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臻受得吴秋砚的请求,轻轻叹道:“我之前也有想过,要去找到那个囚禁犯人的地方,但我曾数度潜出居所私下查探,却都没有发现那个地方,显然我爹爹将那囚室设得极为隐密,不是寻常人轻易就能找到,后来我爹爹对我的监视愈来愈严,我只有放弃这个念头。所以,我并不知道你父母会被关在哪里,也劝告你切莫躁进,妄想单凭一己之力去营救双亲,一来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被囚禁的地方,二来。二来依凭我们的年纪及功夫实力,只怕连城中的寻常卫士都打不过,你若冲动行事,只会害得自己被抓回去,你爹爹妈妈这样拼命才助你脱困,你若轻易又被擒抓回去,未免辜负他们的心意,及在你身上所赋予的期许。”
吴秋砚听闻这一句“在你身上所赋予的期许”,心头一凛,想起父亲交托给自己的那本“浩然乾坤功”武谱,不由一阵警醒:“是了。爹爹之所以要我逃走,不光是为了让我活命,更是希望我能保住本门绝学,不要落入贼人手里,我若仍然被擒,这乾坤功秘籍想必不能幸免,定要给那些恶棍搜出夺走,我虽然想要与爹娘同生共死,不怕遭受那些恶贼对付,也不怕被抓入牢里与爹娘关在一起,但爹爹的托付、乾坤宗的兴亡,我又岂能不顾?”念及此处,便觉自己实也不该冒上大险,为了救出爹娘而去与圣城群魔拼命。
吴秋砚神色黯然,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妳的意思,也知道我实在应该要先顾好自己,以免愧对爹娘的期望,但他们。他们如今身陷囹圄,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当真。当真痛苦难过。”言至最末,眼眶深深红起。
萧灵臻深感同情,便安慰道:“你怎会什么也不能做?你可以静待机会,设法从我们这圣城里逃脱出去,出去以后,再去找到你们那些中原正道之士,集众之力,回头再来向圣城要人,解救出你们被擒捉住的所有同盟。”
吴秋砚听之有理,眼目一绽光芒问道:“你说我可以逃出去?莫非你有方法,可以让我避躲过圣城中的巡守,顺利逃离这恶城中么?”
萧灵臻眉目深锁,喃喃答道:“我是没有什么好方法,能够确保你一定逃得出去,毕竟连我自己,都活在圣城严密的监视之中,所以我说,你必须静待机会,等候到时机成熟,再设法离开此城。我虽然无法保你离开,但我至少可以保你平安,让你在我这个梦灵居中栖身躲藏,人身安危不致有妨,也许某一天什么时候,圣城里的戒备突然松弱,我们便能找到机会,让你趁隙逃走。”言及于此,长长一叹又道:“我虽然深居在此,却也知晓爹爹及五使极具野心,时常都在计画着南下侵略的行动,他们一旦筹备妥当,率众大举南侵,期间这圣城里的守备,就是最为人少薄弱的时候,或许我们能够等到那样的时间点,城中巡守密度未及平常,就自容易找到空隙,躲过眼线逃出。”
吴秋砚听得萧灵臻言语,觉此建议似乎可行,也从中获得了一丝希望在心,精神重得振奋之际,更对萧灵臻的善意加深了感激,不由瞪大眼目,讶然问道:“妳说妳可以。让我躲藏在妳的居处里?妳不怕我。妳不怕我会伤害妳么?我毕竟是妳爹爹敌人的儿子。”
萧灵臻摇了摇头,说道:“你若要伤害我,刚才、现在就都已有几十几百个机会可以伤我,但你并没有,你并没有挟持我、恐吓我,你也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举动,所以我相信你。”突然间微微一笑,看望吴秋砚又道:“再说,你若愿意躲藏在我居所,难道也不害怕我伤害你么?我毕竟是你爹爹敌人的女儿。”
吴秋砚心中感谢,一时不由自主,便握住萧灵臻的一双小手,激动说道:“灵臻小姐,你我非亲非故,甚至我还是你父亲的对头阵营,妳却这样帮我、这样保我,我真是万分感谢,却又不知如何回报,妳说说看,在我藏身在妳居所的期间,有没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够帮忙你的?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为妳而做、报答妳的恩情的?”
萧灵臻忽受吴秋砚握住双手,一张娇俏幼嫩的小脸蛋微微红起,轻声说道:“我是城主千金,身边一切都有人替我打点,哪里还有什么活儿,需得你做?你若想谢我,也有一个大忙可以帮我,那就是你藏身在此的期间,必须要做我的朋友,时常陪我聊天说话,替我解闷,我自小希望有个玩伴,却一直给孤立保护着,如今你既出现,总可替我一偿宿愿。”
吴秋砚听得此语,莫名竟感觉了几分欢喜,眉眼扬笑说道:“那有什么问题?这样的随手之劳,我轻松愉快,欢喜答应尚且不及,自然不会拒绝妳了!再说,我是家中独子,身边没有兄弟姐妹,自小也极缺乏同年龄的谈聊对象,若能成为你的日常玩伴,也是让我从此多了一个朋友,我当然乐意万分!”
萧灵臻听闻吴秋砚一口答应,也是莫名地开心不已,小小脸蛋上笑颜绽开,真是娇嫩可人。
吴秋砚见得萧灵臻的笑颜,不自主地竟有些异样的心绪,突地醒觉自己仍然握着萧灵臻的双手,有些紧张地连忙将其放开,顾左右而言他,说道:“不过。若是要藏身在妳的居所之中,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萧灵臻“咦”了一声,问道:“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吧。”
吴秋砚身一侧过,回手比了比方才那供自己藏躲的长型黑柜,说道:“我能不能请求,晚上不要让我睡在那柜子里?那里面好黑又好闷,而且妳的衣服好多,压得我几乎都要无法呼吸。”
萧灵臻听出吴秋砚的半开玩笑,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掩嘴说道:“你还敢嫌?若不是我的衣服有这么多,这个柜子又这么深这么黑的话,你刚才哪里藏躲得住?早就让那黄土使发现踪迹了,说来还是我这些衣服大大地救了你!”眉眼间的笑意未收,又向一旁地上比去,且笑且道:“之后我会在这里铺张席子,你晚上就睡在这席子上,另外我会放上一个大面屏风,隔开你与我的起居空间,让你有点隐私。”
吴秋砚跟着微微笑了起来,自他被捕入圣城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稍为放松心情,暂且忘记伤痛忧思,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起来。
只是因为他遇上了,这个叫做萧灵臻的特殊女孩儿。
自那日起,吴秋砚便藏匿在萧灵臻的“梦灵居”里,静候时机,且为了要瞒躲过那些随时监视城主千金的贴身女婢,吴秋砚日常起居,大多都待在萧灵臻的闺房之中,伴在萧灵臻的左右,偶尔遇到房外女婢需要入内伺候的时候,吴秋砚便会立即躲入后方的大黑柜里,以藏掩住自己这个外人的存在,直到那些女婢服侍完毕,恭敬退出为止,那些女婢虽然责须监视萧灵臻的动静,但平素都对小姐十分尊敬恭谨,若是没有经过萧灵臻的允许,她们也绝不敢私自打开萧灵臻的衣柜,翻看小姐的东西。
所以吴秋砚藏身在这城主千金闺房之中,还算平安稳定、处境无虞,饮食上有萧灵臻帮忙准备分享了,生活上也有萧灵臻这个同龄好友相处作伴了,只是偶尔仍觉得老待在一间房里,是有些郁闷发慌,便趁着夜深人静、外头没有女婢往来注意的时分,吴秋砚会取得萧灵臻的同意,离开她的闺房到庭园里,溜达溜达。
不知觉间,时光流逝,吴秋砚藏身在这“梦灵居”里,已过半年光阴,期间他曾有几回,想要关切居所外的动静,试图找到时机,去突破封锁逃往圣城外去,奈何他与萧灵臻二人潜出院外,藏藏躲躲地在城区里绕了几绕,始终都是没法找到一个可以顺利离城的路线,始终都是没能真正突破城区中卫士的巡守,总是闪了又闪、窜了又窜,却终究在三四道围城连环的防线中打转,于是时间一到,二人知晓不能再多逗留,只有再回潜到“梦灵居”的庭园围墙边,藉着那四块砖头所藏通的密道入院,无功而返地打道回府。
原来是因日前一役,天外圣城的南侵大获胜利,先后杀了程兰亭、抓了吴成忌,以致一举铲除掉二位中原领袖大敌之后,自此萧圣月的眼目中,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势力,自此天外圣城的敌营中,再也没有成得了气候、非得彻底消灭不可的正道之门,于是昔日“天外圣城”间歇都会发动一次的大举南侵之行,反而许久未再谋策,反而许久都不曾听说,那狂魔城主萧圣月及“圣城五使”等六位领导人物,又有整兵欲发的动静。
却也因此,让萧灵臻及吴秋砚二人,始终都等不到城中巡守松懈的时机,也始终都寻不得可以安然将吴秋砚送出城去的契机。
吴秋砚虽然内心焦急,时常还有些按耐不住,却也知晓自己的逃亡之行,若不成功便要成仁,实也半点躁进不得,非是到了万无一失的机会时点,自己绝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吴秋砚渐觉自己,光只是在“梦灵居”的闺房里一头焦急,也不成办法,光只是在萧灵臻的身畔,静待圣城消息传来,也不是个积极作为;于是他决定要化被动成为主动,要在等候时机的这段期间,自己也努力地做些什么,以利日后突围逃亡、以及回头再来营救父母的行动成功。
吴秋砚于是不再焦心等待,反而让自己开始变得有耐性、变得沉得住气来,他变得一有机会,便在屏风后的地面上打坐凝息、调运内劲,且趁着萧灵臻不在房中,或者没有在注意自己的时候,暗暗拿出那本父亲所交托自己的“浩然乾坤功”密笈来,阅读翻看,并按之潜心修练起来。
本来吴秋砚虽为“乾坤正宗”的本门子弟,但因正式拜入师门的时间,尚还未及五年,于是在门规的严限之下,一直未能修习这套本门绝学“浩然乾坤功”,而只能跟着父亲,学习其他入门基础的武艺。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吴秋砚的五年之限,也已在他被抓入圣城的五个月后,达到期满,如今他要学习起这个乾坤功绝学,已经不能算是违规,再加上他又转变心境,不愿坐以待毙,而欲进行些自己能够努力作为的积极行举,于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应该可以利用这段藏身“梦灵居”的时间,好好地将这“浩然乾坤功”学至大成,以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之后不论是要突围而出,亦或冲入敌营救出父母,都是定有助益。
因而吴秋砚既然逃不出去,便持续藏身停留在了这个“梦灵居”中,让萧灵臻收容庇护着,一方面不断地修练自己的武功进境,一方面又继续按耐等待着外边消息,虽然没有听说圣城大军何时将再大举出击,却也没有听闻吴成忌夫妻已在圣城中身死的消息。
由于吴成忌夫妻,乃是“天外狂魔”萧圣月长久以来的大敌,所以吴秋砚按理认为,他的双亲若是已遭城主处决,断不会毫无风声消息,甚至萧圣月还可能大张旗鼓,将他双亲的尸首公然示众,以彰显他圣城的胜利、以宣扬他城主的威仪;不过时至今日,萧灵臻在圣城多方探听到的结果,都是没有这位中原领袖已遭杀害的消息,所以确实可以合理推测,吴成忌夫妻至今仍然活于世间。
于是吴秋砚仍然怀抱着希望无尽,相信自己的双亲未死,只是暗中被城主萧圣月不知关在了哪里,以致无法获得行动自由,他于是也不放弃,持续努力地练着乾坤绝学,以增自我修为进境,只盼有朝一日,能够天降恩典,再让他们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