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空气中,有花香袭人,有血腥风芬甜。两种香气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人的视觉,更是冲击着人的嗅觉。
屋檐外,石阶殿后,一阵阵夹着清香的风扬起一片片竹叶。茂密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竹林中还有一条小溪,那清凉的泉水静静的流淌,神仙般的场景。
却杀戮肆起。
换上衣服的墨颜,一身男装,将自己隐藏在绿竹后面,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具身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如果被发现,此刻的她怕是将学到的本事全部使出来,亦是不能阻止被抓回去的命运。
如果再想要离开……
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吧?
墨颜紧咬着牙,忍着鲜血流出的痛。力气恢复了不少,这是她唯一欣慰的了,血,没有白流。
这王府中看似没有任何侍卫,却实则布满了陷阱。
此时的她虚弱的不能去冒险。
看着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墨颜暗叹,莫不是她要鲜血流尽而死?
空中,三千烟火弥漫。
地上,血流成河交缠。
“今日是最后一天,谁活下来,日后便可以同本王共谋天下。”竹林摇曳,竹椅上倚着一个绝世风华的男子,白纱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隐隐见到深邃而完美的轮廓,浅笑的薄唇,还有在月光之下闪着妖异光芒的深瞳。
他说的漫不经心,嘴角勾着浅笑,神态自若地如同看一场举世无双的艳舞一般,而不是杀戮,更不是血腥的一幕。
他似乎仅仅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然,这个事实却是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这对墨颜来说却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她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危险。
夜,终究是不平凡。
跪在染满鲜血石阶上的十位女子,却只能留下一位。
杀戮在炫耀夺目的烟花下展开……
墨颜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一道银光闪过,血溅白衣,女子围着面纱,冰冷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她轻轻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因,她躲不过,也无法去躲。
绚烂的宫灯摇曳,映照着干涸成乌红的血上,又延淌着鲜红的新血,仿同那挡住他视线的龙柱一样,旧漆上罩着新漆,年华变迁,始终不变的却是那沉沉刺眼的红。
没有人在意死亡了多少人,同样没有人在意这红色背后的血腥。
“主上。”最后一个留下的女子,单膝跪地,垂下双眸,不敢直视从殿内走出的玄衣华贵男子。
玄衣男子漫不经心走到女子面前,问道,“名字?”仅仅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婪月。”
婪月,贪婪。
每一个杀手,名字中都有一个月字,没有任何人知晓那个月字所带的含义。
鲜血顺着琉璃瓦阶蜒而下……
还有死妆惨不忍睹的尸体。
墨颜视线中闪过森森白骨的死状,还有鲜血……
此刻,不知为何,向来对这一切没有情绪的她,心间竟有微微的刺痛。
手,不由地扶住竹叶,微颤,风吹过,只是那么一下。
立刻传来女子警惕审讯的声音,“谁?”
婪月原本平静的美眸泛起了无边波澜,眼中寒冽,雪白的剑如流星转瞬,自她手中而出。
银光闪过,成就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墨颜望向婪月的动作,眼睛扫过竹叶,然而那剑已经飞逝一般的向她砍去。
刚要脱用尽全力一搏,将手中银针发出的墨颜,却在看到一双华贵的长靴那一刻,心思百转。那是一双怎样的长靴,玄色,残忍,难以去想象它的主人手上沾满了多少的鲜血
这身子的虚弱,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如今,她仅仅能躲过这一击,却不能从那长靴主人的手中逃脱。那个时候地她不再有任何的力气。
这世界没有能够让她信任的人,她的能力,绝对不能暴露在这个男人的眼中。
墨颜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抬起头用那祈求的,渴望的,期盼的,又崇拜的眼神看他。
他却只是停住了脚步,不望她。
他在等她出手,这个女人的变化让他甚至有些措不及防,虽是消息传来并不会武。但,他要得到证实,而现在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今天子将立下太子的权利,交给了这个女人,他还不认为父皇已经是到了老糊涂的地步,他要布下的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局,铲除一切可能阻挡自己的障碍,包括……他同父同母的弟弟。
他绝不能冒任何的风险,让计划功亏一篑。
然而,墨颜亦是在赌。
她在赌这个男人将自己单独放在室内一定有目的,他不会令自己轻易的死去。
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
她在赌眼前这个男子,定会救她。
视线交织,凤卿止眼中是探索,而墨颜眼中却是充满了期待。
徒然,那提剑的女子闷哼一声,无力倒地,睁大了双眼,不甘诧异又悲哀地看着身后护住她的人。
婪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个华贵的男子。
青丝如墨,映着刀光剑影的是一张美似桃花的倾城容颜。
一如既往……
可此刻,他却偏偏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犀利,以及一抹羁傲。
婪月颤抖的绝望地望了凤卿止一眼,终是没有开口。
墨颜知道,那个名唤婪月的女子,定是和自己这身子原本的主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否则亦不会不顾凤卿止的命令,就朝她刺来。
但,她终究赌赢了,不是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注定就是强者,她会收起爪子,当一只温顺的猫,然后,在适当的时候,给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致命的一击。
老虎会发威的,只是,还没到哪个时候!!
今夜,有月光。
然而那月华不过惨淡地在云后投射出一点点的芒华,甚至比不过钢刃的光泽,便淹没在了血染半天的杀戮之中。
男子没有理会婪月,长身玉立在月华下。
轻轻抬起墨颜的下颚,手指洁白修长,如最美的玉雕一样。似是不满她的垂眸不望,指尖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
“躲,并不能让性命无虞。”
纵使她未曾想过要躲,可墨颜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四周很静,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她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个男子带着她的震撼。
他说,躲,并不能让性命无虞……
她承认在这之前,她很讨厌这个男子。
对这个男子,是一种单纯的厌恶,没有别的情绪。
不仅当众捉奸让她难堪,还将她囚禁在那‘绝无仅有’的笼子中,甚至给她下了媚药,便将她一个人丢在漆黑的屋中。
甚至,她想过要报复,要将那份难堪双倍奉还给他。
然,此刻她却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
自小便生活在腥风血雨的地方,只有人教过她不能心慈手软,对待敌人仁慈,那便是对待自己残忍。
此时的他,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很明显,他将她当做了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可却准确无误的触动到了她内心柔软的一部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让人沉迷的磁性,悦耳。
多年后,她依然记得,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彼时这句话,一直刻印在了她的心中,在她记忆里,成了永不褪色的一幕。
他唇边拂过一缕淡淡几乎不可察觉到地笑意,慢慢松开她的下颔,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杀了她。你若不杀她,今日死的便是你。”
她看向那个眼神悲戚的女子。
一个弱者该有什么表情?
她不知道,既然戏幕已然上演,那么她便要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