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赶到了项营。
项梁和范增亲自来迎接。
项梁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威武气势,一看就知道不做将军就是浪费了这样一个人才;而范增则是个年近古稀的白发老者,却也不失风范。
“终于盼到水姑娘了。老夫知道姑娘日夜兼程辛苦,可籍儿身子实在等不了了,辛苦姑娘去看看。”项梁一边说一边命人拿出车辇内的行礼药箱,就怕耽搁一时半刻的。
水虞月连连说好,看了张良一眼,跟着项梁就去了项羽的屋子。他要做的事,她不挂心。
这是从屋内走出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急急走向张良,“子房!你怎么会在这里?”
“项兄!”张良看到来人,原来是项伯。当初在下邳惹出人命,他一直跟随张良,是张良使他逃过以命偿命之劫。项伯对张良,始终感谢在心。
“如今我追随沛公左右,这次是随着水姑娘来的。她一个姑娘家,路途遥远多有不便,我受沛公所托,随她一道来的。正想着乘此机会来见见项兄。”张良说话,总是让人觉得稳妥,有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意思。
项伯一介武夫,哪懂深究其中真假,只高兴地搂过张良的肩头进了大厅。
床上躺着的是个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与水虞月差不多的年纪。此刻安静地躺着,眉梢微皱,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应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他的美与张良那样的美不同,他算得上朝气之美,阳刚帅气之美。
她弯起衣袖,搭上他的脉搏,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探了探鼻息。
“水姑娘,你看看,籍儿这毒你可以解吗?”项梁急忙问道,脸上的焦急不用看都知道。
水虞月轻轻一笑,收回看着项羽的目光,朝着项梁说道:“项伯伯,您还是叫我月儿吧。”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项少主的毒……这是秦军对抗外敌惯用的,七日丧命。好在少主中毒不深,又经过军医及时处理……”
“那月儿你可以解了这毒吗?”项梁忍不住开口打断水虞月的话,他原先并不知道这毒这么严重,竟然七日丧命?万一他们再晚个几天派人去刘营,这岂不是要出大事?
水虞月微微叹了一口,这人真是着急,事情都这样了,至少等她说完嘛。她保持着惯有的笑,说:“项伯伯您别急啊。我自小在咸阳长大,兄长也曾在军营待过一阵儿,对这毒还是有些了解的。我喜欢学医,对毒也有些研究。您放心,按我开的方子来,不出一日就能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少主。”
“那就好,那就好…”项梁激动地双手互搓着,眼圈红了起来。水虞月不禁好奇,这位少主在项梁心里到底站了多大的地位啊?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是打破秦军的将军,竟为了一个孩子如此激动。
“敢问姑娘,兄长在秦军中担任何职啊?”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老者范增竟然在项梁激动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很冷静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水虞月一愣,她不过随口找个理由来说明她对这毒的了解,没想到项梁没说什么,默不作声的范增倒开口为难了。
项梁也回过神来,似乎此时才想起来有事没搞明白呢。水虞月知道,她若不解释清楚,只怕即使她治好了项羽,范增他们心里也会留下疙瘩,指不定把她当成秦军细作呢。
“范伯伯真是为难月儿了。兄长大我许多,他在军营时我还是个孩子呢,不知道他担任什么职务,听父亲说好像是个先锋吧。一场战事中失了性命,如今,怕早已转世成为陌生人了。”
有些话是假的,可兄长逝世却是真。不由得,她竟已泪流满面,当然,面纱遮住的容颜让人看不见到底流了多少泪水,只看得到微微泛红的双眸。她失去她最爱的大哥已经两年了,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唯有这个大哥与她关系最好。虽非一母同胞,他待她却是如兄如父。长兄也是家里哥哥中最富有远见,最和善的。也正是太过和善,亲切,才让人有机可趁。
张良走进屋时,正好看到水虞月通红的眼,低着脑袋,看着伤心得很。项梁一脸歉意,而范增却一脸狐疑。
“项将军,是少主的病很严重吗?”张良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否则三个人的表情不该是这样的,但他还是故意一问。
项梁看着张良,面色还是很歉意,毕竟张良是陪着水虞月来的,也算是“她的人”。人家问了,他总不能让人家以为他们欺负人吧。
“子房先生误会了,月儿医术高超,这点毒不算什么。方才我们无理,惹月儿伤心了。”项梁不好意思的说。
张良看向水虞月,她正轻摸着眼角。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始终带着笑,也只有两次她面色冷漠,却从来没有看她哭过。也不知短短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他走向水虞月,边走边说,“那就好,少主的病能治好就行。月儿这丫头整日多愁善感的,张某倒担心吓着将军和范先生了。”
水虞月抬头看向他,这人真是,还叫她“月儿”?她可记得他一直唤她“水姑娘”的,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
“子房先生哪里的话,我听项伯说起过,当初要不是您相助,只怕如今他早已身首异处了。这样,晚上我让人设宴,为先生和月儿洗尘。”项梁岔开了话题
张良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看向水虞月,说:“月儿,你赶紧回屋开个方子给项将军,我见这里景色不错,咱们去瞧瞧?”
水虞月愣住了,连眼泪未抹干净都不甚在意,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张良握住,硬是被他半拉半拽的拖出了房间。
待二人走后,范增上前一步,走到项梁身侧,低声说道:“将军,这毒既然是秦军军中所有,那哪是这样轻易让人知晓的?而这水姑娘却轻易能解,您不觉得不妥吗?”
项梁摆摆手,“范先生,她一个姑娘家能如何呢?再说这两年来她都待在刘邦身边,要说有危险,也不会等到今天了。好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到籍儿。”
范增看着项梁满不在乎的走了出去,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这是乱世,他怎么就不能多一分烦人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