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柳暮婵又来会面冷月,通知他关于师父们遗族的消息,二人坐于一隅庭间,柳暮婵又吩咐女婢送来茶水,坐拥于花香与茶香里,这一男一女便这样聊谈起来。
柳暮婵说道冷月的师父之一,西南“云仙派”之前掌门云中岳时,神色有些凝重起来,悠悠说道:“冷公子。关于这云仙派云掌门的宗门后辈,其实我们山庄已经打听到了消息,也精确掌握了云掌门的二名亲子,如今下落安在,但是。但是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当年云掌门的二位公子,在父亲被抓的时候,尚还年幼,没有什么理事能力,云掌门一不在了,云仙派就遭逢几位叔父的夺派篡位,并把二位公子赶出门下,这两名男孩顿失依靠,为求温饱,便逐渐走岔了路子,后来投入西荒大盗铁斧辛重天的麾下,与其所领铁鹰寨一甘马贼野寇为伍,打劫良民、为非作歹甚多。”
言及于此,柳暮婵轻叹一气,又道:“这也是为何,我们山庄明明打听到云掌门的二位亲子下落,却迟迟无法将他们找来山庄,与你见面的原因。因为云掌门的二子云龙、云虎,现在已与盗匪同流合污,是贼子、是恶人了。他们如今是与中原正道相互为敌之人,就别说会与我们山庄,有个什么友善往来了,所以就算我们想联系他二人,想劝他们回头是岸,也是难以着手。”
冷月听之,接过柳暮婵手中资料,目望纸卷,细细审视以后,沉吟几许,神情严肃说道:“看来这云师父的儿子,这对误入歧途的云龙、云虎兄弟,是该由我亲自出面,前去西荒铁鹰寨的扎驻地,将他们二人带回。”
柳暮婵一愣,睁大美目问道:“冷公子,你要亲自出马去铁鹰寨?那儿地处荒僻,可不好走,又常有盗寇出没,治安欠佳。不然我要爹爹派出一队山庄里的精英武将,由我指挥随行,护送你去到目的地吧!”
冷月却摇了摇头,说道:“柳姑娘,别这么劳师动众了,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事,已经麻烦你们山庄太多,让妳替我劳心太多,这本是我的一人之任,不该要把你们山庄拖下水来,带回师父二子之事,就让我自个儿去处里吧,你们山庄的公务繁多,武将英才人人背负使命,可不要在我身上多耗费时间,能够省下来去造福江湖更多群众。至于我的安危。你们不需操心,我自己会懂照顾自己。”
柳暮婵听之,美目一飘,喃喃语道:“的确。你的身手这样高超,那时堂堂圣城二寇加上一大群贼军包围,都丝毫奈何不了你,区区一个铁鹰寨,又怎伤得了你?再说我们山庄的武将虽多,却也没一个及得上你的一半,又怎有这能力,去保护到你?”言及于此,眼瞳间透着晶亮,凝望冷月便道:“但冷月公子,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并不是忧心你的武艺,而是你入世未久,人脉不足,这样一趟远途前去西山,随时途间有个什么需要靠势的,你会使不上力。这方面我却极有经验及人面,能够助你甚多,所以我可以同意你,不带我们山庄的队伍人马,却不能同意你,不把我ㄧ起带去!”
冷月一讶,愕然问道:“柳姑娘。妳,妳想与我一道儿去?”
柳暮婵的脸面微红,眉目含情,娇声说道:“当初你救了我们父女,爹爹要我无论如何需报你的大恩,所以才把助你完成师命一事,全然授权予我,我既然是承接此事的负责人,则不管公子你欲如何执行,我都应该支持到底,也参与到底。所以你若欲往西山,我也定要同行,这一路上你有什么公私需要,也好有个照应。”
冷月神色犹豫,有些紧张说道:“柳姑娘,其实妳已经帮我很多了,过去这一月间,种种联络及寻找师父们遗族的事情,都是妳在帮我处理。我实在不愿再多麻烦妳,何况此次路途遥远,一行旅便至少是十天半个月的,我。我怎好叫妳因为我的缘故,必须离庄如此之久?”内心更想:“柳姑娘她言中之意,竟似要与我单独同行,而无旁人在侧?但我和她孤男寡女,她又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姑娘。虽然我自认不会踰矩,但我们若是长时间独处在外,总是。总是不妥。”不知为何,他忽于此时想到心儿,莫名有些内疚感来。
柳暮婵心思敏锐,似乎看出了冷月神情中的犹豫,也猜想到了他的顾忌,便道:“不麻烦的,此次行旅,我除了亲自陪同公子以外,还会带上几位女婢及僮仆,一切杂事琐事,都有他们替我打理,我丝毫没有什么需劳心力的,只是出人出面,去陪公子走这一遭,顺道出外去透透气,当作游赏西山之地,又何来麻烦之有?”心中想的却是:“冷月公子是正人君子,虽然对我有意,却仍不忘守礼,所以他听说要与我同行,忧心如此孤男寡女,会损及我的声名,才会如此迟疑。我便随意找些仆婢,与我二人同往,如此可解冷月公子的顾忌,也当让爹爹较容易放准。到时我真想与冷月公子私下相处,只要找个借口遣走那些仆婢,可还怕会缺少机会么?”
柳暮婵的计策确实奏效,冷月一听届时尚有旁人同行,便放宽了心不少,暗想:“看来是我多心。以为柳姑娘对我存有遐思,这才想要单独伴我左右。原来她不是打算要一个人随我去的,也许她真的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冷月啊冷月,你也真臭美了,你以为自己是怎样英俊潇洒的万人迷么?人家柳姑娘如此美丽,又出身尊贵,庄内庄外,不知多有行情,可须要这样紧巴着你么?”转念又想:“柳姑娘一心想要报恩,又这样积极盛情,我若一味拒绝到底,肯定要惹得她十分难过。她一直以来,帮助了我这样多,我若还惹她伤心,可真过意不去,不如就让她随了我去,让她说少参与,顶多关键时候,有些较凶险的环境,我不让她跟去,要她与那些仆婢,静候在驿站中等我消息便了。”
于是冷月紧张神色一收,目透温和说道:“柳姑娘。我真的不想太麻烦妳,也不认为妳有这个责任,必须助我达成师命,妳再多考虑考虑,未必真要随我去的!但若是妳。若是妳仍坚持如此,定需记得带些下人同去,让这一路上有人服侍妳、替妳打理琐事,而不致受到长途跋涉的种种苦头。”
柳暮婵听得此语,知晓冷月态度松动,等同已答应了自己随行而去的提议,不禁喜不自胜,眉眼间带着笑意,看了看冷月道:“冷月公子。我当真不觉得自己为你理事,有任何烦碍之处,想当初我为你所救,心里充满感激,这些日子与你相处融洽,更是把你视做了个值得尊敬的大哥哥,对我来说,你的事就象是我的事一样。你也别总是把我当成外人,对我如此客气,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好疏离呢。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你别再叫我做柳姑娘,直接叫我小婵便好,我也不再公子、公子地这样叫唤你,而改称呼你一声大哥好么?”
冷月听之虽然一愣,却无任何反对之意,甚至且还误会了柳暮婵的心思,暗暗想着:“原来如此,原来柳姑娘是把我当成了兄长一样地尊敬么?的确,我也曾听柳庄主说过,他们家只有柳姑娘一个孩子,让她成长期间孤单寂寞,十分向往有个兄弟姐妹,所以她把我当成了大哥哥,才这样喜欢来找我的么?那我便顺了她的意,当当她的兄长,解解她的无聊,自己也像多了个干妹妹一样的,也没什么不好。”于是温言一笑,点头说道:“柳姑娘。不。小婵,以后我会记得,不要叫妳柳姑娘,也不要对妳太过疏离,我会当妳的大哥哥,好好疼爱妳这妹子。”
柳暮婵又羞又喜,微笑着低下头来,娇声说道:“那小婵以后。便麻烦大哥照顾了。”心里却想:“冷月公子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要把我当自己人了?他自然知道我的暗示,知道我不是想做他妹子的,但有了这层表面上的义结兄妹关系,以后要在他人面前出双入对,也是有足够理由与说辞的了。”
柳暮婵对于情感极为敏锐,所以她虽然称呼冷月一声“大哥”,意在拉近二人关系,摆脱客套疏离,实际想要成为的身分,却不是冷月的妹子。
但柳暮婵却不知道,冷月确实是个在感情方面,有些单纯迟钝的傻男子,他直来直去,以为“大哥”就是兄长,所谓的“自己人”就是兄妹手足,没有去意识到柳暮婵的所作所为,其实一步一步地在接近他,目的是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的囊中物。
那日之后,柳暮婵便将意欲随同冷月出行一事,报告了父亲柳扬尘,柳扬尘初时不允此议,一是因为担心柳暮婵的安全,不知与贼窝交涉之间,会否纷争冲突,二却也是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终究与冷月之间尚无名分,这样跟进跟出,可不知道会让人在背后如何说话;但柳扬尘反对几回,却禁不住柳暮婵的一再请求、一再游说。
柳暮婵伶牙俐齿,本来就极懂如何争事,她一面强调冷月的身手高超,有他同行在侧,自己的安危绝对不会有虑,另一面也说明自己并非孤身随往,而是预计要带同五六名男女仆婢,与己共行的,由此而消弭柳扬尘的内心顾虑。
柳暮婵费尽唇舌,几经说服之下,终于动摇了柳扬尘的原先坚持,让他金口一开,点头同意,放准自己的宝贝女儿,与冷月同行一道,共赴西荒,去找那云仙派前掌门的二位遗孤。
柳暮婵获得庄主父亲同意,自然大感欢喜,着手便去筹备,要与冷月同往西荒的种种事宜。
柳暮婵的心里,充满期待欢喜,但同一时间,却有许多山庄内的青年豪杰,心碎不已,因为自从冷月出现以后,他们的梦中情人“翠涵丹凤”,就一一把他们给冷落了,自从冷月成为山庄里的座上宾以后,他们所倾心爱慕的庄主千金,便再也不把其他男人瞧进眼里了,每日只管顾着冷月,只为了冷月的事情而忙,再也不对其他青年交际示好、秋波频送了。
从前柳暮婵对于庄中的众爱慕者,是保持个若即若离,大玩暧昧游戏,现在却是不理不睬,冰冷的只剩下公务可谈、只留着个千金与武将的主从关系,再也没有其他。
于是这些青年爱慕者心碎之余,有人暗自神伤,有人藉酒消愁,有人更汲汲营营于战场表现,期望重得佳人青睐,有人却设法向柳暮婵讨好送礼,但盼能够挽回芳心。
但这些爱慕者的所有努力,都没有获得回应,柳暮婵似乎是铁了心,只将全副心思放在冷月一人身上,宁可冷落他人,更不惜得罪众追求者,如今这个她将要与冷月偕同西行的消息一出,所有爱慕她的青年,更是伤心难过到了极点,有人向庄主告假离庄,更有人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失魂丧志。
其中“翠涵山庄”的首席武将,“天水日长虹”蓝天军,亦是爱慕庄主千金的男子之一,这几年来更是为了博得佳人青睐,才这样努力地爬到山庄里首席武将的位置,却没想到,一场莫名发生的敌军埋伏,他中了贼子“调虎离山”的计,另一头柳暮婵的身边,却冒出了冷月这个解救美人儿的大英雄,不仅大展威风,杀退敌军,光华毕显,更把他心头里恋慕已久的千金美女,芳心给掳了去,从此他顿失柳暮婵的看重与亲近,内心苦不堪言。
于是在得知柳暮婵与冷月将一道出庄的消息后,他又怒又痛,是晚便悄随在柳暮婵的身后,于偏园一个角落,伸手一把,拉住了柳暮婵的细腕,苦苦低声道:“婵妹。婵妹妳为何这些日子,都不大搭理我了?其他人都在说,妳是看上了那新来的冷月小子,终日都只顾着他,甚至两天以后。妳还要和他一起去西疆办事,是也不是?”
柳暮婵却甚神色不悦,大力甩开了蓝天军的手,斥道:“蓝将军,请你放尊重点,莫要随意对我动手动脚,若是让他人路过看见,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
蓝天军脸现怒色,音声转为咆哮道:“若让他人看见?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害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妳是害怕让那叫冷月的臭小子看见,让他心生疑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