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忍不住又将那本“伤科指要”取来,大致翻看了一遍前后内容,由头至尾先快速地浏览过各篇各页一回,概略地已可瞧知其中的编排方式,与那本“针灸指要”十分相似,也是前段三分之ㄧ的章节,都在讲述“治伤疗损”的学理原则,与如何修练基本功法的诀窍与要领,到了中后段三分之一的章节,则开始介绍各种“疗伤手法”以及“锻练功法”,搭配上一旁图像人形的绘画示意,以作辅佐助读。
如此速读浏览之下,冰心已粗略可知此书的架构轮廓,显然这两本以“指要”为名的黄旧典籍,章节编列与内容讲述的方式,都是极为接近,几乎可以确定是出自同样一名作者的手笔,也可以想见都是表面上看似一册医书,实乃暗藏武学术法的奇学秘籍。
冰心于是忘却疲惫,又将心神投注其上,开始深入详细地,又自最前头阅读而起,详细看阅了首篇第一章节,见其中说到了医家治疗疾病伤损的“治伤要领”,乃有三诀:其一为“触手知机”、其二为“摆位借势”、其三则为“力达病所。”
这段内容,和那本“针灸指要”所列举于首节的“用劲要诀”一样,都是在讲施术者所应知晓的操作要领,算是一个最重要、最基本的原则重点;不过那本“针灸指要”所讲的“用劲”之道,是“明着在讲持针、暗着在讲使剑”,这一本“伤科指要”所讲的“施术”之道,却是“明着在讲推拿正骨、暗着在讲拳掌功夫。”
冰心读之阅之,亦有所领,不禁颔首喃喃自语:“看来这一本书,和刚才那本剑谱不同。这一册名为伤科指要的伪装医书,实乃一本指导拳掌修炼之法的武谱宝典。”
冰心一边思潮涌动,一边已翻至了第二章节,见其中开始讲述医家治伤者的基本功夫,列举欲行“治伤手法”之人,最主要的目标有四:其一“机触于外”、其二“巧生于内”、其三“手随心转”、其四“法从手出。”
冰心阅至此处,已不自觉地开始动作起来,目光跟着停留在其中一段文字上头:“诚以手本血肉之体,其宛转运用之妙,可以一已之卷舒,高下疾徐,轻重开合,能达病者之血气凝滞,皮肉肿痛,筋骨挛折,与情志之苦欲也。较之以器具从事于拘制者,相去甚远矣。”一面心想:“此章所述。手本血肉之体与以器具从事于拘制的不同。就是在陈述拳掌功夫,与刀剑所出之间的不同。”一面双手左拳右掌,已呈蓄劲待发之势。
冰心又这么研读着这本“伤科指要”,直到双眼疲惫,他终于将书阖上,轻轻放置案上,目望着眼前这两本暗藏玄机的医书封题,喃喃自语:“天有安排,事有凑巧,我自身最擅长的武学,本来就是剑艺,而小雷也正好最擅长拳脚上的肉搏功夫。所以这两本密笈,各对我们两个能起极大用处,我当可专心研练其中此本剑谱,至于另外这一册拳掌武谱,就可交给小雷修练。”
冰心心念已定,当日稍微闭目阖眼了片刻,略得歇息后,听闻鸡啼,又再度起身醒过,快速地沐浴更衣后,这便开始了一日行程,到房外道上,遇见小雷后,将他拉往一旁角落,悄声对他陈述自己的精采发现,并将那本“伤科指要”塞到了他的怀中。
小雷听闻冰心所言,心中惊讶欢喜,却知不能大声张扬,当日二人所有作息全数照旧,早膳早课,练武如常,直至午后时分,冰心与小雷再度窝身到了书房里面,确认书房内外并无其他耳目在场,这才相互谈聊起自己手上的秘籍。
小雷翻看了那本“伤科指要”之书,依凭自身对于拳掌功夫的家传天赋及敏感度,确实立即就发现了这本伪装医书中所暗藏的奥秘,领悟到这确实是一本深蕴心思所写下的武谱书册,且其中所述之功法武学,各有拳掌之别,细看可知,内含一套十三路的拳法,以及另一套十三路的掌法,暗列其间。
小雷一边读着,一边也不自禁地跟着书中所绘之人形动作,跟着比手画脚起来,浸淫许久,几乎忘我,直过二个时辰之久,方才到了一个段落,将书放下,欢喜对着冰心呼道:“哥哥,这本武谱其中的功夫,好像不输我家传的雷霆神拳呢!它的拳法掌法,同源却不同法、同理却不同招,所以我若能将这本密笈学成,就是等同新练成了一套厉害的拳法及一套厉害的掌法,凭空多了两门不同凡响的武功呢!”
冰心目透称许,点头说道:“这两本密笈,与我们两个有缘,所以才会让我们碰巧挖掘到,从此以后,此本针灸指要上的功夫便归我所练,另外这本伤科指要上的功夫,则归你所属,我们暗中努力,各致修为大成,到时机会成熟,便拿来对付那萧狂魔,让那萧狂魔大出意外、大吃一惊,怎样给我们击败的也不知晓。”
小雷忍不住欢喜说道:“不错不错,狂魔师父机关算尽,只愿给我们残缺的秘籍,以及一堆他所轻视不要的书籍,却怎料到我们这两个小鬼头,真的在一堆废弃物中挖到了黄金?他以为他已经够聪明的了,却没想到世上高人何其之多,实在有人比他更加聪明十倍,不知多久以前就有这位武学前辈,料知后世歹人将出,为防秘籍遭盗,竟用如此医书伪装,而将秘籍写下,以致瞒过萧狂魔的眼目,哼哼。人家不知道是几十几百年前,所暗中布下的智慧与手法,居然仍然欺瞒过数代之后的这个大魔头,萧圣月啊萧圣月。你自以为天下无敌,实际上却仍然掌握不了天下间的许多事情。”
言及于此,小雷将声一顿,触着自己手上那本秘籍,喃喃又道:“但这位写下武谱的前辈高人,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昭示。而让这两本伪装医书的封题旁边,只有留下无名氏三个字的不具名而已。作者无名、两本着作又遮掩以医书之名,真不知道日后该怎样称呼我们这位传功前辈?也不知道该怎样叫唤我们所习得的二项武学?”
冰心目透晶芒,微笑说道:“我们之间可有默契,替我们这位留下武谱却没机会见面的神交师父,私下定名,称呼他为无名老祖,至于这两套武学的称呼,我们亦可各想适宜之名。我想私唤我所取得的这套剑艺,叫做冰心剑法,你也可以将你的拳法掌法,各取一个和你名字相关的叫唤,这样以后就算我二人言谈之间,互相提到彼此的秘密武学,听在旁人耳中,也只以为我们是在说着各自的玄凌剑法以及雷霆神拳,而不会感觉可疑。”
小雷听之,欣喜说道:“是了是了,既然这两个武学本没有名称,那我们就算自行替其命名,也不为过,哥哥你的剑法既然叫做冰心剑法,那我的两套拳掌,应该要叫做天雷掌法、天雷拳法。”说及此处,小雷不禁侧首略略沉吟,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好不好,这两个功法若取用同样名字,不免缺乏创意,单用这天雷二字,听来又不够霸气,这明明应该是两套惊天动地、气势强劲的功夫,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蓦地小雷眼目一闪,双掌一拍说道:“我想好了,这个掌法,我要叫它做惊雷掌法,另外一个拳法,我要叫它做狂雷拳法,一个势可惊天撼地、一个有如狂雷降世,都是我赵天雷的绝世功夫!”
冰心眼见小雷如此兴奋雀跃,不由也感染到了几分欢喜之情,眼目间似暗透着开怀欣慰,更对日后报仇一事,振奋充足了满满信心,不自觉且将双拳轻轻握起,心头默语:“萧狂魔。你丧心病狂、泯灭天良,早已天理不容!如今这是天要亡你,降任于世,这才得让我和小雷有此际遇,在你不屑一顾的书籍堆里,挖掘到如此惊世绝学。说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非你当初用心歹狠,只取毒经而不取医书,又怎会发现不了这其中玄机?若非你刻意藏私,取走我和小雷二人家学的武谱数页,又怎会激起我和小雷的忿怒积极,非要在这书库里翻箱倒柜,直到寻得真切能够制你之物,方才满足罢休?所以是你种下的前因,才乃造就了今日如此的后果!日后待我和小雷练成绝学,便要替天行道,叫你死不明白,届时你身堕地狱,需知根本怪不得旁人!”
二位少年因此“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没能索回自己家传武谱的全貌,却因此又另获得了他项隐世已久的绝学,成为今后密谋对付萧圣月的所藏利器。
于是二位少年,又自原先的黯然失落,一转而为士气大振,尤其当他们之后深入研究,确实发现这二书中的隐世之学,不论精妙威力,都不输他们本来祖传的“玄凌剑法”以及“雷霆神拳”之时。
就在冷月于圣城的地下黑牢中开始习武,而冰心与小雷则于圣城的东北隅起居所中,悄练起新获绝学之际,这个占地偌大的“天外圣城”城里,其实还有某个角落地方,正有一名同样年纪接近的少年,暗中也是展开了自己的修炼之路,意欲将一己修为推上高处,以对付自己将来脱身之时,所有可能会遇上的恶人强敌。
这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就是那位“乾坤正宗”掌门人吴成忌的独生爱子,吴秋砚。
当初他和父母一起被圣城群魔擒入手中,压解回西北方的山阴根据地中,才入城里未久,便在父母的帮助与掩护下,脱困逃走,怀中紧紧揣着父亲所交托的“浩然乾坤功”武谱,于圣城围地里四方乱窜,以图离城脱身之路,无奈年纪尚幼,这圣城巡守又是严密非常,以致吴秋砚虽然聪敏过人,又行动机灵,却终究没有一举逃出城去,而是于城中所有大小遮蔽物间左藏右躲,直至给人发现踪迹,出声叫唤为止。
可这个发现了吴秋砚踪迹之人,却显然不是寻常于圣城中担任守卫巡逻的士兵,也似乎不象是要来捉拿吴秋砚的人员之一,因为,这个出现在吴秋砚身后,轻轻叫唤了他两声,又触手拍了拍他肩膀的形影,居然是个瞧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
吴秋砚本来藏在一堵矮墙之后,听到有人接近身后,还以为是给敌军发现行迹,正自紧张戒备不已,没想到回首一瞧,却居然是个幼龄娇美的小小少女,在对自己轻轻声呼唤,比手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包准不会让那些追捕你的人找到。”
吴秋砚见得眼前这女孩儿,也不过和自己一般接近的年纪,显然不会是个什么武学大高手,也显然不会是个担任圣城要职的人物,心里的警戒防备,自然就为之松解不少,虽然不知道这女孩的来历为何,但值此茫然无助之际,不由自主地便想相信她的话语,随了她的脚步而去,毕竟这女孩若想害己,当场早可大声呼叫城中卫士来此,以叫自己束手就擒,而不必这样小心悄声地招呼自己,说要带自己避难而去。
吴秋砚于是随着这名少女的步履及指引,蹑声于圣城小道隐巷间穿梭,逐渐便向西北隅的方向前进,且走且还内心暗暗揣度:“这个小姑娘,怎地会莫名出现在此?她是什么身分?她的移步轻捷,显然懂得武艺,却又似乎不是听那些敌军号令之人。难道她也和我一样,是属中原正道义士的子嗣,因为随着父母被擒来此,到了城内却又藉机脱困得逞,而致眼下,亦不得不于圣城的小道间,四处逃躲乱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