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唐恩谛,此时接口说道:“我们夫妻因为行动遭制,无法知道砚儿的后续,只能于心中不断默祷祈求,盼望砚儿的平安无虞,但想砚儿若然被擒,应该也会给丢入牢里,但这些日子过去,我们始终都不见砚儿身影,一方面是庆幸他可能真的逃了出去,一方面却也暗暗忧心。忧心砚儿会否已经给人杀死,所以没能留着命在,而被活捉到这牢里。”唐恩谛说话之时,目眶泛泪,音声已是颤抖如泣。
冷月听之,小小脑袋已骤然明白了这对夫妻的心境与作为,究是如何道理,这也难怪适才自己刚被丢入牢中,甫遇危难之际,吴成忌夫妇便立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抢着要来介入关心,且还出手解决了自己的险境,原来他们夫妇一直心中都挂念着失散在外的儿子秋砚,不知道哪一日会否见着儿子真被抓入牢中,是以一当听闻大牢当中,出现了名小男孩的声息动静,便急着要赶来关心了。
吴成忌夫妇见到冷月,知晓并非自己的爱儿秋砚,实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爱儿终究未给贼人擒住,代表他仍然有可能已经逃出城去,保住了他两夫妻的香火延续希望,不致断绝;忧的却是爱儿也有可能已经让人擒获杀害,尸首是被圣城中人象是垃圾一样地给处理掉了,这才没有机会让人活着关入牢中,以致见着狱中的双亲。
但不管怎样,只要没有亲眼见到爱儿的尸体、听闻爱儿的死讯,吴成忌夫妇的心中,就是希望无穷,他们虽然知晓这个被抓入的男孩冷月,并非他们的亲生爱儿,但因为冷月与他们的儿子秋砚,年纪只差了一岁多,又同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自然而然便让吴成忌夫妇,联想起自己儿子,且将他们满腔的爱儿之心与思念之情,全数都转移到了这个冷月的身上,忍不住想要对冷月嘘寒问暖、关怀照顾,以弥补他们为人父母,如今却不能伴儿成长的遗憾与空虚。
冷月领会了这对恩人夫妻的心情,内心激动想着:“这对叔叔阿姨,想必极挂念他们的宝贝儿子,所以才会如此待我,将我当作是他们孩子一样地倾心关怀,我。我真是感激,如果我真能拥有像他们这样好的父母,那真是如何的福气?”蓦地竟一把在吴成忌及唐恩谛的跟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二位恩人若不嫌弃,冷月此后身在牢中,愿替你们的儿子克尽孝道,尊你们重你们,敬待您们二位,便犹如自己父母一样,爱戴景仰、伺候起居,任劳任骂、无怨无悔!”
吴成忌夫妻见状同讶,都是赶着来扶,将冷月一把拉了起来。
吴成忌拍了拍他膝下的灰尘,语带心疼地斥责说道:“胡闹胡闹,你快起来,我们虽然欢喜多了你这孩子,却绝不要你下跪行礼!”
唐恩谛则是满目慈爱地将冷月拉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顶说道:“月儿,我们照顾你尚且不及,又怎会劳你骂你?你可知道,我一听到你说要做我们夫妻的孩子,内心实有多么欢喜?又有多么愿意?”
冷月心绪激动,掩面而泣,且泣且道:“月儿才该欢喜,月儿才该欢喜,月儿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幸运了,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们,遇到你们夫妻,这样地慈爱对我。月儿真的好想作你们的孩儿,真的好想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唐恩谛一面安慰着怀中哭泣的冷月,一面目带企盼地看望着身旁的丈夫吴成忌,那眼神好像是在恳请着:“成哥,这孩子我好喜欢,以后我们便将他当做是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好么?”
吴成忌自然明白妻子心意,一手牵过唐恩谛的玉臂,另一手也去抚摸起冷月的头顶,微笑着说道:“月儿、月儿,以后你就是我们夫妻的孩儿,我们一起生活起居,就象是一家人一样。”
这样一家三口团聚一起的温馨画面,又持续了好些时候,直到三人感动激涌的情绪,皆渐渐平息落定,方才稍为分开了些距离,各坐蓆上一角,闲话家常起来。
吴成忌与唐恩谛,开始问起了冷月的身世背景,与其之所以被丢入这地牢中的缘由,冷月大多都是据实以告,说自己是当初父亲对于母亲施暴下的产物,而自己是在母亲病故之后,按其遗言前来圣城寻找父亲,却没料到父亲见了自己不但并不欢喜,却反而还下令卫士捉拿自己,将自己推入这黑牢里。
冷月虽然不想对这恩人夫妻有所隐瞒,但在说到自己生父的背景时,还是有些刻意地模糊其词,没有明言指出自己所见到的生父,就是这个“天外圣城”的城主萧圣月,却是扼要简明地提及了自己被带入大殿中,见到一个好似颇有地位的大人物,在发现这个大人物正就是自己父亲的当下,却也遭受到父亲的狠心抛弃,下命一旁守卫将他带入牢中,任他自生自灭。
冷月特意不说起生父的名头,是怕吴成忌夫妻一听到了“萧圣月”这个名字之后,会因此而震惊动摇,会因此而对他这个城主魔王之子,心生一种顾忌与疏离之感,则就未必会再像原先那样,待己如此温柔热情。
冷月好不容易,才遇上了这样关爱自己的一对夫妻,自然是打从心底地不愿让他们嫌弃自己。
吴成忌夫妇听了冷月遭遇,只觉无限怜悯同情,当下却也没再多问关于冷月生父身份的事情,他们心里都想:这孩子见到生父,也才没半炷香时间,就让父亲狠心地丢了出来,只怕这孩子也没机会好好地了解他的父亲,究竟在这城里是什么位阶?所以这孩子才说不清楚,他父亲是这圣城中的什么样大人物,恐怕就是因为他对父亲了解太浅,以致也丝毫摸不着边的关系吧。
就因为冷月的有意掩藏,以及吴成忌夫妇的无意探究,以致冷月身为“天外狂魔”萧圣月之子的特殊身分,并未在此揭示出来,吴成忌夫妻听了他的故事,只有更加情悯爱怜,却无改变一分想要认其为子的决心。
吴成忌听完冷月的故事,忍不住又摸了摸冷月的头顶,轻轻叹了一息说道:“可怜的孩子。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下来就已是这样境遇悲惨,好不容易找到父亲,却又给立即丢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对于我们夫妻来说,这是上天的垂怜,送给了我们一个孩子得享久违的天伦。但对于你来说,却是要继续受苦下去了。”
冷月摇了摇头,说道:“月儿能够在此遇到叔叔阿姨你们,欣喜尚且不及,怎会感觉受苦?但冷月确实不明白这黑牢里的现况实情,不明白为何大家似乎都饿到了极点,连虫鼠人肉都抢着要吃?”
吴成忌听之,沉吟几许,眉间一紧,正色说道:“月儿,你说你是乡下农村出生的孩子,所以应该涉世单纯,对于所谓江湖武林,只怕也懂识的不多,是吧?”
冷月嗯了一声,点头答道:“我真的不太懂得江湖武林中,那些打打杀杀、你争我夺的事情,甚至这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天外圣城,以前我也不太懂得它是个什么样奇怪的组织,是直到后来母亲病故,我为了打听父亲踪迹,而接触到不少关于天外圣城的传说与消息,这才大概知晓他是一个邪魔歪道的异端存在,以征服整个中原大陆、统霸江湖,作为圣城所立最重要的目的与职志。”
吴成忌跟着点头说道:“不错,天外圣城在城主天外狂魔萧圣月的带领之下,确实一直都以侵占整个中原武林作为目标,本来萧圣月在开始经营圣城的最初几年,发展进度一直都受限不前,后来却不知道得了怎样特异的助力,萧圣月居然连续都挖掘到了好几个潜隐于世的能人高士,作为他的得力下属,助他开疆拓土,一再向外扩展天外圣城的势力范围。这些个能人高士,个个行径诡异却都是功夫莫名高强之辈,于是萧圣月得了他们帮助,立时便让天外圣城建立了快速崛起的非凡勋业,其中贡献最卓著的五位大将,萧圣月不仅亲封他们为圣城五使,更让他们从此在圣城中,位居城主一人之下的尊贵要职。”
冷月脸露疑惑,问道:“那么在天外圣城逐渐堀起之时,其他那些中原正派之人,难道全无压制阻止的能力么?我虽然对于江湖武林并不了解,但也知晓长久以来,中原诸多大城小镇之间,都有些名门正道之人,分区管辖地在维护着各个地方的治安与秩序,惩恶扶良,以使寻常居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也是因为这样,我从前居住的农村地方,才能一直过着虽然贫困却安稳平静的生活。”
吴成忌脸露苦笑,说道:“那些中原名门的人,确实意图群起抵抗,但是最后都是失败收场。要不给圣城之人当场杀死,就是成了天外圣城的阶下囚,就如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这间大牢房中,所关者都是昔日中原七大门派之人,原本全是江湖正道上的佼佼者,如今却。包括我和你唐阿姨,都曾是那些抗魔义士的其中之一。”
冷月听之一惊,没想到关在这偌大黑牢中的人物,都是从前镇民口中,那些济弱扶危的大英雄么?包括刚才那两个想要吃了自己的凶恶大汉,居然从前也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么?怎地今时今日,竟会沦落至此,变成了个不顾道义抢食人肉的阶下囚?
吴成忌见得冷月诧异表情,不待他出言发问,续言又道:“其实圣城势力虽强,本来也不到这样所向披靡的程度,如果所有正道义士齐心合力,要想抗魔成功也是极有机会,坏就坏在。我们中原各门之间,也没有真正整合彻底,在交涉合作的过程中,内部不断有矛盾摩擦产生,以致最后起了内讧。天外圣城却也消息灵通,在我们正道各门集聚一堂意欲解决争议的时机点,忽然大举破城而入,引爆了现场许多暗埋火药,且还兵分多路将我们这些中原门派之人团团围住,我们现场十多正道门派之人,猝不及防,一一中了埋伏,死伤惨烈,我身为乾坤正宗掌门人,是在场正道联盟的二位领袖之ㄧ,却因妻儿被劫,于奋战间分心了注意力而受伤被擒,至于另外一位领袖玄凌剑宗的程掌门,宁死不屈,一路向外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却也。却也寡不及众,死在了街边的道路上。”
言及于此,吴成忌脸透懊悔,哀伤说道:“我真自责,程兄的死,多少也是我间接导致。那时中原正道诸盟间,抗魔意见纷歧,最终分成了两大各拥己见的结盟阵营,我和程兄各自身为己方联盟的带头首领,为了解决争议,便相约以武比斗,以胜负作为定夺,谁能击败对方,便能带领其麾下阵营,成为中原正道的领导之尊,命令所出,所有门派义士皆须无条件听服遵从。唉。就是因为我和程兄的比斗激烈缠斗,以致都互相耗尽了对方的气劲与体力,这才使得天外圣城群魔有机可趁,在我与程兄斗到最后、将分胜负的时间点,引爆埋伏炸药,并大举入侵,不仅先后击倒我和程兄两个已然筋疲力竭之人,且也藉此杀害擒补了诸多当时观战于旁的中原诸门义士。”
话至此处,吴成忌将手一挥,比划了划这一个阴暗黑牢,说道:“经此一役,中原正道元气大伤,所有没给天外圣城当场杀死的武林义士,就全被抓进了这一间黑牢当中,过着暗无天日的苟延残喘生活,萧圣月虽然给我们这些囚犯水源得饮,却仅提供极有限的食粮,意图要把我们逼疯,要把我们饿到开始相互残杀、争夺粮食尸体,直到其中有人愿意投降臣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