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婵美目一瞪,恼道:“什么臭小子?蓝将军,请你放尊重点,冷月大哥是我们翠涵山庄的大恩人,可不容许你如此无礼地称呼他!”
蓝天军哼了一声,说道:“冷月大哥?叫的可亲暱呢!看来妳真喜欢这个救了你的大恩人。哼哼,那天野道欲阻,如果不是我赶着去追那些小贼,以致没有留在车队里的话,岂还有那冷月臭小子的表现机会?岂还能让他如此威风?”
柳暮婵却冷冷一笑,眉眼间带着一丝不屑,挑了蓝天军的面目一眼,说道:“蓝将军还真是抬高自己!你可知道冷月大哥那时以一对多,保护着我穿梭于敌阵中,可是多么神功无匹?别说你当时就是留在现场,也绝对难如他那般万夫莫敌,就是你比现在再多厉害个一倍身手,也绝对及不上他!”
蓝天军见柳暮婵如此推崇冷月,却一再贬低自己,不禁又怒又痛,更觉得自己的长久痴恋,竟象是一厢情愿,着实可悲可笑,于是咬牙切齿,恨恨说道:“很好,柳暮婵,妳当真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儿也不顾念旧情!想当初这冷月臭小子尚未入庄之前,我始终都稳坐山庄武将里的第一把交椅,妳那时是怎样赞赏我、怎样崇拜我,又怎样对待我娇颜悦色的?想不到。真想不到妳是个如此现实之人!现在遇见了个更年轻英俊的、更身手出众的外来小子,就把我抛诸脑后,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了?柳暮婵,妳等着,像妳这样有了新人忘旧人,一把别人利用完就狠心丢弃的自私自利之人,一定会有报应,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蓝天军说完了狠话,又恨恨地瞪了柳暮婵一眼后,便大力地将头一甩过,怒气冲冲地迈着大大重步离去,消失于柳暮婵的面前。
柳暮婵听蓝天军如此口出恶言,心情着实也不愉快,目望着他离去身影,回想起过往种种,绝美的容颜间却有复杂神色,喃喃自语着:“我为了想和冷月大哥在一起,不惜放弃了这些个庄中男性的追求,究竟对或不对?从前有这么多男子,捧我在手掌心上,以后。以后只怕便没法再有这么多宠爱了吧。”心念及此,又有一份莫名怅然,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二日以后,柳暮婵便带着五名仆役,与冷月同行一道,前往西荒益州边境的山野处,去寻找那据说已依附在贼窝“铁鹰寨”的云龙、云虎兄弟。
这一小队人马历经五日行旅,方才抵达目的地,这一路上行途倒算顺利,并没多生什么枝节差错,其中固然是因他们的运气不错,却也是柳暮婵的交际人面功不可没,不论路经何地,都不忘和邻近名门打上招呼,尤其夜晚有需歇宿的,更是在柳暮婵出面之下,轻易便找到环境良好的借住地,于是不论白昼入夜,冷月这一票人都是行得安稳,吃好睡好,无甚值得烦忧之事。
其实冷月早过惯了辛苦日子,若是他一人行旅,不论如何简衣陋食,他都是甘之如饴,绝无丝毫埋怨之处,但他如今同伍中还伴了个庄主千金,他便不愿叫柳暮婵吃到苦头,于是见柳暮婵主动张罗每日休憩住宿的好地方,也就随她决定。
第五日的近午时,冷月这一行人,落脚在距离马贼窝最近的一个小镇上,冷月为了顾及众人安全,只欲自行前往贼窝谈判,以带回云中岳师父的二位公子,却没想到,柳暮婵坚持跟随,说什么都要与冷月一同前往贼窝中,她只同意留下仆役,却不同意留下自己。
柳暮婵其实外柔内刚,个性中带有极强烈的自我意识与固执己见,一旦她下了决定要去做的事情,便谁也没能阻止她,偏又十分声娇语媚,知晓以软姿态去央求硬事情,于是冷月说不过她,怎样都劝不了她,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她,暗想着这一去若真遭遇危险,我首要便是保护好这小婵妹子便是。
柳暮婵自己,倒是不很害怕危险,她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见多市面,个性十分早熟,习自父亲亲传的“沧浪剑法”,也已有了极完整的熟练度,更曾经随同父亲出入战场多次,对付的都是些恶名昭彰的大人物,是以对于这个西山偏荒小贼窝,实无特别的畏惧,尤其她对冷月深具信心,觉得天大的凶险只要有他同在,也能化险为夷。
二人于是把一干仆役,留在小镇上的驿站等待,他们自己二人,驾了马匹深入山阴,接近到目标“铁鹰寨”的所在。
两人将马匹停妥于坡边小林间,徒步上坡,进抵寨口,本来想要正面会见那“铁鹰寨”的守门人,挑明欲找云龙、云虎兄弟的来意,却没想到,初抵鹰寨寨门,便见当场一片狼籍败乱,不只双门遭破大开,更有五六名象是负责守卫之人,躺在地上,个个身伤多处血流如注,有的已是断气送了命,有的却是表情极为痛苦的呻吟。
冷月及柳暮婵同感讶异,不禁相视对望一眼,想的都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铁鹰寨?且还破了他们的防线?”
二人正这样想着时,远处的贼窝内部,却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响,听似有拳脚兵器交错的战斗声,又有呼喊咆哮的叫闹声。
冷月与柳暮婵再度相视一眼,柳暮婵脱口先道:“闯进铁鹰寨的人还在里头!且听来人数不少,还跟里面的人正起战斗!”冷月跟着叫道:“不好!这群闯入者可能已占上风,若是让他们解决所有贼窝的人,恐怕也会杀到我云师父的两个儿子!”
于是冷月事不宜迟,忙展“羽扬箭”身法,飞步奔入寨里,直寻骚动所传出的方向,柳暮婵见状也忙跟上,稍微落在冷月之后。
待两人赶至斗乱现场,那“铁鹰寨”的成员,看似全已败阵下来,不是狼狈的跪在地上,正被一群带兵武士给制伏着,就是东倒西歪的横陈四向,离死不远。
冷月的眼目倒尖,左右望了几望,已看出跪在地上的贼窝成员中,有两名少年的年纪以及容貌特征,都与情报上所描绘的师父儿子图像相近,脱口便呼叫道:“云龙、云虎?”
柳暮婵则是见识极丰,看了看这一群先他们一步破入贼寨的成员,个个人高马大,状甚英伟,又见其中一个领头人约莫四十三四年纪,面方颧刻、眉稜唇削,衣着华贵,气态刚强威风,便认出了其人来历,脱口更惊呼道:“风云楼!江风毅!”
二人这样突然现身,又各有呼声,立时便惊动了现场的所有人,那看似云龙、云虎兄弟之人,是一对十七八岁的少年,原先惊恐慌张地跪在地上,听见有人似乎在叫唤着自己的名,便神色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了看远处呼叫出声的冷月。
那一票“风云楼”的成员,在见到陡然还有外人闯入之后,同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先看了看这个瞧来十分陌生的冷月,又看了看他身后赫赫有名的“翠涵丹凤”,尽觉意外无比,不知为何堂堂“翠涵山庄”的美女千金,竟会于此时出现在这“铁鹰寨”里?
其中“风云楼”的虎将军常笑天,身为楼主亲信,见状便主动凑近到主子江风毅的身畔,说道:“楼主。是翠涵山庄的柳暮婵。”
江风毅神情严肃地瞧了瞧柳暮婵,点头道:“我知道,我认得她。不过。”目光又转往冷月身上瞥了瞥,续道:“不过跟她一道儿来的这瘦小子,又是什么来头?我似乎没有见过。”
虎将军常笑天,眼神犀利地又朝冷月望了几望以后,低声再向江风毅陈述道:“这个身着白衣服的小子,属下之前也未曾见过,但以属下近日来在江湖上听闻过的消息判断。他可能就是那个在“星野坡”下,击败了圣城二寇贼军之人。一个名字叫做冷月的厉害小子。”
江风毅听得此言,喃喃自语:“冷月。冷月。这个名字,为何对我来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蓦地头一晕眩,脑袋一重,忽然便于朦胧思忆间,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影像,那是将近十年以前,曾经衣衫褴褛、可怜兮兮跪求于他面前的一个少年。
江风毅的思绪,历经了一道阴阳交错,不禁脑际一阵晕乱,身形不稳地向后踉跄半步,语带惊讶,又似梦呓般地低声自语:“冷月。冷月,莫非你就是那孩子?”心中惊疑想着:“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与从前那孩子的影像,重迭在一起。但是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然而你的年纪。推算时间又确实符合。莫非你真的没死,真的活了下来,且还变成了如此厉害之人!”
常笑天见楼主心神恍惚,身形又呈摇墬,连忙身手搀扶,问道:“楼主,您怎么了?您还好么?”
江风毅晃了晃脑袋,勉一回神,重新站稳后,轻拨开常笑天的手,神情转为严肃说道:“我没事。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担心,担心这个竞争对手翠涵山庄,突然带了一个莫名高手出现在此,是否想要介入或阻止我们的行动?”
此时冷月已奔至云龙、云虎兄弟身侧,神情急切问道:“你们是不是前云仙派云中岳掌门的儿子,云龙、云虎兄弟?”
云龙、云虎二人不识冷月,目透惊恐地相互对望了一眼后,又满面狐疑地同朝冷月点了点头,虽未出声回答,却是形同默认此事。
原先持刀负责看守此二人的“风云楼”卫士,见状便对冷月喝斥道:“哪儿来的冒失小子?这样大呼小叫,恣意跟我们的俘虏说话,是当你面前这些武将们都死了么?”说话之时,且还提刀直指冷月,极有恫赫之意。
柳暮婵此时忙凑近过来,低声对冷月说道:“大哥,这些人是益州风云楼的。且楼中菁英多在现场,包括风云武将中的龙、虎、豹三位将军,以及楼主江风毅本人。”说话之时,目光且往远处的江风毅所在处,示意瞥了瞥。
冷月听之ㄧ讶,喃喃语道:“风云楼?江风毅?原来我们遇到竞争对手的人马了。”
此时那负责看守云龙、云虎兄弟的“风云楼”卫士,尚在对着冷月咆哮不休,柳暮婵见状,走上前去,摆出娇媚一笑,神色平静,对那卫士拱手欠身,柔柔说道:“卫士大哥,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歹人,而是荆州翠涵山庄的人。小妹是庄主之女柳暮婵,身旁这位则是山庄贵宾冷月大侠,我们来此并无恶意,而是想要寻找这对云龙、云虎兄弟。”
那卫士见了柳暮婵生得一副天人之姿,又声娇语媚,不禁心神有些迷乱,虽未将手中持刀放下,却是不自觉收起怒目,表情缓和不少,说道:“原来姑娘就是翠涵丹凤柳千金。你们是翠涵山庄的人,却怎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说话之时,一对眼瞳发直,目不转睛地盯瞧的眼前这位美人儿。
柳暮婵未及回答,远处“风云楼主”江风毅却已走来,且行且提音量,远远令道:“仲禹,把刀放下,他们是名庄之人,也是武林正道的盟友,休得无礼。”
虽然谁都知道,“风云楼”及“翠涵山庄”二方势力,近年来处在一个相互争竞的紧张关系,但名门大派自有风范,表面上的应对往来,仍必须勉力维持亲善,并以同道盟友相称,这点世故道理,柳暮婵固然懂得,风云楼主江风毅却更懂得。
那位被唤做“仲禹”的卫士,听得楼主命令,立即放下刀来,移开原先盯注在柳暮婵面上的目光,转而回头向江风毅行礼道:“属下敬遵楼主吩咐。”
冷月见江风毅行来,不禁视线便朝其看去,见其一路走近,气宇雍然,甚是不凡,心头暗赞:“这江楼主果真也是大人物,一举手一头足,就是给人一种风姿非凡的感觉。”心念及此,一对眼目却正好与江风毅的视线相交,两人四瞳正面视上,莫名有种奇怪灵犀,好似这个人是自己早就认识之人。
冷月心里奇怪,又想:“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风云楼主江风毅,看相貌我是确实不认识的,这应当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才对。但为何我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居然有种我好像曾经见过他的感觉?”
冷月并不知道,这虽然是他第一次见到江风毅的躯壳,却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正藏身在江风毅躯壳中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