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听之一错,愣愣问道:“你已经有意中人?是哪家的姑娘?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我与你长日相处,怎么从来不曾听你说过?”他确实十分意外,居然会听到师弟小雷如此说法,他以为自己和小雷的生活起居已属十分紧密,不论这个结拜兄弟私下有什么心绪秘密,他这做兄长一定都会立即知道才是。
而且,冰心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在他们兄弟二人的日常身周,是有什么相近年龄的女子出没,得让小雷因此产生爱慕倾心。
却见小雷陡然红透了脸面,将目光移往地上,依旧极为紧张地说道:“总之。总之是个很好很美丽的姑娘,我暗中喜欢她已经很久了,这是我埋在心里头的私人秘密,自然。自然不方便告诉你。”为了怕师兄会继续对自己意中人的身分追问下去,连忙摇了摇手,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我没办法去追求别的女子,我没办法明明心中想着一个姑娘,却对另外一个姑娘去献殷勤,这样的戏我演不来,一定会露出破绽的,所以我不干,怎样都不干!”
冰心见得小雷居然如此坚决,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气说道:“算了。既然你这样地排斥,我只有不勉强你,那么这位灵臻师妹的芳心,就不交由你去夺取,而是让我负责。负责去接近掳获好了。”说此话时,他其实觉得极为别扭,相较于小雷的情窦已开,冰心对于男女感情的认识与觉知,更浅更淡,相关方面的纪录都是一片空白,于是极为生疏朦胧,不确信自己能否成功胜任此事。
小雷听之,知晓师兄乃是勉为其难地承下此事,有些歉疚地嗫嚅说道:“真是对不住了,师兄,我平常什么事都愿意听从你的,就唯独这件事。唯独这件事我答应不了你,所以只有麻烦你、委屈你了,虽然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向都放在公务上面,没去多想男女感情的事,对于如何追求女子,应该是不太熟悉掌握,但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你的外表如此好看,音声温柔,武功又高,哪个女孩子家遇见了你,不会被你迷倒的呀?就算是狂魔师父的娇贵千金,也一定极容易就对你产生好感。”
冰心尴尬一笑,两手一摊,神色颇为不自在地说道:“这事我真的不太擅长,但为了我们的大计着想,也只有硬着头皮这么做了,我会尽可能地去接近这位灵臻师妹,至少要让其余三位师弟,少了与她独处的机会,至于师妹最后会不会真的喜欢上我,这我就没有什么把握、没有自信一定会成功了。”
小雷嗯了一声,低着头没再多言,对于将此责任推到了师兄头上一事,内心其实极觉歉疚,却又不知该要怎样解释是好,不禁于内心暗暗涌动着情绪,默语说道:“师兄,真的是对不起你了。虽然我早就答应过你,此后什么事情都要依你,虽然我一直以来,也几乎都没有对你保留过什么秘密。但是这一回。这一回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坚持己见了,我不能允诺你的要求,也不能把这个心底最为重要的秘密吐露于你。等到有朝一日,你终于知晓了其中实情,就会明白我今日的坚持与隐瞒,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了。”
于是那日之后,冰心与小雷之间,便又有了一项协议共识,由冰心去负责讨好这位贵为城主千金的灵臻师妹,至于小雷,则担任绊住另外三位师弟,以不让他们与师妹太过亲近欢谈的脚色。
萧灵臻虽然单纯善良,却也不是迟钝之人,她几乎已猜测到她的城主父亲,之所以带她认识那几位同门师兄的原因,她似乎也已经感觉得到,大师兄冰心对于她的有意关心,那应该不全然仅出于一位师兄对于师妹的同门之谊,那应该是带有一点追求与企图的表现行为。
面对父亲的安排,以及师兄的亲近,萧灵臻的内心,其实颇为慌乱不定,不知该要如何是好,她虽然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到了该找个伴侣的年纪,不过在她的心里,实际早就存有一个爱恋的对象,那个对象多年以来,都一直藏住在她的“梦灵居”里,也一直藏住在她的可可芳心里。
某日练武之间,冰心又对萧灵臻特别关怀注意,温声柔语、肢体碰触,引得萧灵臻莫名一阵心神不宁,有些手足无措的惊羞之感,于是借故身体不适,便要早退离去,师兄冰心却是紧随而至,主动说要护送身体有恙的萧灵臻回到居所,萧灵臻推拒不能,只有微红着脸面答应其请,让冰心一路随她在侧,行往了“梦灵居”所在的方向。
原本“梦灵居”属于圣城中的禁地,除了日常负责伺候城主千金的相关人等以外,一概不允擅自接近,不过今时今日,冰心是以护送小姐回家的名义接近此居,也就丝毫没有受到外头驻守卫士的盘问与拦阻。
萧灵臻一脚踏进了居中,本想该要跟师兄告辞言谢才是,却见冰心的双目间透出光彩,神情一派温柔诚恳地,对其轻声说道:“灵臻师妹,妳若不介意,可否让我进到妳这梦灵居中的前院花园,稍微游览欣赏?圣城中早有传言,都说这梦灵居是所有圣城腹地当中,最为美丽的一块角落,时常都让我们这些无法前来造访的园外之人,十分心神向往,难得今日我得此运气,能随在妳的身旁,近到此居的大门前,我实在有些好奇难耐,想要稍微走进去观赏看望,以解心头长久以来的情境幻想,我答应妳只在前院走走,绝对不多深入乱闯,以免打扰到妳的起居空间,好么?”
萧灵臻但见师兄如此温声恳请,虽觉这个要求有些为难尴尬,却终究拒绝不下,于是又略略地红了脸面,低头轻轻声答道:“师兄既有此愿,师妹自当成全,师兄便随着我,继续走进这梦灵居的前院花园里吧。”言至最末,一阵心头上的紧张慌乱,不知该要如何自处,于是将头一转,自顾自地便向此居的大门里处走去,没敢再向师兄多瞧一眼。
冰心感觉出了灵臻师妹的慌张与不自在处,也不非要紧迫盯人,默默随走在萧灵臻身后的三四步处,且行且看,环望这一个“梦灵居”地的前院庭间,园艺雕砌、精巧雅致,花香草绿、芬芳四溢,确实美丽宜人,心中一阵暗赞想着:“看来这个城主千金的梦灵居所,确是别有一番天地,不仅建造布置地十分用心精致,且还有一种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之感,有别于圣城里头其他地方的沉重建筑,这个梦灵居,予人的感觉是一种有如仙境般脱俗的美好,纯净高雅,颇与外头环境间的肃杀之气隔绝分明,实在是教人置身其间,舒服自在得太多太多。”
冰心原本尚还沉醉在“梦灵居”的迷人景致当中,蓦地却感觉到了前院后方的楼阁处,似乎有一些儿隐隐约约的动静声息,不由便将头首抬举上望,竟真瞥眼见得一团迷蒙黑影,迅速地于那院后建筑里二层高度的地方,闪逝而过,一瞬之间且于楼廊之间消失无踪。
冰心见之甚讶,本能反应便踏步前奔,欲往楼阁一探究竟,萧灵臻此时却忽然出声叫唤,音声颇促地急乱问道:“师兄,你怎么好像要往里头冲呢?是想到哪儿去么?”
听闻如此唤,冰心立即醒觉过来,想到自己适才答应萧灵臻说,不会任意深走入超过“梦灵居”前院以外的所在,于是只有骤停脚步,没再前行,却一脸迷惑问道:“师妹,真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窥探妳的居处,而是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那楼上有人,暗中正在对着我们盯瞧过来,我因此而注目望去,竟真的看到了一团黑影,我怕是有人躲在妳的寝房附近,意图对妳不利,所以想要到妳楼中,去瞧个明白清楚。”
萧灵臻的神色,略呈一种复杂难名的表情,摇了摇头,却是颇为笃定地说道:“不会的,我这梦灵居的出入道路,随时都有多名卫士把守,除了日常照料我起居的那些女婢仆役之外,闲杂人等是绝对进不来的,更别说有什么外人能够潜伏进来,意欲对我不利了。师兄你刚刚看见的那个影子,可能就是今日负责来替我铺床扫地的仆役罢了,你不必太去理会他们,工作时间到了、他们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以后,他们都会自行离开,退出梦灵居中。”
萧灵臻言及于此,忽地就朝冰心走近过去,并不待冰心进一步地追问下去,主动却牵起了冰心原本垂放着的一手,且牵且道:“师兄,你不是说想好好游逛我的大花园么?其实除了在你眼前的这一片花草造景之外,另外那头的几只假山后面,还有一座流水拱桥的造景呢,我带着你去看看好么?”
但见萧灵臻对于自己的相处态度,竟突然从原先的被动闪避,一转而为主动热情,使得性情一向冷静沉着的冰心,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愕然之情,一时瞪大眼睛,竟不知要如何回应是好,只觉师妹的转变过于突然,让他当下无法立即适应,不由于心底涌起一股别扭之情,“唔唔”、“呃呃”地乱回了几声,这才愣愣说道:“好啊。好啊。那就麻烦师妹。麻烦师妹带我走走看看了。”虽是有些儿尴尬的模样,仍是顺着师妹的举止,任由她牵着自己的一手,渐行向了庭园北侧的假山之后。
便因萧灵臻的如此举动,岔开了冰心的知觉注意,以致冰心没再去想楼阁上那团黑影的事,也没有心神再回头去多看几眼,因此而没能注意到那个人影,又再次于楼廊上的一隅隐隐现出,低伏窥视着庭园间冰心与萧灵臻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们牵手走向了假山之后。
这个藏于楼廊上的黑影,就是那个七年多来一直躲匿于“梦灵居”中的“乾坤正宗”掌门人吴成忌之子,吴秋砚。
原本吴秋砚为了提升自己的武功能力,开始修炼父亲交托给自己的“浩然乾坤功”武谱以后,设定的理想目标,是要在三四年间,达致功法大成,以让自己获得对抗群魔的能力,最好的程度当然是要能够于圣城中救出父母,最差的情况则至少要让自己足以逃出圣城的重重守卫与防护之外,顺利到了外头去找正道援兵。
不过这样的理想目标,终究一再遭遇到实行上的困境;因为吴秋砚的不利之处,乃在他的乾坤功法修炼过程,都是单凭自己照书而为,少了一个师父前辈的引领指导、纠错举正,自然须得多花上不少摸索领略的时间,也很容易不小心地就走上了徒劳白费的练错冤枉路去;于是吴秋砚虽然资质极为优异,可却没在修练这个“乾坤功”上讨到甜头,甚至他的修炼之路,还更比一般遵照正规、得以随师习武的宗内子弟,还要来得艰困窒碍、来得进展缓慢地多,以致原本凭其悟性,该要能够三四年内获得大成的“浩然乾坤功”进境,却让吴秋砚摸索苦练了约六年时间,方才真正突破达成。
但吴秋砚的乾坤功法,虽终于获致大成,可要说是达到历代先圣们那样“登峰造极”的完美境界,似乎又还差了一截、还差了一点最关键的登顶步骤。
这个落差、这个最顶最关键的缺失,却也并非吴秋砚的自身之过;他是差在少了“浩然乾坤功”的口传三诀,少了那只有历代“乾坤宗”掌门人才真切知晓的无上心法,以致吴秋砚的“乾坤功法”,不论如何施展发挥、如何穷尽气力,都还是不到颠顶无上的界境。
于是后来这一年多时间,吴秋砚又依凭自己苦思努力,试图领悟出那未曾有人教授的三诀,靠着自己的探索而突破所限,总算是他辛苦有成,这最后三道限制在前的无形禁制,确实逐渐让他窥出奥秘,而又更向上翻进功力。
不过这样一个光阴蹉跎,无声中七年多岁月竟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