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8年。
本不算热闹的小城,此刻却是人山人海,不论是官员还是老百姓都挤在城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倦意,似乎等候多时了。
此时始皇的巡游车队正在博浪沙的官道上,前面鸣锣开道,紧跟着是马队清场,黑色旌旗仪仗队走在最前面,车队两边,大小官员前呼后拥,百姓叩首直呼万岁。
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人群里的两个男子,一个二十多岁,身形颀长,清秀俊逸,斜斜往上飞挑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嘴角那弯笑,看似在笑,偏又笑的让人不寒而栗。旁边则是一个高大汉子,威武强健,眼里也是充满着恨意。
三十多辆马车由西边缓缓而来,所有车辇全是四架,分不清那辆才是始皇的车辇,只是中间那辆较为豪华些。
突然间,大汉飞身冲向豪华马车,用手上大锤一下击毁马车,让所有人反应不及,百姓和官员吓得到处奔命,马车旁的士兵都举起武器冲向大汉。然而当马车粉碎后滚出的尸体呈现在大家面前时,一直镇定自若的年轻男子面色阴邪,拿剑的指节泛白。
秦始皇竟如此狡诈,狡兔三窟么?
有士兵注意到男子,转头冲向他,男子也不躲避,执剑上前,纠缠在士兵圈中。大汉终究双拳不敌四手,被当场击毙。男子也受了领头的将军一剑,见情势不好,不再恋战,乘乱钻入芦苇丛中逃离现场。
年轻男子的腹部受了一剑,鲜血直流,他以手捂住腹部,脸色苍白,血色正一点点从他脸上消失。越过官道,不知走了多久,完全没有方向,昏昏噩噩中步入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并不似一般野外竹林脏乱,而是万分整洁,看似有人经常打扫一样。
竹林并不大,胡乱中走了一会儿就出了竹林。林子外竟又是一番天地。
一座水榭建于水上,四面皆环水,只有一座木桥通往水榭。水榭小巧玲珑,四周是栽种与水中的紫薇花环绕,红白相间煞是好看,与水景配合得宜。
年轻男子步上木桥,桥的两侧有栏杆护着,轮廓稍有起伏,站在桥上有凌波信步亲切之感。这里应该是文人雅客游玩之处,此时安静得很,应该没有外人在。而他也暂时没有躲避之处,唯有先在这里处理伤口。
过桥后,他才注意到这处水榭的亭名——“忘仇居”。方才他因腹部的伤,一直弯着身子,根本没注意到名字问题,只稍稍打探了四周的环境。现在看到这个名字,似乎不像是文人雅客游玩之处了。
或者,这里的主人是个高人,愿放弃红尘恩怨。
实在挨不住疼痛,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小姐,您真要救这个人吗?如今这世道,而且他那佩剑……您真要……。”说话的是个好听的女声,言语间满是担忧。
另一个声音响起时,竟有些孩子气,“凝香,他竟然能来到这里,我就要救他,你让我见死不救吗?再说,就因这柄剑,我也该救是不是?”
眼前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穿着丫鬟服侍,扎丫鬟发髻。而另外一个则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的脸白里透红,眼睛又圆又亮,红红的小嘴半张着,说不出的天真。
若说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约就是这姑娘右眼角处那个类似梅花花瓣的红色印记了。虽说是个胎记,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丑陋,反倒增添了几抹艳丽之色。
看来这姑娘是富裕人家的女儿,虽然还是个豆蔻少女,眉眼间就显出大家风范,只怕及笄后更加貌美,更加动人。
婢女执拗不过自家小姐,只好听她安排。小姑娘让唤作凝香的婢女拿来她的专属医箱,在里面捣鼓一阵儿,拿出一些白色纱布,拭去腹部的血迹,然后涂上一些淡黄色药粉,用干净的纱布缠上。
这个刀口很深,只怕伤及了根本。
她定定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这人的样貌煞是好看,和她大哥有的比。放在一旁的剑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昏迷的他手里取出来的,即使昏迷,他也死死地握着,之前应该是一场恶斗吧,恐怕不是他杀仇人就是仇人要杀他。
剑鞘上是一条腾空而上的巨龙,凌驾于蓝天白云之上,仿佛不甘于搁浅凡俗之地,誓要腾云驾雾,飞上九天。
她的手贴上腰间,这样的图形,好熟悉。
可惜了,一个有仇之人竟然跑到了忘仇居来。
凝香端起血水走出了屋子,留下小姑娘坐在一旁看着受伤的男子。
猛地,小姑娘的手被人牢牢抓住,吓了她一跳,想站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被他的手劲一带,直直倒在他身上。
小姑娘急得脸红耳赤,趴在他胸口之上,呼吸声相互交缠。她又不敢动手推开他,怕碰及他的伤口,“喂,你干什么?你受着伤呢。”
她自小到大哪里让外人这样钳制过,要不是看他此时虚弱的厉害,又造不成威胁,她老早让他去见阎王了。
“你是什么人?”男子声音虚弱,才说了几个字就微微有些发喘。
“我是月儿,这水榭的主人,也是救你的人。怎么,你要恩将仇报,杀了你的恩人吗?”这月儿虽然嘴里说是这样说,眼里却一丝害怕担忧都没有。
男子看向眼角那抹鲜红,素净的脸上看来尤其显眼,正准备质问几句,却被外力一把推开,“放开我家小姐!”
凝香一把推开他,眼里的敌意很明显,再看一眼月儿,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