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两名孩童留下的脚印追查回去,越是深入林里,周遭温度越发寒冻,那是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冰。
许久,虞灵虹掠过树林来到发娘囚禁孩童们之处,只见一成年女子正一脚踏着一名女童的身躯,另一手则奋力拉扯她的长发,喝道:“臭丫头!妳倒是很勇敢啊!哼!妳敢放走那两个死小鬼,我就从妳身上取回他们欠我的头发!”
“呜。救命。痛。发娘。妳饶了阿桂。阿桂再也不敢啦。”那被压在地上低泣的女童正是村长爱女:“阿桂”,成年女子则是发娘。
除掉顶上那秃去的烂皮和杂发不说,发娘骨瘦如竹、肌肤贴骨,脸形横看似圆、竖看却方,正看又是稜稜角角,型态畸形,彷彿没个定貌;一双赤瞳如血、咧嘴龇牙,尤其动作僵硬、话语咆哮,除了身形勉强像人外,在她身上再找不到半点人样。
“住手!”虞灵虹气恨难平,即时射出一把袖剑截断那头长发,让阿桂脱离拉扯之痛。
袖剑一出,虞灵虹快步奔前,谁料才到发娘身前十尺,脚边忽窜出甚多如绳索之长发,那“咻”一声来得太快,待她回神时,脚踝已被头发牢牢綑住。
“哪来的野姑娘?”发娘挑眉瞪向这不速之客,并加重踩住阿桂的力道,道:“哼,妳那混帐母亲当真不管妳的死活,终于找外人来插手啦!”
“此事是我自己要管,妳莫伤害无辜之人!”虞灵虹急喝,不忍见阿桂疼得呜呼。
发娘斜目道:“哼,小姑娘可知道这村子里的人全都没心没肺,就算妳帮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妳啊!”
虞灵虹摆手道:“废话少说!要怎样妳才肯放过这些孩子?”
“笑话!现在局势掌握在我手上,妳有何资格和我谈条件?”
虞灵虹沉稳道:“此事既有法子传到我这外人耳里,江湖上的修仙门派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倘若妳现在放了孩子们,还有充足时间可以离去,不然等众多高手一同杀来,妳定是插翅难飞!”
“”发娘一怔,沉思片刻,心想这小姑娘所言并非无理,可要她就这么放过青丝村人,她实在不服气!
想到他们过去是如何糟蹋、羞辱自己,发娘再次盛怒,喝道:“妳又怎能理解我的苦!且瞧妳那荳蔻年华的美貌,再瞧我这半人半鬼的丑模样,妳说,就算我离开此地,这世上还有地方能接纳我么!”
虞灵虹摇头道:“皮囊只是表面,妳不该如此执著。”
发娘不以为然,哼道:“说得倒轻松!好,那妳作给我看!假如妳愿意断去妳那头漂亮长发,我就考虑放过他们!如何!”
闻言,虞灵虹伸手轻覆那头利落干净的马尾,再眨眼,她毫无迟疑地“飒”一声举剑断发,那乌黑发丝瞬间散落一地,犹如花苞绽放。
“妳。”发娘大奇,拉高嗓音道:“妳的头发该也留了许久,竟舍得这么断了?”
确实,每个女子无论老幼都十分宝贝自己的头发,但一头头发若能换回众多性命,这点牺牲又有何妨?
此刻,虞灵虹的头发长度已不及肩,但她并无纠结于头发的问题,只道:“可以放了他们么?”
“过去。”发娘松开踩着阿桂的脚,阿桂踉跄地起身,全身抱缩成一团,她惧怕地回眸看看发娘,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能离开。
“过去。”发娘再道一次。
知晓能脱离苦海,阿桂那惊恐的神情终于化出笑容,是那样灿烂而纯真。
她奋力往虞灵虹所在地跑去!
“呀!”
此时,发娘张指射出妖气,那妖气恰恰连结住阿桂断发之处,剎那间,阿桂就似傀儡一般,硬生被发娘扯回原位。
“妳!”虞灵虹情急切断绑住脚踝的头发,后狂奔上前把阿桂抱于怀中,她试图举剑切断那黑漆妖气,可这妖气能缩能伸、变化无常,又岂是一般兵刃得以断去?
“呜。啊。”阿桂被扯得生痛,却死命抓着虞灵虹不敢放开。
假若放手,那如地狱般的折磨将会再次袭来。她不要呀!
虞灵虹斥道:“妳说话不作数!”
发娘媚笑道:“小姑娘,我方才是一时没考虑清楚;想来妳还年轻,就算断去头发,没个两、三年又能长回来,这怎么算苦呢!”
说着,发娘似操动人偶线般开始操纵手中妖气,那腻在虞灵虹怀里的阿桂忽地猛搥灵虹腹部,纵然只是孩童,但她的拳头囊着妖力,力道仍是不容小觑。
阿桂试图停手,却不敌妖气操弄,只得哭喊:“姐姐。阿桂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唔!不怪妳。”来回搥了数拳,虞灵虹疼得吐出口血。
发娘看得乐极,道:“妳只要放开她不就没事了么?何必自找苦吃?”
“我不会放开。”虞灵虹忍着痛楚,却坚决抱紧那虽被控制、却因惧怕而强烈颤抖的小身子。
“呜。姐姐。救我。好疼。好痠。”挥舞拳头同时,阿桂的头发仍被用力扯着,可谓生不如死。
半刻时间过去,虞灵虹坚持不松开怀抱,另一手还尽力以剑身磨着、剁着妖气,试图斩断这层枷锁。
发娘开始觉得不耐烦,哼道:“好!妳既然要替他们出头,我就先拿妳开刀!”
“飒飒!”
一阵风声袭卷,一串束发再从旁窜出,硬生綑住虞灵虹的右前臂,有别于方才是为了限制行动而綑绑;这回綑得力道特别紧实,没多久,血液无法流通,灵虹的右前臂开始呈现苍紫色,那紧握的剑也不慎“锵啷”落地。
此时,她却还死命抱紧阿桂!
发娘越瞧越怒,厉声道:“我就先断妳一只手,过会儿,妳要还坚持不放开,我就再断妳另外三肢,把妳作成人彘,拉妳一同养发,到时,让妳比我还丑、还像妖魔鬼怪!”
虞灵虹疼得发汗,覆住右前臂的衣裳已让鲜血渗染一片,红得骇人。
“青拎!青拎!”
间不容发之际,那掉于地上的长剑忽然剧烈颤动,只见一抹碧光盈盈覆上长剑,再眨眼,那剑竟平白腾起,后一举窜上天际!
虞灵虹大奇,她的剑明明只是普通兵器,为何会有此等神力?
发娘亦是大惊,仰头欲窥发生何事,殊不知在抬头的瞬间,那把长剑已化作数道凌厉剑光,朝她的身子垂直坠下!
道道剑影迅捷如雷,似是流星雨般纷纷划落,为这长期被黑暗笼罩的林子划开新的曙光!
“呀!”
发娘吼出凄厉惨叫,她纠结地舞动身子,但道道剑影全不偏不移刺中她身子每一部位,最后,一把实剑从她的头彻底贯穿至脚,稳稳地插在地上。
没会儿,发娘连最后一声“我不甘心”都来不及喊出,已连同她所制出的妖气一同化作轻烟飘散。
黑雾过,微晨起。
许久未见的晨光终于舍得照入,还给这村子久违的平静。
虞灵虹抬眸,欲知那立于剑上的身影究竟是谁?
只见他的衣裳还随风猎猎而舞,仿若剑仙、又似因苍天怜悯而显灵下凡相救。唯当光线照清他的面容,那人的眼眸深邃如星,面貌英气飒爽。竟是吴赖!
吴赖低眸瞪着虞灵虹,本欲大肆责怪她自作主张,可看她此刻头发飘乱、衣服染血,岂忍心再多作责骂?
“”惊讶片刻,虞灵虹蓦地移开视线,她松开怀中的阿桂,伸手轻抚那娇小的童颜,本要开怀地和孩子说“没事了”,却发现阿桂面色惨白、虚弱不堪,似乎用最后一口气在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