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过数日,冷月渐渐习惯了黑牢中的生活,不再时常惊恐哭泣,也与吴成忌夫妇愈来愈是亲熟,吴成忌便觉时机已至,开始要让这个江湖背景一片空白的少年冷月,逐步接触武艺。
吴成忌让冷月与自己面对面坐着,神色难得有些严肃地说道:“月儿,你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也能够是我的徒弟,我想要带你入我乾坤正宗的门,学习我所师承的武艺,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可出言拒绝,我绝不勉强你,但你若愿意,眼下必须在我面前跪扣三回,叫我一声师父,这样就算你拜入了我乾坤正宗的门下,我也可以开始传授你关于我师门的武学。”
冷月自然万分愿意,他虽然对于什么江湖、什么武林并无兴趣,也对什么正宗、什么绝学莫名所以,但他已将吴成忌当作是自己父亲一样地尊敬,不论吴成忌希望他去做什么事情,他都只会心甘情愿的照办无疑,绝不有一丝迟疑,哪怕这个要求是要取走他的性命,他也甘之如饴。
于是冷月立即便在吴成忌的面前,跪下身来,叩了三叩,诚心无比地叫换了吴无忌一声“师父。”
吴成忌眼瞳透喜,立即上前将冷月拉起身来,让其重新坐回席上,自己也再跟着坐下,说道:“月儿,你已行过仪礼,此后你就是我乾坤正宗的门人,也是我吴成忌的亲收徒子。你须明白,一个门派最重要的价值,不光只是他的武学绝技,更还有它的历史、它的精神,以及它之所以存在的时空背景,与传世意义。所以。在开始教导你武艺之前,我必须先让你明白我乾坤正宗的门派背景,以及立门之学的根本精髓。”
言及于此,吴成忌略略顿声,稍微清了清喉咙后,开始娓娓道来:“乾坤正宗初建于百年之前,创派师祖本非基于追求功业之目的,而创立本宗,他研练武艺,原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后来修为积累、内成外显,创出一套无上功法浩然乾坤功,不只可让自身经气源生不绝、倍于常人之速,且对于个人体魄的强健、力劲的浑厚,都是能有极大助益,于是师祖决意将此功法推广发扬,以增进地方人民的健康与寿命,始乃成立乾坤正宗,收徒传功,以达广布功法之初衷。后来乾坤正宗数代传承,不乏有武艺精良之成员入门为徒,将此功法用于武学整合之上,修为成就都是非凡之度,于是乾坤正宗间歇也培养出几名武艺高超的当代奇人,渐渐也让这个本是为了修身建体而立的乾坤正宗,开始涉入江湖事务,转变成为中原武林中的一个响亮门派,门中之人练武用武、任侠好义,颇享声誉,而让世人公推,举于正道名门之列。”
吴成忌说到这里,望了望前头的徒儿冷月,见他神情十分专注,始终端坐聆听,微微点头一笑,又再续道:“乾坤正宗传至我这一代手上时,已让武林中人列名于中原三大武学之一,所谓三大武学,其一就是我们乾坤正宗的浩然乾坤功,其二则是玄凌剑宗的玄凌剑法,其三乃是元灵神宗的快羽神翔;这三大武学公推于江湖齐名,连带着三大宗派的掌门人,也是于江湖同道的口耳之间,并列常提,总是被拿来比较高下。这三大宗派的三位掌门,是我乾坤正宗的吴成忌,还有那位不久前被害身亡的玄凌剑宗掌门程兰亭,以及。以及当时还是元灵神宗掌门人的萧圣月。”
听得“萧圣月”之名,冷月不禁“啊”的一声轻唤出口,喃喃惊语道:“天外圣城城主萧圣月,原本是中原三大门派之一元灵神宗的掌门人?”
吴成忌点了点头,说道:“天外圣城城主萧圣月,本属于元灵神宗门下,他在极年轻的时候,就展露出不凡的天赋,所以虽然在同辈子弟中,入门不是最早,却很轻易自然地,就当上了元灵神宗的掌门人,萧圣月本非邪性之人,虽然颇具雄图远志,一心想要将元灵神宗推上高峰,压过另外齐名二门乾坤正宗以及玄凌剑宗的声势,却都还能坚持于正途上努力,济弱扶倾、仗义行侠之举时有听闻,不曾有过恶行恶事。”
冷月听及于此,忍不住内心感叹起来,喃喃自语说道:“原来这个天外狂魔,以前也曾经是个好人。是个行侠仗义的正道掌门。”
吴成忌面透惆怅,语带惋惜说道:“萧圣月以前确实是个好人、是个侠客,可惜他后来走岔了路子、又另外练错了功夫,以致自己的心性出现转换,甚至他的神智。也似乎有些错乱。”
冷月听吴成忌说到这一句“练错了功夫”,又想起自己母亲当初之所以会遭生父侵犯,也是因为练了什么邪功而走火入魔,这才致狂性大发,强行侵犯了陌生民女,于是冷月忍不住接口问道:“吴叔叔,您说那个萧圣月,是练错了什么功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原本元灵神宗的功夫不厉害么?为什么要再另外修练其他功夫?”他想这个“元灵神宗”,既为江湖正道名门,武学之路肯定不走歧途,所以他生父萧圣月另外“练错了”的那个功夫,应非本来师门“元灵神宗”所出。
吴成忌目光似远,轻叹一气说道:“萧圣月之所以背弃原本元灵神功的精神,另外又练起了其他旁门左道,可说是间接导因于我和玄凌剑宗程掌门的关系。我和程兰亭、萧圣月三人,让武林同道齐列于中原武林的三大掌门,一直以来武学实力都是伯仲之间、不分胜负,三大门派的三大绝学也是各有擅场、难定高下,我所练的浩然乾坤功着重的是内功的修练,并不讲究招式的繁复与精奇,只要修练此功者的内劲足了、体内经气走得顺了,则可以做到气随心至,无往不利、气之所至,皆可以发劲伤敌二大要领,就是武功大成、威力不凡了;至于程兰亭程掌门的玄凌剑法,则恰巧与我的浩然乾坤功相反,这武学并不着重内劲的养成,却特别讲究招式的精妙百变、特异奇巧,剑法之机,出人所不能出、至人所不能至,叫人难以预料又猝不及防,则就只有中剑落败之局,至于萧圣月的快羽神翔。”
吴成忌言及于此,稍微看望了冷月一眼,又道:“萧圣月的快羽神翔,则又与浩然乾坤功及玄凌剑法不同,它不讲究内劲、不讲究招式,它最着重的只有一点,就是速度,出手的速度、移形的速度、攻击的速度、防守的速度,这套功夫的精神与要领,就是先发先至,只要能够将练功者的速度提至最顶,抢于敌人的所有动作之前,则要制敌机先,抢占胜利之果,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冷月一边听着,一边似乎已于内心起了涌动波澜,他本是个武学背景一片空白的茫然少年,可不知怎地,听吴成忌简述起这种种武功门派的立学之要,以及武艺精髓的时候,都很自然顺畅地理解于心,甚至还于脑海中浮现了些人影攻守的画面,似乎已经没有窒碍地听懂了师父所描述的言语内容。
但闻吴成忌悠悠又道:“萧圣月资质优异,未经如何多年苦练,其实就已将他师门的快羽神翔功夫,练就至炉火纯青、超越他前代所有师尊的程度,不过。我和程兰亭毕竟也非俗人,各自都在所学上不断突破精进,所以较劲到了最后,我们三个人仍然难分轩轾,实力公认都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没有谁一定胜得了谁,然而我和程兰亭都是平和之辈,虽然都希望自己的门派能称第一,却也没有如何强求,但萧圣月不同,他是我们三位同辈当中,性子最傲、自尊心最强的人。所以后来,他除了元灵神宗的快羽神翔以外,私自又练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奇怪武学,希望能够藉此,再增进他的修为实力,以明显胜过我和程兰亭的水平,得被江湖中人独称天下第一。”
言及于此,吴成忌的眉头紧锁,语气转为沉重又道:“这个奇怪武学,传闻中似乎叫做幽冥神舞,邪门怪异,又谜样神祕地紧,萧圣月自从练了这个诡功,武学实力虽然极为惊人地提升翻进,但是他的性格,却也开始丕变大异,变得极为残忍暴虐,甚至可以六亲不认,某次他且还于练功之间,突然走火入魔,兽性大发起来,一朝一夕之间,将他元灵神宗的满门子弟成员,全数杀尽。”
冷月听得“满门杀尽”此语,禁不住地瞪大眼目,“啊”的一声惊叫之余,颤声答道:“萧圣月将他师门的。师门的所有成员。全数杀尽。”
吴成忌神色凝重,点头说道:“不错,他确实杀了他师门的所有成员,由此可以得知,萧圣月确实是已经发了疯,他本来一心在武艺上钻研,为的就是要提升他元灵神宗的江湖地位,将神宗推向天下第一的世代高峰。但是他既然又莫名奇妙地发起狂来,将神宗内的所有精英全数杀光,导致元灵神宗一夕全灭,这岂不是亲手摧毁了自己多年来的心血结晶,粉碎了他长久以来努力想要达成的目标么?所以。可以确定当时疯狂杀人的萧圣月,已经是处在一个失控的状态下,已经是处在一个心神丧失的状态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他因为练了那个幽冥神舞的邪门功夫,而让自己莫名奇妙地就发了疯。不过他的疯,似乎又还没有疯到彻底,当年他杀光元灵神宗的所有人后,本来还想冲到街上,对着无辜路民大开杀戒,是幸好此时,他的妻子带着女儿出现阻止,当时已经疯狂的萧圣月,在听到了妻子的呼唤以及女儿的哭泣声后,似乎突然清醒过来,骤然回覆了他本来的神志与理智,看着手中染满的鲜血,与身后无数个惨死的同门尸体,颓然跪倒在地,当场纵声鸣泣起来。”
冷月听到这最末几语,心道:“萧圣月的妻子?女儿?这么说来。原来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不知道那个妹妹,后来下场如何?爹爹对待他那女儿,会否也会如同对待我这样狠心?”忍不住便好奇问道:“那后来。那后来萧圣月他们。他们的一家人呢?”
吴成忌摇了摇头,说道:“后来萧圣月带着他的妻子女儿,离开了师门的伤心地,从此于武林间销声匿迹,一过就是五六年的光阴。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个萧圣月因于内疚,自此是要退出江湖,不再沾涉中原武斗之事。却没想到,五六年后,萧圣月不只重出江湖,且还统领了一群邪门歪道却又个个武艺高强之徒,据地建立了天外圣城这个黑暗组织,以一统整个中原大陆作为目的,开始展开四方侵略、横扫天下的作为,导致整个中原武林,深陷进入近一百年来最黑暗的时代。”
言及于此,吴成忌目光似远,长长叹了一气又道:“本来天外圣城的邪恶势力虽大,只要我与玄凌剑宗的程兰亭,能够加深合作,齐心协力共抗圣城群魔,要想一举消灭掉圣城的黑暗组织,还是极有可能的。但偏偏我们乾坤正宗,与他们玄凌剑宗,多年以来相互竞逐天下第一的名号已久,彼此之间早有极深的矛盾与嫌隙,加上武林同道群门之间,在长久以来的发展依附之下,也早已分成了各拥乾坤正宗及玄凌剑宗为尊的两大联盟势力,每回谈判合作,都是由于二大联盟意见纷歧,而致屡屡破局,最终弄到我和程兰亭必须约斗决战,以两人间的胜负结局,以定夺最终领袖意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