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胸中思潮起伏,想到了日前“金鹏城”上,众多武林正道义士群起对抗“天外圣城”的侵略,却终究力战不敌,而他的父亲武功虽高,毕竟难挡群魔围攻,以致浴血奋战而亡的场景;又想到了这几日旅程当中,义兄冰心在他耳边不住叮咛提醒的几段话语:“小雷,你要知道,这天外圣城的势力,已经席卷整个中原大陆,锐不可挡,若是再没有人设法去阻止它,迟早整个中原武林都会沦陷,许多武林正道的前辈们,都已尝试过对抗圣教,却全以失败作收,所以这已证明了公然与其对抗是没用的,是绝对无法成功打倒它的,因此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如我所说,假意投效敌营,成为圣城的子弟、城主的心腹,日后再找机会由内破坏、起义反叛,方才有可能消灭这萧狂魔的黑暗势力!这个计画若然实行,我们势必需要赌上五年十年的青春岁月,也势必会在萧狂魔的号令之下,做出许多身不由己、违义背德的事情,但你只要想着,这一切都是为了击倒圣城、为了解救天下苍生,再多的苦你也就吞得下去、再多的罪业你也就只有勇敢背负起!”
这些昔日场景、这些兄长严正叮咛的言语,不断于小雷的脑海耳际回绕之际,小雷似乎已然失了神识,身形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有意无意地接过其中一名守卫递上的刀,双目茫然无神地,手起刀落,一刀划破那名男性囚徒的胸口,夺走了他的性命。
这两位男女囚徒的口唇,都已遭布条封住,一身上下更遭捆绑而动弹不得,所以那位男子眼睁睁看着小雷的刀锋横胸,却是丝毫逃脱不得,便连发出一声鸣叫也不能,于是瞪大惊恐的双眼,当胸受下这致命一刀,封起的布条间隐隐发出了呃呃悲鸣,身躯颤了几颤,垂下头去,再也没了生命气息。
小雷达成使命,却好似突然恢复神智一般,蓦地睁大眼睛,丢下手中凶刀,看了看眼前才遭自己杀死的成年男子,情绪乍然崩溃,泪水决堤奔流,当场竟是抽抽咽咽地哭泣起来。
萧圣月冷眼旁观,嘿了一声后微微点头,便将目光转移到冰心身上。
冰心瞧见萧圣月的目光射来,阴寒无比,知晓他是在等待着自己表现,不得不略略颤着身子,走上前去,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那柄凶刀,眼瞳深郁地直盯着前头那正惊恐发抖不已的小女孩儿,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想杀妳,但我为了自己的生存,却不得不这么做。今世是我对不起妳,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愿意反过头来,成为妳的刀下之魂,让妳。让妳杀我复仇。”言至末尾,语带哽咽,却是一刀劈下,砍断小女孩儿的颈脖,任由鲜血喷洒如泉,且还溅到了自己的脸面上,冰心不哭不泣,却是红了双眼眼眶,暗暗将拳握紧,心头默语:“小姑娘,是我对不起妳,但妳放心,我发誓一定会杀了这个天外狂魔萧圣月,以慰妳的在天之灵。”不觉间轻阖双目,任由泪水轻轻溢出滑落。
萧圣月看望着冰心作为,眼瞳间甚透激赏,暗想:“这个俊秀少年,杀人果断利落,瞧来确是非凡之辈,他又具有能让水晶呈现紫色的经气质性,则又更是难能之才,若是好好栽培,得我精传武艺,想必日后发展前途,绝对不可限量。”跟着又稍微瞥了瞥一旁仍然哭泣中的小雷,心道:“另外这个男孩,虽然资质色级及个性的稳定度,都略见逊色,但也已经比我先前收入的几名少年,都还要优秀,他又似乎十分听从他这兄长的吩咐,所以只要让这兄长带领着他去做事,相信也会是个可用之兵。”
心念至此,萧圣月对于两名少年的应试结果甚是满意,微微一笑说道:“还不错,你们两个都已通过我的考试,我也决定要收你们二人为徒,等会儿我这两名属下便会带你们去栖身地方,稍作打理准备,今日开始,你们两个就是我天外圣城的一份子。”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两名卫士随意比了比手,跟着霍地站起身来,拂袖转首而去,顷刻之间,已经飘行出了偏厅,远在议事大殿之外。
冰心目望萧圣月走后,咬了咬下唇,走近至小雷身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见着那两名带刀卫士已在招呼,便拉着小雷的衣袖,一起凑近过去,随在那二位大汉的身后,行步向厅殿外头走去,当场只留下偏厅中两具惨死血流的男女尸体,无人闻问。
冰心拉着小雷而去,两人内心都是沉重无比,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没得回头,他们方才都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已经是与“天外圣城”同流合污,他们再也回不去那自持正义的路上,回不去父亲昔日所教诲的仁侠大道,他们接下来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名为“天外圣城”的邪教组织当中,据顶称王!
自那日开始,冰心与小雷确实成为萧圣月的徒弟,他们两人与另外五名拜入同门的少年,一齐住在圣城东北隅的一排房楼中,接受天外圣城的精英训练。
萧圣月贵为圣城城主,公务繁忙,虽然名为这五位少年的师父,约莫三到五天,才真正有时间亲自训练这些徒儿一回,其余时日,则都托给他的属下“圣城五使”代为培训教育。
“圣城五使”乃是“青木、赤火、黄土、白金、黑水”五使之合称,是五位萧圣月的亲信大将,也是当初助萧圣月建立起圣城霸业的开疆元老,个个都是高头大马的魁梧巨汉,且皆具有非凡武艺,这五使的武学并非源出同门,而乃来自五个派别的能人高士,各擅“拳掌腿刀剑”五强,地位在圣城中只居于城主一人之下。
冰心与小雷初入圣城,尚还有些格格不入,时常都夜不成寐,翻来覆去想着前尘往事,与迷茫着未来的命运何如,不过白日在接受萧圣月及五使的训练之时,倒还都能够专注神志,而表现出不俗的身手资质。
便在某日,萧圣月难得又有空闲,前来圣城东北隅关心徒弟,在一排楼房中央的“练武厅”里,观看指导完五位徒弟的身手武艺之后,正待说些期勉的言语,此时却忽见“圣城五使”中的“青木使”,骤然现身于厅门处,疾步奔向萧圣月的面前,停步行礼,恭敬示道:“属下冒昧,前来打扰城主授徒,但方才守门侍卫统领,向我们五使回报了一件特殊消息,我们五使听之甚讶,直觉可能会是一件大事,必须立即就让城主知悉,所以我才急忙赶来向您禀报,怕误了事情。”
萧圣月听之眉尾一挑,唔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消息,会让你们五使这样惊奇?又会让你奔赶地这样紧急?”
青木使依然一派恭谨说道:“方才我们圣城门前,忽然来了一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守门的卫士统领,本来以为他和其他男孩们一样,都是要来拜城主为师的,却哪里知道,他说是要来我们圣城,找他的亲生父亲。”
萧圣月哼了一声,回道:“来找父亲?怎么着,那男孩的父亲是我们圣城里的人么?如果是的话,看他父亲是谁,就找谁去应付那男孩便了;如果不是的话,就叫那男孩滚蛋,或者直接把他杀了也成!这样简单明白的处理方式,又何须到我面前来大惊小怪?”
青木使神色间有些惶恐,又道:“但守门的统领问他父亲是谁,他却说不知道父亲的姓名,也从来不曾见过父亲一面,只知晓自己身上怀着的一个信物,是当年他父亲赶着离开时,所意外留下,那男孩说着说着,便拿出信物来。那个信物。那个信物很象是城主您随身所携带的月之石!几乎和您胸前所配挂的水晶,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唯一。唯一不同的是,您的水晶是黑紫色的,那少年却是。却是银紫色的。”
青木使的这段应语,都还未说毕,萧圣月却已骤自大椅上拔身站起,铁青着脸面不发一语,飞步便朝“练武厅”厅口走去,消逝形影,青木使见状也随即跟了出去,丢下厅间正一脸愕然的七位徒子。
小雷对于方才青木使与萧圣月之间的对话,稍有所领,却不完全通晓明白,但他知道义兄冰心一向较己见多识广,于是便凑近到冰心身旁,低声问道:“哥哥,刚才青木使口中的那个月之石,难道就是那种可以用来测试人体资质的水晶矿石?”
冰心低声回道:“这儿人多嘴杂,说话不便,我们还是到外头去。”说罢,便拉着小雷到了厅外。
二人一直行到了厅外十丈的小园间,确定距离其他五位同门少年已有些远了,四下也并无他人在场,乃敢再起聊谈,冰心便回答了小雷适才的问题,说道:“你所问的,和我心中所想的是一模一样,我想青木使口中的月之石,指的就是当初入门之时,师父拿来测试我们的矿石,也就是我当初在金鹏镇上拿给你看的菱形矿石,都是出自桃源谷的同一种原石。”
冰心言及于此,似乎联想起什么画面,喃喃又道:“师父平常脖子上,都随时穿戴着一条挂链,只是链端所系的东西,都是低垂在师父的衣襟掩蔽之下,以致我们未曾瞧得究竟,但如今听青木使所言,这个师父所常挂戴着的东西,可能就是那个叫做月之石的东西,且这个月之石,和今日突然造访的那位少年所出示的信物,还是同样外观的一种东西,所以才会让守门的卫兵统领,以及圣城五使如此惊奇讶异,讶异着怎会有人身怀有与城主相似的水晶。”
小雷又再问道:“哥哥你曾经说过,这种矿石最难得出现的色级,就是至高无上的银紫色,怎么方才青木使言中之意,如今不只有人呈现出了这个色级,而且还是一个年纪与我们相差不多的少年所为?”
冰心微微沉吟,点头说道:“不只如此,这个少年听来且还与我们的狂魔师父,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少年说是来找父亲,又说那月之石是他父亲当初所留下的物品。难道。难道这个青木使口中的银紫色级少年,居然会是我们狂魔师父的儿子?”
小雷听之,瞪大眼睛又道:“萧狂魔的儿子?怎么狂魔师父在外头,还有个儿子么?这我怎么没听说过?我还以为萧狂魔,就是因为没有儿子继承他的本事,这才想要挑选出优异的少年为徒,以免自己的一身绝学后继无人。”
冰心凝神思索片刻,又道:“按照江湖传闻,这萧狂魔的膝下确实无子,而只单有一个身娇体弱的独生爱女而已。的确他也是因此缘故,忧心自己身后无子,才会想到要对外征求儿辈少年,以做为他的衣钵传人。”
小雷点了点头,接口说道:“所以这狂魔师父,是真的认定自己没有儿子,才会想要收徒的吧?却哪里知道,今日会突然冒了一个儿子出来?而且一冒出来,就是一个银紫色级的罕世奇才!”
冰心认同此点,嗯了一声说道:“看来师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所以听到方才青木使的禀报,才会如此惊愕地僵着脸面,且还连忙跑了出去。”
小雷此时,却忽然想到一事,“哎呀”地轻呼了一声,忧急说道:“这下可不好了,哥哥,你说萧圣月既然突然有了个儿子,还是这样千万人中难得一见的良才,那么。那么他便直接找他儿子,来继承自己的功夫事业,不就好了?他就直接倚重他的儿子,作为他日后的心腹与左右手,不就好了?他以后还用得着理会我们这些少年徒弟么?他还会想把我们训练地怎般厉害,以做日后的亲信大将么?假若。假若他不再看重我们,我们加入天外圣城投效的意义、之所以甘愿为他徒弟的计画和目的,不就没有个实行达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