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柳暮婵更加咬紧下唇,神色一转怨愤,恨恨说道:“你若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爱上别人,那么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我,你既然惹上了我,就没有可能挥挥衣袖、一走了之!我是不可能同意!不可能答应让你走!”
言及于此,柳暮婵忽地目光一转森沉,说道:“如果你非要坚持,那么我柳暮婵便不再客气,只要你冷月果真离开我翠涵山庄,我便誓言要尽我的最大努力,去毁了你的情人,毁了你宝贝万分的心儿姑娘!”
冷月望之闻之,未料柳暮婵竟有如此神情、如此言语,那是他之前未曾见过的柳家千金模样,不由心头一阵冷凛,讶然问道:“妳妳在说什么?妳说什么要毁了心儿?那是甚么意思?妳打算对心儿做甚么?”同时心头回荡着不可置信的情绪,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所认识的婵妹吗?为什么她的表情看来如此阴冷,吐出来的话语又极是威胁强逼,好似换上了一个面孔,变做一个我从不认识的偏激份子。”
却听得柳暮婵森然一个冷笑,说道:“不错,我会毁了她,我会让她得不到你!我的武功虽然不及你的心儿,可我在这江湖间所能发挥到的影响力,却未必输得了她!只要我铁了心地要去对付她,你的心儿便没有生机!只要我柳暮婵,每日每日地在我父亲耳畔鼓吹,在我翠涵山庄中倡议,要我们山庄大改过去与天外圣城河井不犯的立场,转而支持去剿灭圣城所有势力的行动,且再号召所有正道盟友有志一同、聚众北伐的话,你真以为我会做不到吗?只要我能影响我爹爹、影响各大名门正派的领袖人,我便能左右那天外圣城的存亡,左右你心儿姑娘的生死!”
冷月听之骇然,竟感觉柳暮婵是十分认真地在说着这些话,不由瞪大眼睛回道:“婵妹!心儿姑娘与妳毫无深仇大恨,妳怎能为了私情而伤害她?且不惜牵连到整个天外圣城?再怎么说对不起妳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你若想报复便冲着我来,别去对付心儿!”
柳暮婵目光含怨,说道:“我自然是要报复你!我把心儿毁了、把天外圣城毁了,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让你愧疚懊悔一辈子,就是对于你最大的报复!”
冷月看着柳暮婵的模样,既是难过又是无措,说道:“婵妹,妳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否我对妳伤害太深,让妳一时间失去理智?唉,是我不好,是我害得妳如此但妳得要冷静下来,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甚么妳要知道,中原正道诸门,若是真向天外圣城发起征讨,那将导致一连串的战乱厮杀,造成南北两方无数人员的死伤,江湖武林这几年来的难得和平,立即就将瓦解破坏!这已不是你我两人与心儿之间的情感纠结而已,这会扩大成为所有天下人的灾难!”
柳暮婵摇了摇头,哼出一声凄然冷笑,说道:“冷月,是你不够了解我,还以为我只是一时失去理智下的胡言乱语,不知道我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我柳暮婵是个可以玉石俱焚的人,若是一心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会宁可毁了他!冷月,我既然得不到你,那么我也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得到你!我会毁了心儿、毁了你、最后再毁掉我自己!至于甚么天下人的安危,与我又有何干?我若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了,还有办法再去顾天下人么?”
冷月闻此,禁不住脱口叫道:“婵妹,别再一直这样说话,妳是疯了不成?”
柳暮婵陡然间一个大笑道:“疯了?不错,我真是疯了,为了一个爱不到的男人发疯。但是冷月你可没疯,你可要用你的理智好好想想,你一旦离开翠涵山庄的后果是甚么?你应当十分清楚,中原武林里是有多少个名门正派,一直以来对天外圣城怀有仇恨,恨不得能够将他们抄家灭城你应当更加清楚,这么多年以来,中原正道里一直力持反对意见,不愿去对天外双煞乃至天外圣城动武的人,就是我们翠涵山庄!你可知道多少名门是看在我们山庄的面子,以及我与爹爹的劝言之下,这才不去与天外双煞为难的么?如果今天,我爹爹突然改变立场了,我们翠涵山庄突然改变策略了,决定要去带头剿灭天外圣城的话,你说我们会得不到支持吗?别的不说,光只那个极视天外圣城为眼中钉的风云楼,只怕就要第一个举手赞成了吧?”
冷月心头一揪紧,他自然知道这是事实,知道中原正道这几年来一直分为两派意见,力主讨伐天外双城与力主维持现状不去挑起战端的两派,而这对于“天外圣城”主和不主战的一派,为首代表者就是“翠涵山庄。”所以如果柳扬尘改变态度,决定转而支持讨伐圣城的话,后果确实不堪设想,以“翠涵山庄”在江湖间的影响力,势必会带动整个江湖正派的风向,倾而倒向对于“天外双煞”的制裁!
于是冷月确实慌了,他略颤着声说道:“婵妹妳妳莫要一时冲动下,去对庄主说些不利天外圣城的话,妳要知道天外双煞其实救过妳爹爹,妳爹爹心怀感激之余,这些年来根本不想去为难他们。”
柳暮婵冷冷笑道:“对,我爹爹是有心要放过天外双煞,间接报答当年风动林中救命之恩,可是他若知道他的女儿,被天外双煞所重伤害,几乎丢掉性命的话,他还能不大为震怒,非得要去找天外圣城讨这一笔帐不可吗?”
冷月讶然不解,问道:“天外双煞何时伤害过妳?”
却见柳暮婵目光一厉,说道:“就是现在!”话声未落,居然急抽自己腰间配剑,斜往自己胁下刺去。
冷月大骇,立即疾劈出一道浑厚掌劲,意欲改变柳暮婵的剑径,不让她伤及自己,何奈柳暮婵的这一剑实在出得太突然,纵使让冷月的送劲影响地稍微偏了偏角度,仍是浅浅划伤了柳暮婵的腰侧一道,流下呈线状渗血的伤口。
冷月脱口惊呼道:“婵妹,妳在做甚么?”虽知柳暮婵这一剑造成的伤害,绝不致有性命之危,仍不禁对她如此自刺之举,感到心骇非常。
柳暮婵没唤一声疼,却依旧凄然笑道:“我要让你知道,我虽然打不赢那天外双煞,可是我要伤了自己,却是轻而易举,更是毫无迟疑!只要我有决心,我随时都可以在自己身上,划下这么个一道两道,然后去告诉我爹爹,这是被那天外双煞所伤,被白煞冰心的利剑所伤!你说我爹爹信不信我?你说我爹爹在听到了这样的事,眼睁睁见着了我身上的伤与血以后,还能不信我么?还能不去找那白煞冰心讨公道吗?哼哼那你说天外圣城的处境,还能像现在这样,偏安北野么?”
冷月看着眼前的柳暮婵,已是一种偏执到不可理喻的模样,已是一副偏激到不惜一切的状态,他不禁手心背心都冒出汗来,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女人的疯狂之举,会在接下来去伤害到多少人、牺牲掉多少人。
他真的怕,怕柳暮婵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怕柳暮婵会去影响她的爹爹,以致造成接下来一连串的混乱,不光是伤害到心儿,更会破坏中原正道与“天外圣城”的长久相安,造成一场江湖大战,生灵涂炭。
纵使自己可以去设法拆穿柳暮婵的谎言,但是他知道柳暮婵的能言善道、交际手腕之高,要让其他所有不知情人,宁愿相信自己而胜过相信“翠涵丹凤”,那是谈何容易?更何况柳扬尘可是柳暮婵的亲生父亲,对自己宝贝爱女所说的一言一语,岂有轻易怀疑的道理?
单只回想之前,柳暮婵为了掩饰冷月私下营救“天外双煞”之举,所编织出那完整合里的一个故事,当场害得江风毅由白翻黑、差一点儿下不了台,就可以知道这个“翠涵丹凤”,所说的话是多么具有说服力及渲染力,多么地能够影响人心。
于是冷月无法抗拒,将拳握紧,铁青着神色问道:“妳妳到底要我怎样做,才愿意放过天外圣城?”
柳暮婵的目光依旧森冷,沉沉说道:“我要你从今日开始,非经过我允许,不准再离开翠涵山庄一步,更不准去找你的心儿!只要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去与心儿见上了一面,我就不会善罢干休,我就不敢保证我自己会做出甚么事来!”
冷月心上一寒,喃喃语道:“妳是要用这种方法,来将我软禁无法去与心儿团聚。”
柳暮婵冷然道:“可以这么说当然你也可以不理会我,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径自找你的心儿相亲相爱去,但是后果,你也必须要承担得起哼哼,冷月,天外圣城的命运,乃致整个江湖武林的命运,全在你的一念之间,究竟是你的小情小爱重要,还是天下人的安危重要,你自己去衡量拿捏吧!”
冷月无语,只有紧紧握住了拳头,面对柳暮婵这样得刁难与威胁,他竟然不知道有甚么圆满解决之道。
若是换作其他人,换做个心思里稍微有那么点恶念的人,或许就不会无法解决,只要想个阴险的手段,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把柳暮婵给杀害,并设法嫁祸给不知名的盗匪,那么整件事就解决了。
可惜冷月偏偏不是这种人,他太过正直又太过善良,就算此际心里头多么脑怨着柳暮婵的刁难与威胁,也绝不可能出手去将这个女人杀害。
于是冷月确实别无选择,他只能任由这个女人的威逼去影响自己的去留、左右自己的决定。
柳暮婵看着冷月的反应,知道他已要顺了自己,不再坚持要离庄找心儿。
她早就知道冷月会有这样的决定,因为她太了解冷月的个性,也太能掌握到冷月的弱点。
她知道冷月不会不顾“天外圣城”、不会不顾“白煞冰心”,更不会不顾天下人的安危。
她当然也知道冷月的为人光明良善,不可能去做出危害她柳暮婵的事,所以不论自己怎么严词威逼冷月,冷月也是没有可能对自己用强。
冷月的神功或许天下无敌,但冷月的心机手段,又怎及得上柳暮婵的十分之一?
所以柳暮婵看着眼前似是懊恼难过,又似茫然不知何措的冷月,心中已有一股“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窃喜。
柳暮婵知道,她已经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要开始进行下一步
冷月确实没有走成,因着柳暮婵的威胁历历,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无法按照约定去找心儿,内心郁郁,对于心儿的歉疚无比,思念更是日增。
他本来绝对是滴酒不沾的人,这几日开始,却转了性,居然会去向庄里人要酒来喝,因为他听说酒能消愁,能暂时忘却一切烦忧。
尤其今日,他手中拿了一大坛庄中珍藏的名酒“醉入香梦”,一口接一口地倾倒如水,豪饮不休;因为他听说这坛“醉入香梦”是稀世珍品,且有罕见之功,喝到烂醉不但不会引得身体难受,反还会带人进入香甜梦境,梦上自己心里最爱最思念的人。
他委实太过思念心儿,无论如何都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梦境中的虚幻一影亦足。
于是他毫无迟疑地,一大口一大口地灌醉着自己,灌到酒瓮都见了底,灌到自己醉倒在地上不醒。
他只想着要让自己尽快醉倒,尽快醉入到有心儿在的香甜梦境里。
却无奈,冷月只听人说喝酒可以忘却烦忧,却没听人说,喝酒亦可能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