬礼简单而安静的进行着。
简单的灵堂处,只是在阮慧言的照片前摆放了一些她生前最爱的花。
她的葬礼很安静。
因为到这里参加她的葬礼的人,除了婼瞳一个人外就再无他人了。
婼瞳彻底清醒了,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仿佛是彻底接受了整个事实。她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得近乎异常!
从她醒来的那天起,她就开始独自一人静静的操办起母亲的丧事,安排着母亲的葬礼。
做着这一切,她都很安静,不哭不闹的,却让人感到更加的心酸。
她从容淡定的置办灵堂,亲自选取母亲生前爱的花,更细心的为母亲擦身更衣。
期间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老康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发毛,几次想帮忙,却都没有插进手。他几次开口安慰,却被婼瞳凄淡的微笑拒绝了。
只是在阮慧言的遗体被送进焚化炉的一刹那,她情不自禁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顺着脸庞滚落,她婼瞳咬着嘴唇,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
纪琅渊就站在灵堂外面不远处,他将内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却也只能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婼瞳,默默的守护她的伤心。
老康曾经疑惑的问过纪琅渊为什么不进去看她,不去陪着她?
纪琅渊没有回答,心里却莫名的悲伤,或许婼瞳此刻并不想见到自己吧。
纤纤和史谦闻讯赶来。
史谦抢先一步冲进灵堂,他陪坐在婼瞳身旁,小心翼翼的安慰。
纤纤因在后面停车,来迟一步,在准备进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的纪琅渊。
见到婼瞳身旁有了别人,纪琅渊的心里有些难受和别扭。于是他选择转身离去,却和刚准备进门的纤纤擦肩而过。
看到这样一个举止有度的富贵公子,他的眼就没有离开过婼瞳,
纤纤愕然,这就是那个人吗?
不过,纤纤还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他就钻进了旁边一辆昂贵的轿车中,汽车疾如流星的绝尘而去。
婼瞳独自回到家时,发现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进,看见黎均正在她母亲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进去,而是静静的立在门口。今天是母亲的葬礼,可是身为丈夫的他却没有出席。尽管他是自己的父亲,婼瞳也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猥琐、无耻的男人!
婼瞳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丈夫,为什么母亲到死也没有选择离开他,反而不断的忍受他的压榨和折磨。
她真的替阮慧言不甘心也不值得。
看到他浑身酒气的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用说,他一定是在屋里找钱,不知他又在外欠下了多少赌债!
婼瞳嘴角含着讥诮的笑意,冷冷的立在一旁看着。
黎均嘴里碎碎的咒骂着,时不时的夹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
最后他在床垫的夹层里翻出一个文件袋来。文件袋有些发黄,看来已经有些年月了。
一见找到东西,黎均终于露出笑意。“总算找到了!”他大开文件袋,里面不过是一些陈年泛黄的照片而已。
不明白这样的东西,他干什么隐藏的这么好。
黎均背正对着门口,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站在后面已经很久的婼瞳。
更没有看见婼瞳的脸色正渐渐变得十分难看!
那些照片!那些照片!
婼瞳如遭雷击,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戳猛刺。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母亲一直不能离开的原因!这便是母亲任由黎均欺凌却不敢还手的原因!
难怪!难怪!
婼瞳双耳嗡鸣,呆若木鸡的死死靠着门框。指甲嵌进木头里,早就折断了却未知。
她的眼阴沉森鸷,心里全都是愤恨和怒火。
这些照片背后的秘密就是桎梏了母亲一生的枷锁!
黎均恍然觉得身后有道目光在凌迟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却见到黎婼瞳的愤怒。
“婼,婼瞳。你回来了。”黎均有些心虚,余光瞄到床上的照片,他谄媚的笑着赶忙将照片收起来放在背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不是你妈妈的葬礼么。”
婼瞳讥诮一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出席妈咪的葬礼,那可是你妻子的葬礼啊!”
黎均动了动嘴唇,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一怒,“去不去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养了你们二十多年,不去又怎样!”
他的狡辩,婼瞳不想理会,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不去就算了,可是,爸爸,你身后藏的是什么?”
黎均脸色一暗,阴沉起来,“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
婼瞳没有动,只是凝定的看着他。圆圆的双眼半眯着,闪烁了阴悒的冷光。
从小听话顺从的女儿第一次违背自己,并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知算不上因为心虚的缘故,黎均心里莫名的发毛。
他见婼瞳不为所动,寒声道:“哼!你不是想看这些照片吗?好!我给你看!”黎均阴损恶毒的说道,将手里的照片全洒在了黎婼瞳的脸上,“你想看尽管看好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些照片就是我拍,这些都是我拍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照片打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婼瞳全没在意,她蹲下去,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阮慧言。
背景是在有些阴暗和潮湿的破败不堪的房间里,阮慧言昏睡着,身上未着寸缕,旁边是几个肮脏猥琐的男人,他们**放荡的笑着,压在阮慧言身上,做着禽兽不如的事!
二十年前,黎均和那些人强暴了阮慧言,并拍下了照片,用以威胁。
这就是那段尘封的岁月!
这就是尘封的岁月里所埋葬的真相!
婼瞳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这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她……
婼瞳叫嚷着扑过去抓住黎均的衣襟,她眼中寒光烁烁,怒声叱问:“这是你拍的?你对妈咪做过些什么!你就是用这些来威胁她的?我饶不了你!你这个畜生!”
“是又怎样?!饶不了我?你以为你有那个本事么?老子可是养了你十八年!白养了你十八年!要不是你妈妈挣钱回来赎你的平安,老子早将你卖到夜总会去了!骂我是畜生!你都不知道是哪个贱种的孩子,你有脸骂我?!”黎均越说越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看到婼瞳跌倒在地上,黎均抚了抚被婼瞳揪皱的衣服,踱到她面前蹲下,随手翻了翻散在地上的照片,露出恬不知耻的嘲讽,“别以为有纪琅渊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嚣张猖狂起来?实话告诉你,你妈妈可是被他活生生给气死的。”
婼瞳捂着红肿的脸猛然抬头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嗬!如果不是他在你妈妈面前说你为了给她治病将自己贱卖给他当情妇,你妈妈又怎么会死!……”
婼瞳只看到黎均的嘴一张一阖的,却没有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黎小姐,你不能进去。你……”门外老康的声音传来,接着砰的一声,门被人狠狠撞开。
纪琅渊回头看到失魂落魄的婼瞳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进来琳琅的病房。
纪琅渊的脸色有些不悦,“你做什么!”
老康跟在婼瞳的身后连忙解释着:“对不起少爷,黎小姐她……对不起,我没有拦住。”
“好了,我知道,你先下去吧。”纪琅渊挥挥手让老康先出去,转过头,轻言细语的安慰琳琅:“安妮,有没有吓着你啊?别怕别怕,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