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我刚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火辣辣的拍了一下之后,还没等睁开眼睛的我就首先闻到了一阵阵食物所散发出的香气。
“吃饭了,懒鬼!”刘若云俏皮欢喜的对我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头脑还是晕晕沉沉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那个亭子里,我明明记得在亭子里,刘若云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显然不是我们时代的人,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故去的古人才对。
她的眼睛里流着血,脸上没有一点肉,我甚至可以看到那表皮下的骨头。就那样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女鬼,站在刘若云的面前,还笑盈盈对我伸出双手
“你瞎说什么呢?”刘若云笑着打断我的话。“昨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你一直睡得很沉,好象还做了一个什么梦,满头大汗的。怎么叫你也叫不醒。还想着今天要不要替你请医生了”
是吗?
好象是那么一回事,又好象不是那样子。我的记忆一下子被刘若云弄糊涂了,莫非真的是我自己吓自己?
最近一定是压力太大。
阵阵香气袭来,我知道一定是刘若云早我半个多小时的起床,为我准备了我爱吃的早餐,依旧是用床桌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完全张开眼睛,看到她那双明亮清澄深情望着我的双眼,就好像昨晚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的思绪依然非常低沉,如果真心疼我,就好好留在这里,别跟我闹了,我在心里嘀咕。看都不看她一眼,不是不知道她对我的好,但也许是这一切我都习以为常了,也是因为习以为常,所以才不知加以珍惜。
见我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刘若云稍稍不悦的扫了我一眼之后关上了房门,我知道是我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疏远。
闲来无事,吃完饭我去了隔壁村子里,听说那里有人在拍戏。
到达片场之后,剧组人员已经来了大半了,从远处我能看到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追逐嬉闹着,看着这一群叽叽咋咋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我的心情才稍有欢快起来。
太阳从一块乌云中逃离开来,照得大地一片鲜艳通亮,我走到导演面前。
“这他妈是什么鬼天气!”他却对着那天气骂了一句。
“是啊,什么他妈鬼天气!”我笑呵呵的说出了这句话的,我看到他的笑容后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没有理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不是他剧组里的人,我听见他问旁边一个小光头:“我让你联系的推土机来了没有?”
我没有当回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拍电影嘛,为了场景推掉一些杂物是很正常的。可是孰料这句话让对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抓了抓他那头乱发,走近那导演一步:“郭导,你是认真的吗?你真要把那所宅子推掉?”
原来那导演姓郭。
“这是什么废话?我做事情什么时候有过真的假的!更何况全剧组的人都鼎力支持我要在那里取景的想法。”郭导狠狠瞪他一眼,让他知道什么叫杀人的眼光。
果然他的杀气成功地阻止了那小光头的不听话,直接回复:“回复郭导,推土机在停车场那边待命呢,只等你一句话了。”
“那还等什么?给我推!”他再甩给他一个杀人的眼光,朝着剧组那部老爷车走去。不过,他那部车也够烂的,跟我在吴镇里开的那部金杯差不多。
小光头识趣地在后面小跑了过去,帮他打开车门,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付媚态足以去饰演宫里的娘娘还是太监?
这种人,最好下次就给他安排一个娘娘腔的角色。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为自己这种打击报复的心理给逗乐了,这样也算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吧。
刘若云在找我去吃饭,她的影子老远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说:“刚才族长过来找你,说是有事商量。”
族长?
去哪里?
村子?我想起刚才那辆车,或者可以搭我一程。
我紧赶两步,对着那车招手,心想我这也是徒劳,我的人腿怎么可能赶得上车腿。熟料,那车竟然长了后眼,又倒了回来。
我大喜,这下可好,不用走回去了。
赶紧上了车,一个劲地道谢。那光头瞟我一眼,有些不悦,但这个没有关系,他们郭导对我很是尊重。
看我坐稳了,光头开车载我去了那所传说中的残破古宅。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搭顺风车,一起去了那座石宅,竟然在后来给我带来了那一连串噩梦。
我们下车之后看着眼前的这所残破的小宅子,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起来。
“真别说郭导,还是你有眼光,跟我说了戏之后我也觉得换个地儿还真拍不出这场戏的意境来哈?大雨连绵,女主角哭着跑到这里摔倒,男主角王森那个二逼追来之后与女主角晓涵在这里进行临终前的最后一次舌吻,这简直是太有寓意了,你看这些宅子建的多具有封建气息啊!”
“你他妈故意气我是不是,那不是王森和晓涵!”对于光头的这种不关注剧情郭导显然已经是见惯不惊了,但是对于男女主角是谁谁谁都搞不清楚就有些不可原谅了。怎么着,也是剧组里的重要人物,也别整得跟个业外人士一样。
光头赶紧点头哈腰:“对对对,不是王森和周晓涵舌吻,是高正秋和常安梅舌吻!”
“滚,哪他妈会有舌吻!”郭导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朝宅子里面走去。我赶紧也跟了过去,呆会儿还要坐他们的顺风车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下面一个遮满浮萍的废井,已成了青蛙们最好的隐居地方。
宅子已经破落得不行了,少说也得有好几十个年头才能破成这样,很奇怪怎么会一直就没有人来处理,难道这宅子就没有后人了吗?还是都迁移走了?那么之前,都是一些什么人住在这里呢?突然之间,我真想知道曾经是什么人住在这里!
从亭子的基本轮廓来看,在古时,应该也是一户人家。不管是从建筑的宏伟还是已经破落的房舍,都显现出当时是壮观与威武。走进屋子里面,却又感觉有一种梦幻的感觉,这该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能将壮观与朦眬结合得这么好!
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滴落在眼前这好似梦幻的房子上,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顺着这味道寻去、映入瞳孔的是外墙上遍布青苔的中式建筑,刻板的建筑与身旁的树林融为一体,大门的漆油虽然因古老而被腐蚀、但却有种沧桑的美感。
我走进院子,迎面就看到花园当中的五亭桥这座桥,好象在哪里见过。
不知不觉地走了近去,这才发现五亭桥是由五个亭子组成的,五亭相连,大亭端坐中央,四周的小亭对称地围绕着它。五亭桥下有十五个圆洞,圆洞相通,远看,五亭桥像一座玲珑的水上宫殿;近看,五亭桥像是碧湖之上开了一朵巨大的莲花。
光从这座亭子,就越发肯定了我之前的想法,这户人家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为什么这座亭子会如此熟悉。每走近一步,我的熟悉感就增加一分,亭子的位置,亭子的摆设,没有一个地方不让我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而且是最近就来过。
摸一摸亭子上的灰尘,因为年月已久,再加上没有人来打扫,亭子里到处都布满了灰尘,亭子中间的那张石桌倒是显得干净许多,可能是有人在这之前来勘察过这里。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不知是哪个同行与我有着一样的独特的眼光。
石桌上还留下一个水壶,我揭开壶盖一看,那上面竟然还保留着温度,我的天!我的心竟然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是谁刚刚在这里琮过?从这存留的温度来看,应该是刚刚离开才对,可是不可能啊,我进这亭子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啊。
“光头,你刚才看到还有其他人进来吗?”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得不求助于旁边这位神人。
“应该是小矮人……或者压根就是牲口棚吧?你看!这宅子比旁边的宅子矮了那么多!”你永远也别指望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好话来,但是确实,这宅子确实比旁边的宅子矮了许多。人住的话确实矮了点!那当地的街坊们都不知道原来是谁住在这里吗?
“我问过,但已经没有什么当地的街坊了!自打周庄镇被开发为5A级景区之后,这原本整条街住着的人都被政法用大笔的安家费动员走了……”郭导不愧是导演,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我还没有问出口,他已经回答了,看来能够当导演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物。
不过他昨天不是说,已经问出了有人说这所宅子邪门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我拿眼睛瞄向光头,他赶紧从身边口袋里掏出烟,先递一支给他们郭导,又拿火机帮助他点上。后来再递了一支烟递给我:“他们也是道听途说的,等我想再问得仔细些时候,他们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吗?我重重吸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烟雾在我身边围绕,升起一个个烟圈。如果刘若云在的话,只怕她又要啰嗦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一台大型推土机才慢慢悠悠的从后面的巷子口开了过来。
当司机得到郭导一再确切的“免责声明”之后,他开始启动那部吃屋的机器,孰料推土机刚刚要把那一堆碍眼的残垣断壁“做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驼背老头突然挡在了推土机的前面。
“危险!你这老头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要命了?”
司机一脚将刹车踩死后,马上将头从驾驶室的侧窗探出来大声对老头吼道。
在一旁观看的郭导赶紧跑了过去,我和光头也快步走了过去。司机早已经到达驼背老头面前,他们一争一吵得分外激烈。
这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没有一百岁至少也有一百二,而且,他的背不是一般的驼,是非常的驼,他其中的一只眼珠完全是白色的,看起来非常瘆人。而且我还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隐约看到了两条淡淡的红线,就好像是哪个淘气的小孩用水彩笔给画出来的一样。
马屁精光头对着老头客气地问道:“大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啊!”
谁知光头的关心与马屁一点也不起作用,老头分外激动,他挥舞着双手,额头和脖子上隐约可现的两条淡淡的红线凸现在我们面前:“不能拆,这个宅子你们不能拆!”
看来只能郭导出面了,他拍拍手,走到大爷面前:“大爷,我们是拍电影的,是为了取景才要拆掉它的。而且我们手上有城建局和房屋管理局的许可。况且……况且这宅子也太破落影响古镇的形象是不?”
“那也不行,你们到别处取个什么景吧,这个地方你们就不要动了!”
郭导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不能让老头平静下来,他对我们吼道,语气生硬得没有半点回旋的机会。我CAO,这又是哪路神仙?
“大爷,你就别给我们添乱了好吗?这几天我们已经够不顺的了!”不知不觉郭导的语气也开始生硬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不尊老爱幼,实在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尽了,可是那老头还是不依不饶。我心里突然起了触动,那老头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反对哟?
这糟老头还真的是软硬不吃,他叉着腰,胡子随着嘴唇一动一动的,我隐约看见鼻涕顺着鼻孔流出而流到胡子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反光。他还是那么坚持:“不顺?等你们真的拆了它就知道什么才叫不顺了……”
“大爷,你有亲属在附近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吗?”光头倒是耐得住性子,不过他的方法也未尝不可一试,只要找到老人的家或者家人,就可以把他弄走了。
只要他一走,咱们想怎么弄还不是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