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泥地软烂、举步维艰,为怕虞灵虹摔着,吴赖直接牵着她的手,走前头替她探路。
头一次十指相握,虞灵虹未生反感,玉颜泛出淡淡红晕,不知为何,此刻,她竟想这么一直牵下去。
“瞧!”然而,才走没几步,甜蜜氛围即散。
只见不远处有一具死尸横躺,且瞧那大小,该只是名孩童而已。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死童身边,那腐酸之气呛得人难受恶呕,靠近些看,那身子已渗出大片尸水,躯体和面容更溃烂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估计已死一段时间。
最奇的是那孩子的“头发”竟将近有两米长,且生前有让人狠狠拉扯过的痕迹!
吴赖望着四周,发现除了这具死尸外,如他同样死状的尸体还有六具,且每个都是不超过十岁的孩童,另一个共通点,便是他们的头发都生得特别长?
他伸手轻触每个孩子留下的一头长发,道:“上头均有妖气,确实是妖孽所为。”
虞灵虹气恨难平,道:“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咱们走!”
许久,两人终于穿过阴森幽篁,一路来到“青丝村”,阳光仍照不入此地,致使此地黑漆一片;那村门口的牌匾亦已腐朽,欲坠不坠,不停发出“嘎拉”声响;四周器具皆让甚多乌发缠绕,更添恶心阴魅。
两人踏入村内巡视,这时,一名年约四十的妇女缓步靠近他们,道:“二位。咳咳。你们怎么会来村里?”那妇人瘦弱到面可见骨,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虞灵虹遥望四周,拱手道:“晚辈虞灵虹,村长是我舅舅的旧识,今日与这位吴公子路过此地,发现有妖气缠绕,外头更有甚多死童,请问究竟发生何事?”
“唉。二位请随我来。”说着,指引二人来到青丝村中心,那儿集聚不少村人,各个无论男女,都如此妇般骨瘦如柴,面上让黯气缠绕,毫无半点生气。
那妇人向二人谈起此村异变,原是四年多前,村长在林里救了位垂死的女子,那女子名为“发娘”,外貌年约而立,五官清秀、姿容姣好,尤其一头乌发亮丽如瀑,让村里妇女极其欣羡。
发娘身子痊愈后,述说其无依无靠,想留在此村安养,村长瞧她娇弱楚楚、乖巧可人,于是心生怜悯收留她在家中。
只叹村长夫人已年迟暮,对发娘的美貌甚是妒忌,担忧发娘有一日会取代她的地位,便时常找她麻烦,望她能自个儿收拾包袱滚离此村!
发娘有个别于常人之处:“她的头发生得甚快”!平均一个月可生三尺长,且发质柔软清亮、黝黑如墨;为使夫人减少对她的厌恶,发娘每月都断发至邻村换银,以银子来贴补家用。
来回批售几次头发后,原以为已弭平和夫人的纷争,谁料某日,一名高官带领三两道士前来青丝村,一来便劈头说发娘卖给他的头发竟还会生长,认为此乃“妖法”所致,并认定发娘为妖!
捉到定发娘罪的机会,夫人将此事大肆喧哗,引起村民们纷纷出面挞伐;终于,发娘坦承自己为妖,但她从未害过人,只求村民们可以开恩,莫出手对付她。
村长认为发娘虽是妖,却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妖,实在不忍下手杀她,只好先将她关在村角的一间仓库中另待处置。
可惜夫人善妒,并未就此放过发娘,先是向村中妇人们渲染发娘懂得狐媚妖术,若不尽快除去,日后,他们的夫君都会被其吸干精气。
久而久之,村中的孩童亦受到家长们怂恿,时常去仓库前添乱,有的胡乱撒尿拉屎,弄得四周臭气薰天;有些从窗户丢石子砸她,或趁夜晚放炮惊得她难以入眠。
再恶劣些的,就朝她的伙食吐口水、放虫子、搅入厨余。甚而直接踩烂饭食,可说让发娘受尽屈辱。
没多久,这些事迹即传入村长耳里,村长不忍发娘再受欺侮,趁夜塞了些银子给她,放她连夜出村。
谁料发娘才逃到村门口,就让夫人和一帮村民逮住,他们喝声要求村长放火烧死此妖,在众怒的压力下,村长终于下令放火!
听至此处,虞灵虹已是眼眶泛红、双唇颤抖,甚是同情发娘的遭遇,也才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妖物,而是那颗害人的心。
吴赖不屑喝斥:“是妖又如何?她可曾害过你们?且她都要离开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真够歹毒!”
那村妇低眸道:“咱们也是一时无法接受妖孽在村。才会。唉。这不。咱们也遭逢报应了吗?”
那晚,发娘被焚烧之际,“不甘心”的情绪促使她挣脱绳索,带着烈火燃身的身躯奔上前,欲穿破夫人的心脏以报连日来积累的怨恨!
心想就算是死,也要拉这罪魁祸首陪葬!
那一掌来得迅捷,村长爱妻心切,硬是一把推开夫人,替她挡住致命一击,最终。不幸魂归彼岸。
那刻,发娘的世界似乎停止轮转,她不明白,村长愿为这泼妇付出性命,另一头,却执意杀她这样温婉娴淑的女子?
这一切,就只因为她是“妖”?
好!既然“妖”注定让人欺凌,那她就干脆堕落成恶妖吧!
然而,发娘已受烈火焚烧一阵子,那头乌发几乎被烧得精光,为使自己生存,她以那只贯穿村长的手吸收村长余下的精气,藉此修复身子。这等恶术一开,发娘那颗善心终被戾气荼毒,彻底化为恶妖!
只叹发娘逃过一死,头皮却受到严重损害,那头乌发再无法生长,顶上只剩一片溃烂秃皮和几根杂发,她无法忍受自己变成如此丑态,决心向这帮村民报仇!
她以近五成妖气缠绕于村民身上,借以掌握每个村民的状况,道是他们敢踏出村子一步,自会抓他们来凌迟。
她要的。不单是他们的性命,而是要他们受尽折磨。永无逃出生天之机!
另一方面,失去长发的发娘甚觉自卑,为了长回原本的头发,她抓走那些曾欺侮过她的孩童,把他们带到林深处进行“养发计画。”
吴赖拼凑前因后果,抚腮道:“看来她是把妖气灌在孩童的头皮上,逼迫他们快速生发,不过孩童的身躯承载不住妖气,便纷纷暴毙身亡。”
虞灵虹握紧拳头,愤愤道:“为何要对幼童下手?”
那村妇叹道:“孩子们的发质较成人柔软。可惜时至今日,她仍没养出令她满意的头发,便常常恼羞成怒,对孩子们拳打脚踢。另外,她就想藉这机会折磨咱们这些作爹娘的,让咱们因为牵挂孩子而不舍自尽啊。”
说到此处,想起一些孩童的凄惨死况,又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知是否安好。一帮村民不禁潸然泪下,互拥啜泣。
盏茶时间过去,忽有一村民提议道:“难得姑娘入村,又见姑娘身怀配剑,小的斗胆,可否请姑娘大发慈悲,替咱们除去那恶妖吧!”
“是啊!姑娘,妳救救咱们吧!”此话一出,众多村民提振精神,纷纷发出请求之语,有的甚至双膝落地,朝她又叩又拜,只望能早日脱离这场恶梦。
不等虞灵虹回话,吴赖率先喝斥:“别想!你们自己活该造孽,还有颜面要人帮你们收拾善后!”
虞灵虹自知武功不高,且从未碰过妖,又如何有能耐收服此妖?但她实在不忍那帮孩子须面临骨肉分离的恐惧。
她拉住吴赖,轻声道:“吴赖,我想帮他们。”
吴赖差些没昏倒,气道:“妳又发什么疯!”
虞灵虹咬牙道:“孩子年幼无知,总有犯错之时,真正可恶的!是这些为人父母者竟未出面阻止孩子们欺负发娘!”
这声斥责余过,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煞是讶然难语,惭愧地压低面容。
过了半晌,虞灵虹再道:“但这帮孩子被俘虏这么久,纵然有过,也不该再受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