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瞎了。”听到吉森的脚步声后,赛瓦抬头说道。她原本紫色的双眸如今全无色彩,她看着他,他却全然感觉不到她的注视。他走到赛瓦身边,蹲下来,她伸出手摸索,但却在触到吉森的臂膀后倏地抽回手,仿佛碰到了荆棘。“此刻我还能看见你,但却模糊得只剩一团白茫茫的影子。”赛瓦平静地述说,但吉森能听得到她语气中隐藏的哀伤。“到了明天,恐怕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道。
“会好起来的,赛瓦。”吉森抚摸着她稚嫩的面颊,赛瓦却迅疾避开。“不要碰我,吉森,不要再碰我。”她的语气中充满惶恐,小小的脸绷紧,眼睛圆睁,瞳孔黯然无光。“告诉我,赛瓦,你究竟怎么了?”吉森皱眉问,自从这女孩的眼睛出现毛病后,就一直表现异常。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又不肯吃任何东西。
“你还是什么都没吃?”吉森担忧地问。
“我吃不下。”
“可已经三天了,你甚至滴水未沾。”吉森好言相劝,“这样下去身体会垮,你已经很虚弱了,赛瓦,你的眼睛一定会没事,不要过于担心——”
“我真的吃不下。”赛瓦打断他,“瞧,我尽量让自己咽下那些东西,但我根本咽不下去,我的喉咙似乎干得要命,又像是被某只手用针线缝合,无法吞咽。”
“难以置信……赛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赛瓦摸索着下床,“我爷爷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那老人和赛瓦同时患了眼疾,第二天,老人就消失不见。他丢下了赛瓦,他唯一的孙女。但赛瓦看起来并不悲伤,这女孩有着异于常人的成熟和坚忍。
“昨晚没听见猫叫,对吗?”赛瓦忽然问,她挪动脚步,朝拼凑出花朵图案的彩色玻璃落地窗走去。她需要伸手不断摸索,以免撞到桌角或是其他物什。
“没错,可能王城的猫已经死光了。”吉森答,自从那晚发生令人烦躁的群猫乱叫之后,城里的猫就不断死亡,每天都会看见新的死猫尸体,每晚叫唤的猫儿也就逐渐减少,而昨晚更是没听到一声猫叫。
“它们的叫声让我害怕,晚上更是噩梦连连,有人说那是末日的恶兆——”
“可我听人说过,群鸦起舞,末日来袭……瞧,这末日的恶兆还真多。”吉森耸耸肩,“没有末日,赛瓦,那根本是危言耸听。一定有更好的理由能解释这一切,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女孩沉思着,“但今年的确反常,不是吗?大雪提前了足足一个月,气温也是骤降,听闻沿海地带还出现了海洋逐渐吞噬陆地的情况,瘟疫更是在多个国家爆发。而我们极地,真难想象现在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而那些猫——”她顿了顿,“是谁杀了它们,是山野之王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吉森回答,“自新王登基后,他就被任命为蜜饯首相,同时还执掌军权,恐怕没时间理会这种小事。”
“小事……”赛瓦若有所思,“他曾答应我找到不怕火炼之人……他是否忘记了这件小事?”吉森默然不语。“我知道他早忘了,因为他现在不需要我们,爷爷消失后,他甚至没有派人寻找。而我,我就要瞎了,他也不曾过问。”
的确是这样,吉森想,琼斯维安根本就是一只生了张笑面的老虎。“他只是太忙了”吉森这样解释,他不忍赛瓦幼小年纪就要接受种种残酷现实。“最近常常有贵族前来向新王效忠,他要加强守卫,以免有图谋不轨之人混杂其中,对新王或他自己不利。”
“那些跳梁小丑完全对他够不成威胁,若是真有人杀了新王,恐怕还帮了琼斯维安的大忙。”赛瓦冷静地道,她是如此聪明。她站在窗前,小小的背影令人怜惜。可怜的女孩如今已经面黄肌瘦,早就没了当初见她时的青春活力。“但我才不会去和琼斯维安计较,吉森。爷爷告诉我,要做一个淑女,我一直在尽力。我只想知道,万一我有何不测,你会不会帮我找到火山之火?”
“你不会有事。”
“我是说假如啦。”
“好吧,假如……我当然会帮你,但你知道,或许我穷此一生都找不到不怕火炼之人。”那简直是神话传说里才有的人物。何况,吉森怀疑有关火山之火的传说是否真实,毕竟那是琼斯维安的一面之词。
“如果火山之火存在……”赛瓦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确定,或许她也在担忧那是琼斯维安的谎言。“如果存在,就一定会有人拿得到它。世间万物的存在必有其价值,也必有一物能够克它。在我们极地,讲究万物相生相克,说的就是此理。”
吉森似懂非懂,他朝窗前走近,却听到赛瓦严厉的喝止声,“你最好别过来!”赛瓦的浑身在发抖,她转身面对他,眼眸空洞得令人胆寒,“要知道原因吗,吉森?”她忽然迟疑起来,声音有些颤抖,“我感觉……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感觉……我想要喝人血……”她用力咬住下唇,血丝渗出来,她贪婪地舔舐嘴唇,双眼掠过一丝红光。
“人血?”吉森震惊不已,“你为什么想要喝人血?”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赛瓦用无神的眸子盯着他,“当你靠近我,我能感受到你呼出的热气,还有皮肤下面鲜血在血管中涌动的声响,真的,我真的听见了。那是一种轻快的、宛如小溪缓慢流淌的声音,比世间任何音乐都更迷人。我想咬开你的血管,狠狠咬,让温暖的血液四溅,让那动听的声音流进我的心底……我一定是疯了,对吗?”
若不是赛瓦一脸严肃,吉森真认为她在开玩笑。“赛瓦,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
“昨天,或者前天?”赛瓦不确定地回答,“最初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而如今,我简直无法容忍你在我面前呼吸,我为什么会这样,你能告诉我吗?”她如此无助,让吉森心痛,同时也万分惊愕。“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病症,赛瓦,你要我如何做,要我去为你找到人血吗?”
“不,不能。”赛瓦立即回答,“我不能那样做……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吉森走出赛瓦的房间。如今他已基本痊愈,行走自如。山野大军现今正视更名为都城守卫队,负责每日巡逻,维护王城治安。琼斯维安也不再是山野之王,而是堂堂蜜饯的首相。他从都城守卫队中抽调出一部分精英,负责保护国王和他的安全。而行军途中加入大军的老幼及妇女则被暂时安置在首相府中,包括吉森和赛瓦。
他走出没几步,赛瓦房中忽然传出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他心中一震,迅疾跑回,推开赛瓦的房门,眼前窗户碎裂,地面尽是玻璃碎片。碎片中,一人赤脚站立,红得发黑的粘稠液体自脚底氤氲开,形成一片阴暗的小区域。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破窗而入?吉森惊愕地想。赛瓦的房间居高临下,根本没人能爬到上面来。
他审视此人,此人须发皆白,蓬乱肮脏,但身形挺拔,隐藏在乱发背后的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但他的瞳孔却呈现出鲜血的颜色。他右手揪着一个女人的长发,左手正擒住赛瓦的肩头。赛瓦背对着吉森,弱小肩膀不断抽搐。女人的神情则是惊愕而恐惧,一双蓝眼像是即将挣脱眼眶,她不停挣扎,大声呼喊,泪水滚滚流淌,“救我,求你救我……救救我……”
吉森毫不犹豫拔剑出鞘,“出了什么事?”他问那女人。
“魔鬼……他是魔鬼……求你救救我,救我啊……”女人连话都说不完整,“啊——”她尖叫,因为那人在用力扯动她的头发。吉森挺剑便刺,但赛瓦却转身,双手摸索着抓向那人的手。“不!”她大呼,嗓音沙哑,“不要伤害他,他是我爷爷!”
他吃了一惊,那老人一向驼背,身体又虚弱,但如今……“赛瓦,他真的是你爷爷?”
“你总该记得他的大胡子。”赛瓦道,她看起来更加虚弱,“不要伤害他,吉森,我求你别伤害他。”老人被乱发遮掩的一双红眼宛如漂亮的红宝石,但其目光却阴冷可怕。他盯着吉森,目光中的寒冷令吉森浑身一凛,“他——”
“他会离开这里,还会放了这女人。”赛瓦抢着说,她的嘴唇如今苍白如纸。“你走吧。”她转向老人,“我不需要你,走吧。”老人发出一声暴躁的怒吼,他的目光疯狂而令人窒息,他的声音虽然和以前一样苍老,却飘忽而空洞,仿佛从地狱飘来,“赛瓦……”他再一次用力扯动女人的长发,女人发出尖刺而尖叫。“瞧,她有多么可口啊……想象一下血液的芬芳,暖流遍及全身的感觉,那会是多么舒畅……你能感受到的,赛瓦,来,对着她的脖子咬下去……”
“不……”赛瓦迷茫地摇头,不断后退,“我只要咬下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爷爷。”
“你会变成瞎子,你还会死去。”苍老而恐怖的声音道。赛瓦浑身一抖,面现恐惧,“我不会死,总会有办法。”她用双臂环抱自己,嘤嘤哭泣,空洞的双眸如今只剩惨白的颜色。“你总会这样做,这是我们活命的唯一方法。喝了她的血,赛瓦,你会求得解脱,你会享受永生。”他的语气充满诱惑。
“救我,求你救我!”女人嚎叫,她盯着吉森,目光充满对生的渴盼,“别站那儿发愣!老天!快救救我,求你……”她嚎啕大哭。“他喝光了我丈夫的血,他还想对我这么做,我不想死……”
“诸神在上,你快放了她!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吉森喃喃,他看向赛瓦,女孩已停止哭泣,正用手抹掉眼泪。“赛瓦?”
“我不知道”赛瓦扬起小脸,茫然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放了她吧,爷爷……”
老人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他忽然抓住女人的手腕,送到嘴边用力咬开,霎时间鲜血四溢。女人惨烈哀嚎。“快点儿,赛瓦,你让我失去耐心了。”老人恼怒地道,他一手拽着女人,一手拉住赛瓦,将女人滴血的手腕送至赛瓦口边。赛瓦娇小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一下,她贪婪地深深吸气,目光在这一刻迸发出红光。她抓住那手腕,张嘴欲咬。女人绝望而悲怆地尖叫。
“发生了什么事?那女人吵死了。”一名守卫忽然出现在门口,赛瓦将注意力转移,用她那茫然的双眸盯着守卫。老人则发出低低的嘶吼。“诸神在上,他是吸血怪物!”守卫脸色苍白,趔趄后退,“你先撑着,吉森,我去找人来。”他匆忙跑离。
赛瓦双眼紧闭,似乎在极力隐忍,终于,她推开女人的手腕,缓缓站到吉森这一侧。那老人的红色眼眸迸发出恶毒狠辣的光泽,他一把抱过女人,对准她的脖颈咬下去,女人的尖叫只发出一半,便停止挣扎。他满足而贪婪地吮吸,每啜饮一口,双目似乎就比之前红艳一丝。夜色渐暗,老人的双目在略显昏暗的房内愈发狰狞可怕。之后,他将女人推开,尸体软绵绵滑落。他赤脚行走,碎玻璃扎进脚掌,浑然不觉痛,走到窗口后,他看了赛瓦一眼便纵身一跳,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吉森和赛瓦冲过去,在碎裂的窗户前站定,俯首向下看。没有想象中的血浆四溅,也没有本该看到的横尸当场。老人的身躯如此轻盈而矫捷,落地后不但毫发未损,而且还迅疾起身,贴墙急速而行,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吉森倒抽一口凉气。他成了一个吸血怪物,他不是人。吉森如此想,凉意自后背滋生。冷风扑面时,他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
“这女人怎么了?”东尼稍带恐惧的声音响起。吉森回头,看见东尼正满脸惊愕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女人,他的身后跟着一批守卫。“我听说这儿出现了红眼睛的吸血怪物”东尼道,“我带了人来,显然来晚了。”
“是,你们的确来晚了。”吉森干涩地回答,“他跑了,从这里跳下去。他没死。”他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居然还能保持冷静。“他吸干了这女人的血。”他还想让赛瓦变得和他一样,幸好那没有发生。吉森看向赛瓦,发现女孩已经虚弱到随时会跌倒。
“果然还是发生了。”东尼恐慌地道。
“果然?你听说了什么?”
东尼舔了舔薄薄的嘴唇,“它们能翻过五丈高的城墙,还能在瞬间发招,致人于死地。它们吸食人血,而且还必须是活人的鲜血。这几天不断有人失踪或死亡,而死者几乎全部是血尽而亡。外面都在疯传这种怪物就住在亲王堡的狩猎林,他们中有些甚至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现在没人敢靠近亲王堡,亲王堡的仆人也跑掉了大半——外面早已人心惶惶,而你居然才听说?”
吉森苦笑,琼斯维安被任命为首相后,首相府中众人皆繁忙,根本没人愿意停下来闲聊,何况还是跟他这种小角色。“我最近忙得很。”他撒了个谎。
“你真该留意一下外面的传闻。”
“我知道。但它们是何时出现的?”
东尼摇头,他走到窗前向下看,一脸恐惧,“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他喃喃,“太可怕了。瞧,这道墙这么高,又如此光滑,他究竟是怎么爬上来的?”他距离赛瓦如此近,手臂擦过赛瓦的小脸。
赛瓦忽然转头对准东尼的手臂咬去,东尼发出一声惨呼。“赛瓦!”吉森喊道。但已经晚了。女孩开始吮吸,并饥渴地吞咽,喉咙里发出疯狂的呼噜声。“不——”东尼大声呼救,他一巴掌打向赛瓦面颊,女孩挨了一掌,嘴角渗出血丝,但她仍紧咬住对方的手臂不放。东尼用力甩动手臂,但赛瓦却吮吸得更加急迫。“快来救救我!”东尼大喊,守卫们拥上来,其中一人将赛瓦拦腰抱起,赛瓦咬向这人脖颈。守卫倒地时,其余的人全都脸色大变,远远退开。赛瓦跪在地上,兀自啜饮不停,她的眼睛逐渐燃烧起红色火焰,且随着她吮吸,颜色越来越红。
“好赛瓦,这不该是你呀……”吉森喃喃低语,那个一路给他欢笑,让他快乐的女孩如今竟变成了吸血恶魔,“这不该发生,不该。”
男孩东尼脸色煞白,瞳孔瞪得极大。他本该逃跑,但他的双腿抖得如此剧烈,以至于膝盖不停相互撞击,热乎乎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淌下来。吉森冲过去抓住东尼的手腕,“走啊!”他用力推动东尼,东尼趔趄着摔倒,随后这男孩总算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
在守卫的血液变冷前,赛瓦停止了吸吮,她站起身打了个响嗝,红眸眨动间,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她不再虚弱和无力,也不再瑟瑟发抖,双眼也恢复了视力。她看着吉森,诡异而恐怖的红眸让吉森心中一冷。
“赛瓦。”他低低呼唤。他距她太近,这很危险,他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有守卫提醒他。但他没有退缩,他不相信眼前娇小、纯真的女孩会伤害自己,她甚至还救过他的命,更曾为了保护伤重的他,寸步不离。他向她靠近,“赛瓦?”他又唤了一声,赛瓦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吉森道,他在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我很难过,赛瓦,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在你身上……”他的语气无限悲伤,“瞧,我喜欢你,这儿的每个人都喜欢你,你如此甜美而可爱,聪明且伶俐,怎能不让人喜欢?”
赛瓦垂下眼皮,语气无助,“我杀了人,吉森,我喝了他的血,我已经没法回头。”
他感觉悲痛,“真是这样吗?”
“是的。”赛瓦答,她直视他,用那双令人胆寒的红色眼眸,吉森忍不住颤抖。“你也害怕我”赛瓦居然笑了,目光带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你猜,我会不会喝光你的血?”
吉森艰难地蠕动嘴唇,“你当然不会——”
“你错了。”赛瓦说,她忽然屈膝窜起,犹如灵活的猴子般跳到吉森的肩膀上,动作迅捷。她搂住他的脖子,就要咬下去,吉森能感觉到赛瓦牙齿的冰凉,和她口中呼出的冰冷气息。血液在瞬间凉透,寒冷遍及全身,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铺天盖地而来的风雪将他包裹。
但赛瓦的牙齿没有咬下去。“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对吗?”她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极轻极细,宛若游丝,“我暗自发过誓,会在我十三岁时嫁给你,但是……你肯吗?”
她的牙齿在他颈间,随时都会咬下去,他将会命丧黄泉。他应该说谎,这不是难事,只要嘴唇轻轻一碰,他就能活命。他开口,“你知道我的心,赛瓦。”冷汗渗出手心,心跳几乎停止,他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语气苦涩而坚决。“我不可能娶你。”
赛瓦的喉咙发出古怪的呻吟,细小的牙齿刺破吉森的颈间皮肉,他浑身战栗,闭目等死。但却在此时,赛瓦厉声尖叫,滚落地上,不住哀嚎。一把短刀没入她后背,她弱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面目扭曲变形,眼白突兀地翻张。她捂着腹部,尖声嚎叫,她的胸腔里似燃着了一把火,由内自外冒起黑烟,皮肉被烧焦的气味越来越浓。赛瓦已经痉挛的十指抓向腹部,衣服被撕开,腹部呈现焦黑的大洞,那黑洞不断扩大,迅速吞噬掉周围皮肤及五脏。黑烟越来越浓,呛得吉森忍不住咳嗽。赛瓦的身形越变越小,她停止挣扎,亦不再尖叫。黑洞先是吞掉她整个胸腔,继而是四肢、五官,长发在噼啪声中瞬间成灰。原本鲜活灵动的赛瓦就这样尸骨无存,只剩一捧灰烬。
灰烬中,一柄精钢打造的短刀异常醒目,其刀柄雕刻的花纹精致而特别。那是阿芙拉的短刀,吉森认得这把刀,就是这把刀结束了培迪的性命。
“你杀了她?”他转头,语气沉痛。
“我救了你。”阿芙拉冷冷说道,她的眼眸冰冷如寒霜。“你不该愚蠢到信任她。她喝了第一口血,就不再是她自己。”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想让她死。”
“你想让自己死?”
吉森黯然,“你让她什么都没留下——”
阿芙拉冷冷打断他,“普通刀刃无法伤害她。你该醒醒,吉森,她已经变成了吸血怪,今后只能依靠吸血为生。她行动迅捷,能够永生,若要她一直存在下去,将会有更多人惨死在她的尖牙之下。她失了灵魂,也丢了人格。严格来说,她已经死了。而我,不过是赐予她真正的解脱。”
吉森直视她,“你似乎知道很多。”
阿芙拉从灰烬里拾起匕首,“没错,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是她。”
“她?”吉森不解。
她轻启双唇,压低声音,“是……夫人。”
“她?”吉森震惊。他记得那女人的阴森可怕,也记得鲜血浇灌成的血玉树,天鹅堡夫人称呼其为里斯塔雅。“是里斯塔雅……”他似乎明白了,轻声说道,“那些人曾将鲜血交予里斯塔雅,他们向它效忠,他们变得和血玉树一样嗜血。”
“这就是效忠里斯塔雅需付出的代价。”阿芙拉小声道。“如果你当时也那么做,你会变得和赛瓦一样。赛瓦和她的爷爷也已臣服于里斯塔雅,他们是夫人的奴仆,而今,夫人唤醒了他们。如果她需要,就算是已进入坟墓之人,也会爬出来接受她的命令,哪怕这人仅剩白骨,其灵魂终将永远归里斯塔雅支配。现下时局混乱,正是夫人需要血灵的时候。”
“血灵……”光是这名字就让吉森忍不住颤抖。
“你一定认为她很可怕,对吗?”阿芙拉冷静地道,“但这还只是开始,相信我,吉森,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