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
伊莉莉捏着手里的照片,漫不经心。
看着那个彩虹,心里微微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是看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看出名堂,便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在了背包里。
“伊莉莉,来了,快过来!”宋岚雅拉着伊莉莉的袖子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阳光下,形形色色的人处机场里进进出出。在广场中央,宋岚雅手指着的方向,伊莉莉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瘦小的老头。
他看起来很不是很老,身子矮小,拄着中国特色的拐棍,戴着一顶遮阳帽,胡子很长,没有穿西装,脸上的皱纹不是很多。
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大大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旁边有个30多岁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外国人。
宋岚雅拉着伊莉莉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伊莉莉看着这个老人,她觉得他是那么像爸爸呀,他的眉毛眼睛,就像自己的一样。
岁月蹉跎了他的年华,他的年轻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沧桑。可是他的眼睛却又迸发出睿智的光芒,伊莉莉站在那里,觉得几乎什么都瞒不住他。
“爸,你回来了。”宋岚雅的声音响起,带着小心翼翼。
木言毅冷哼一声,眼睛微眯,“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你把我儿子害的这么惨,还叫我爸?你,还不配!”
拐杖跺在大理石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宋岚雅脸上的微笑僵了僵,又拉过伊莉莉,“这是翰斌的女儿,伊莉莉,您不和我说话,总该认认你这个孙女吧?”
伊莉莉回头惊怔地看着她,她说了谎,为什么?
宋岚雅却还是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伊莉莉不知道怎么反驳,甚至有一种无力感,心里苦笑,觉得这一切荒唐之极。自己的外公却要叫爷爷,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天还是那么蓝,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木言毅淡淡地看了看伊莉莉,开始向外走去,没有理会他们俩,身边的人紧紧地跟随,宋岚雅也跟了上去,只有伊莉莉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风打在身上凉凉的,就像针刺在心里。
医院里。
木言毅的脚步停在那里,他用手弄了弄头上的帽子,脚步生根似的。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捂住心脏,不住地喘气。后面的保镖似的男人开始帮他顺气。
几分钟过后,伊莉莉赶到了医院,站在他们背后,身体挺得笔直。
木言毅挥了挥手,让旁边一人进去。
三十多岁模样的人大概就是医生了,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宋岚雅叫了医院的医生来,他们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木言毅平顺了下胸口,突然望向伊莉莉的方向,向她招了招手:“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伊莉莉怔怔地看着他,回转过头,头低了下去。脚步却还是踏了过去。
很意外?他会叫自己,头垂的很低,看不清眼睛。
眼前的老人,声音和蔼,可是伊莉莉听的出他那一丝颤抖,“跟我讲讲你爸爸的事情,不要宋岚雅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不放心,他这么会变成这样的?这么会!”
伊莉莉轻颤着睫毛,觉得话语卡在喉咙里,几次想要开口,却木木地刺的人生疼。
因为是父子,所以再不喜萌,再有隔阂,也会难过,不是吗?所以爸爸也会为了自己难过吗?
伊莉莉的心不确定!
她突然挣开了老人的手,慢慢地缓缓地跪了下去,静静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定格了,木言毅看着这个在自己手里慢慢跪下去的孙儿。
她跪在那里,身体挺的笔直,眼神低垂在地面,声音平静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对不起!”
轻轻地,额头触碰地板带来的声音。
她俯下身子,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一个又一个磕着头,重重的声音,可以预想这样的动作又多么重。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似不知道疼痛一样,额头很快泛起了红色,可是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个女孩,看着她跪下来重重地磕头。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人纷纷侧目,这个女孩是多么倔强啊,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空荡荡地只有额头碰触地板带来迟钝的声音。
在远边,伊莉莉看不到的角度,风逸弦的心在滴血,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嘴唇也那么憔悴干枯,可是她不懂啊,她不知道他在为她心痛,却又不能阻止她伤害自己。
“孩子,你快起来。”木言毅看的呆住,但是毕竟见过大事,所以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是伊莉莉的膝盖却像生在了地板上似的,怎么拉也不能拉起。
她的眼神平静,嘴唇紧抿,细密地汗水顺着脸颊滑下,刘海贴着流血的额头丝丝缠绕,“爸爸是我害的!”
医院里,所以人都怔住。
宋岚雅看着伊莉莉的神情不住地向后倒退了几步,随着倒退几步的还有木言毅。
只是一个是不敢相信伊莉莉真的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个却对这个看似乖巧的孙女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还在那里,声音平稳,一字一顿地道:“是我,如果不是我去了外地上学,爸爸就不会这样!”
眼前泛起水雾,朦胧地快要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可是这一刻却只能跪在这里认错。心里像针刺一样疼痛。
木言毅扶了扶额头,突然摆了摆手,“啊仁,扶她起来!”
“是,老师。”
身后的大汉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扶起了伊莉莉。也许是力气比较大,伊莉莉几乎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被拉起来。
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焦距,声音阴晦潮湿,“不怪我吗?真的不怪我吗?”
“这样能怪你吗?你还是个孩子,不需要这样责备自己。”木言毅的声音慈祥,亲切,可是伊莉莉却觉得不相信。
太过美好的东西会属于她的,不是应该拳打脚踢吗?像宋岚雅一样抓着她的头发大声呵斥,是她害死的啊,是她害死的!
可是这个人怎么可以说不关她的事情呢,即使他是她的爷爷,可是那里躺着的是他的儿子啊,他不会心痛吗?
这么会,不关自己的事呢?
医生开始宣布自己所判定的结果了,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没有人注意到伊莉莉决堤而出的泪水。
只有那个人,在远处,只能呆在阴暗里,心如刀割。
外国医生皱着眉头,看着木言毅很是抱歉的样子,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木先生,他的病情很重,我觉得生还的希望很小。”
木言毅的身子颤了颤,身后的啊仁扶着他,让他稳了稳身形,“德里克,你老实告诉我,还有多大的希望?”
“几乎不到百分之一,太晚了!”德立克叹了口气,眼神歉意地望着他。
“百分之一,百分之一。”木言毅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念道,身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那本来就矮小的身体变得更加的不堪重负。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蔓延着惊心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