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宫太子府。
外头早已烽烟四起,苏恒却毫不知晓,而是孤独地坐在床上,盯着床沿上精雕细琢的合欢花图样,思绪不知道飞往哪儿去。
他听父皇说过,父皇之所以如此疼爱他,全都是因为他的母妃。母妃是宫里的舞姬,经常在乐师的伴奏下为父皇起舞。她身轻如燕,能做“掌上舞”,自然得到了父皇的无比宠爱。有了专房之宠,母妃很快就有了他,所以一路直升,坐上了贵妃的位子。可是好景不长,母妃遭到其余三宫六院的妒忌与陷害,命丧黄泉。
父皇还说,母妃最爱合欢花,所以父皇一手布置了这东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多处地方都有合欢的印记。父皇还封他为太子,以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其实,苏恒那时尚且年幼,对母妃的记忆寥寥。只是凭借父皇的诉说有所了解,只记得母妃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她爱合欢花,还说了一个关于合欢花的故事。合欢花有宁神作用,主要是治郁结胸闷、失眠健忘、滋阴补阳、眼疾、神经衰弱等功效。作为观赏物,在过去只有小花种,现已有硕大美丽的品种。七月流火。一树绿叶红花,翠碧摇曳,带来些许清凉意,走近她她却欣欣然晕出绯红一片,有似含羞的少女绽开的红唇,又如腼腆少女羞出之红晕,真令人悦目心动,烦怒顿消。时人赞日:叶似含羞草,花如锦绣团。见之烦恼无,闻之沁心脾。又赞日: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合欢花象征永远恩爱、两两相对、是夫妻好合的象征。
江湄波涛,千年万载,合欢繁衍,几多春秋。韦庄的诗讴歌了舜为民众劳碌奔波的精神,赞颂了娥皇、女英二妃纯洁的爱情,也浓缩了一个动人的传说。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古时候,这合欢花叫做苦情花,也并不开花。苦情开花变合欢,要从一位秀才说起。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考前功名。临行时,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丝变白发,也没有等回夫君的身影。在生命的今天即将到了的时候,粉扇拖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夫君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欢!”说罢,气绝身亡。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果真都开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只是花期很短,只有一天。而且,从那时开始,所有的叶子居然也是随着花开花谢来晨展暮合。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也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了。
唉!如此痴情的花种,母妃这样钟爱,所以,母妃一定也是个十分痴情的人。
合欢花都是成双成对的,而自从母妃仙逝之后,父皇只得独自寂寞过活,借物思人。尤其是这合欢花,父皇不仅在东宫门前大量种植合欢,并且在东宫里处处雕刻合欢的式样。这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父皇三天两头就来到东宫小坐,睹物思人,凭吊今生挚爱。
“哎!父皇啊,虽然您失去了继续坐拥秀丽江山的机会,但是,我知道,你定然感到很是满足,因为,你终于可以与母妃相知相守了。”
身着素色孝服的苏恒感慨道。
外头夜色正浓,星子闪烁,却不知墨色天空下正在进行着充满阴谋的残酷之战。
“太子殿下,不好啦!太子殿下!”
平日里伺候苏恒的小宫女喜儿嘶声力竭地尖叫着冲入东宫的正殿,这才拉回了正在沉思世界里自由翱翔的太子苏恒。
苏恒慌忙站起身来,道:“喜儿,出什么事了?怎地如此着急?”
喜儿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道:“太子殿下,大皇子与二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已经在外面打起来了。您没有一兵一卒,一定会占下风,还是赶紧逃出皇宫吧!”
“什么?大哥和二哥打起来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才是皇上钦点的东临太子吗?”苏恒很是气愤。
“大皇子与二皇子既然已经动手交战,摆明了是不会在意皇上的圣旨的。”喜儿分析道。
“这是谋逆!这是造反啊!”苏恒怒吼道。
“别管这么多了,殿下,您还是抓紧时间逃出去吧。这儿有一件小太监的衣服,您先换上,反正外面一片混乱,您可以浑水摸鱼逃出去。喜儿无能,也许不能保护太子殿下顺利出宫,可是喜儿现在会拼死护着您的。”喜儿抹着眼泪发誓道。
苏恒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苏恒连忙换上太监服,跟随喜儿跑出了东宫。
外面果然已经战火连天,硝烟弥漫。
化作小太监的苏恒与宫女喜儿好不容易躲开一个个手拿大刀的官兵,来到了紧关的宫门前。
“太子,宫门已关,咱们怎么出去啊?”喜儿贴在苏恒的耳边道。
“容我想想。”苏恒费尽全力调动每一个脑细胞。
可是,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让他细细思考呢?
“你们两个站住!”身后传来的怒喝令喜儿与苏恒二人立刻僵直了后背,愣在了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身后传来了掷地有声的脚步声,停在苏恒身后时,又传来一声轻笑。
“呵!三弟,你跑得倒挺快啊!若是我没有调动所有人马在这宫门前等着你自投罗网,岂不是就这样白白地放了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恒索性放开了一切,扭身道:“二哥,你胜了大哥?”
“大哥?”二皇子轻蔑地说道,“大哥无能,已经落入九泉去陪父皇了。说起来,咱们三兄弟里还是大哥最孝顺,生时没有孝敬父皇,等到父皇驾崩,还放心不下跟了去。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你杀了大哥?二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最最要好,我们一起骑马,一起射箭,一起……”苏恒妄想用儿时的回忆打动已经丧心病狂的二皇子。
“够了!别和我提小时候的事,我至今仍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小时候最得父皇宠爱,样样都比我们强,我们赛马比不过你,射箭比不过你,就连吸引格格小姐们的魅力也不如你。我当时就想,等我长大,一定要发奋超过你。后来,父皇立你为太子,我就有了奋斗的目标,那就是取代你当上太子!”二皇子非但没有被苏恒感动,反而愈发讨厌苏恒,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二皇子说着就拔出身旁的剑,一剑刺向苏恒的心脏。
“啊!”
只听见一声惨叫,苏恒身边的喜儿倒在了地上,胸前鹅黄色的衣衫被鲜血染得红得如同每日的晚霞。
苏恒蹲下身去抱着喜儿的遗体,甚是感动于与怜惜忠心护主、挡在他身前的小宫女。
二皇子眼看没有一剑杀死苏恒,于是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剑,再次刺向苏恒的心脏处!心想:我看这回还有谁能够救你的命!
苏恒没有武器,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反抗的本能。
“快走!”
熟悉的女声响起,苏恒只见一位蒙着白纱的女子将自己拎起,使出轻功逃走的同时,扔下两个触地即炸的“惊天雷”,将二皇子和众侍卫一干人等震得跳到了一边,有几个躲闪不及的侍卫还被迸出了血。
宾果!各位看官猜对啦!这位救下英雄的美人就是我们许久不见的孙晓晓姑娘。
说来也巧,孙晓晓也是为了趁乱逃出这遍布着阴谋与罪恶的皇宫,才会途经此地。没办法,犹记得上次,她由于自己的伤口被触碰,一怒之下没有与那“中看不中用”的美男子苏恒道一声“再见”,就匆匆离去,继而就着满腔的怨念与仇恨快马加鞭地杀入了皇宫!
自古以来,美人大多都是“花瓶”,空有美貌,却没有智慧。
可是孙晓晓不一样,她除了有一张非常耐看的脸,还有一颗百转千回的七窍玲珑心,大智慧可多着呢!她带着一身水气,从记忆里走来,婷婷袅袅间,宛如画中人。江南山水墨,浓淡总相宜,从依稀可辨到翩然而至,还未惊叹她的美,就转瞬间走远,迷雾般模糊了起来。这样的女子,折骨成诗,素雅清净。促锦丛生,暗地妖娆。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不顾丢了性命的威胁冲入皇宫,而是跟在一旁选宫女的队伍进入了皇宫。宫女,指在宫中供役使的女子。早期的宫女,大多来源于女奴隶、女俘及罪犯的妻子等。
此后,历代宫女中,有一部分开始从民间“选美”、“采女”中选出。“选美”就像科举考试一样,有一套严格的规矩。参选女子必须是良家,即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这些人家的女子叫良家子。历代都规定宫女取自良家子。
博览群书的孙晓晓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给自己编了个普通良家女子的身份,再凭借自己的上上之姿,经过层层选拔,很容易就进入了皇宫。
为了早日杀死狗皇帝,孙晓晓主动要求去皇上洗浴的地方侍奉。
皇上虽然病着,却没忘日日沐浴。所以,孙晓晓因着伺候皇上沐浴,没费多少工夫就得到了一个接近皇上的机会。
这日,皇上沐浴过后,正自在地躺在浴池一旁的龙榻上休息,还不时地咳嗽两声,唉声叹气。孙晓晓独自站在一旁,只觉得这狗皇帝已经年迈,与自己的师父差不多年纪,怎么会比自家师父多了如此多的狠毒心肠呢?
东张西望了一会,孙晓晓想:为了在毒死狗皇帝后脱离干系,自己还是把窗户打开,作出一副是刺客进宫给皇上下了毒的样子吧!
准备好一切后,孙晓晓轻手轻脚地靠近浑然不觉的皇上,然后伸出右手,极快地触碰了皇上裸露在外的脚背一下,就愉快地看到狗皇帝的身子渐渐变成青色。她,终于为死去的师父报了仇!
可是为什么,她并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惆怅。
无暇多想,当老太监推门询问皇上去意的时候,孙晓晓憋住一口气躲在浴池里,然后不动声色地听到太监们大喊大叫,以及大内侍卫翻窗追向根本不存在的刺客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里,孙晓晓都继续伪装成小宫女,只是她主动犯了一些小错误,故意被管事儿的姑姑调去了浣衣局,只待寻得机会逃出宫去。
也是天助她也,孙晓晓一看见宫里因为皇位之争乱作一团,立刻蒙上面纱,离开浣衣局,打算趁乱逃离皇宫。没想到,孙晓晓会在这里遇见苏恒。早在皇上的灵堂面前,她就知道了,苏恒就是当今东临国的太子。本来,她不想多管闲事,只想顾得自己安全,可是,转念一想,大皇子已经以为手足相残惨死宫中,自己是不能忍心看见苏恒像大皇子一样成为皇位的牺牲者。而且,上次密林中的事,她,还欠他一个解释。
所以,就在二皇子的剑即将刺死苏恒的千钧一发之际,孙晓晓出手救下了苏恒,施展轻功,安然离开了皇宫。
夜还很长,万千侍卫手上举起的火把照亮了孙晓晓与苏恒飞出宫外的身影,还有二皇子气急败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