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庄后,天色已近清晨,众人回到凤阳城,却见铁荷枫不停于城门前徘徊。
瞧众人平安归来,他眉目敞开,喜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那少主已打理得干净,眉毛粗厚、双眸炯炯,腮厚鼻大,一张四方国字脸,神貌威武不失百裂棍传人应有之风采,铁荷枫有些难为情道:“呃。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你们何必把我的话当真?好险你们活着回来,若有什么损伤,铁某实在担当不起啊。”
发现这少主原来是个刀子口、豆腐心之人,本是该开心庆祝,但现下发生此等变故,众人难展笑颜,陈华榛尤其难受,哀叹道:“可惜,真的发生损伤。”
“啥!谁受伤了!”铁荷枫心急道。
“铁公子,麻烦你先让赵姑娘过去,我带她去梳洗。”虞灵虹一路搀着赵晓芝入城进房,后其他人与铁荷枫一同至客栈餐堂,向其说明来龙去脉。
一日过去,众人不敢入房打扰,只得干等侯。
听毕事情经过,铁荷枫深觉有愧、杨锦宣备感无奈,而最徬徨的莫过于聂志弘与陈华榛,此时,他们多希望这仅是一场恶梦,醒后天空仍是蔚蓝。
许久,虞灵虹默默来至众人面前,聂志弘急赤白脸,呼道:“虞姑娘!赵姑娘怎么样了?”
虞灵虹微微一叹,道:“赵姑娘情绪激动,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
聂志弘紧张道:“她可有提到。我不会真对她。?”
虞灵虹低颜,面有难色道:“赵姑娘说你们让那贼人抓走后全都昏了去,但因贼人受了魏子吾重创,身负内伤没法对她乱来,于是他想了个下流计策。”
“贼人把她摇醒,在她面前朝聂公子强灌。”虞灵虹一时语塞,尴尬难语。
陈华榛紧张道:“强灌什么?快说呀!”
“搀有慎血胶之酒。”
聂志弘搔头道:“慎血胶,那是何物?”
虞灵虹面泛红晕,微声道:“一种会让人发情,进而。说穿了,便是春药。”
“什么!”杨锦宣气恨道:“这贼人竟用这种无耻手段设计他们?”
虞灵虹点头道:“聂公子同时中了迷烟与慎血胶,两者药性参杂,以致意识昏沉,恐怕对所做之事毫无印象。然赵姑娘中的迷药并未根除,身子虚弱无法抗拒,便在清醒的状况下让你。”
“这么说来,聂公子和赵姑娘真的已经。”陈华榛哽咽说不下去,即刻哭出声来。
铁荷枫自责道:“可恶,都怪铁某胡乱提议,聂兄,我。唉,我真是。”
“事情是我做的,怎么能怪你?”聂志弘苦笑一声,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他神色哀凉如冰,喃道:“各位,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杨锦宣道:“还能怎样?就算你对赵姑娘没上心,但生米都煮成熟饭啦,是男人就挺起胸膛负责!”
“但我喜欢的是。”聂志弘深觉委屈,不敢抬头瞧虞灵虹,只道:“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陈华榛哭泣难止,没法回话,铁荷枫道:“嗯,到底是你占人家姑娘便宜,假如赵姑娘愿意嫁你,这事也算完美落幕吧。”
“虞姑娘,妳呢?”聂志弘战战兢兢问道。
虞灵虹不假思索,道:“清白对女子尤其重要。赵姑娘原就倾慕于你,如今让你夺去贞洁,假如你还不愿娶她,只怕对她是双重打击。”
“呵呵,看来我真的非娶她不可了。”聂志弘暗笑两声,心头极其苦涩,自己才喜欢虞灵虹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就被迫要放弃?
无奈他毁赵晓芝清白是事实,如不娶她,晓芝未来又该何去何从?聂志弘心地纯善,岂会容许自己造业不还?
“磅啷”忧心之际,一阵声响从二楼传来,众人心急直朝赵晓芝房间冲去,聂志弘一脚踹开房门,却见窗户大开,但无半个人影。
“赵姑娘!”聂志弘奔到窗前向外望去,凤阳城规模甚大,见得偌大空城,却寻不着那可人姑娘的倩影。
陈华榛皱眉不解:“这是二楼,赵姑娘怎么有法子跳下去?”
杨锦宣寻思道:“虽然赵姑娘只是若风门入门弟子,但在江湖上行走,有些功夫倒不稀奇,不过她为何要破窗而出?难道是怕聂小弟为难,干脆一走了之?”
陈华榛负气道:“才怪!一走了之的话,何必发出声响让咱们发现?”
聂志弘不悦道:“妳这话是在怀疑赵姑娘?”
“我。”陈华榛缩紧身子,从与聂志弘一同旅行至今,还没见他用这样冷硬语气与自己说话,她眼眶打转着泪水,无法应声。
虞灵虹叹道:“先找赵姑娘,万一她想不开。”
杨锦宣和铁荷枫纷纷点头,锦宣道:“虞姑娘说得不错,凤阳城大,咱们分头进行!”
众人分行搜索,陈华榛心神未宁,独自走在街上,宽广大街仅剩她形单影只,显得格外凄凉。
眼前不再是白天那繁华景象,而是聂志弘、赵晓芝衣衫不整同处一室之貌,她边想边握着那手镯,泪湿镯玉,映出蟾影孤独。
陈华榛喃喃唸道:“静姐姐,是我没把握好和他单独相处的时日,让他被赵姑娘抢走。我能怪谁?可是我真的。真的好难过,怎么办?”
“钲!钉!”
夜深人静,绝美奇曲忽从不远处传出,行云流水,风雅之奏犹如仙音。
被其深深吸引,陈华榛拭去泪水,心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弹奏古筝?”
缓步走至桥边,眼前有名带着斗笠的姑娘坐在小凳上,她手脚利落,弹出的音色毫无杂质,画面如轻雪飘落,无尘无瑕。
听得脚步声,女子按弦停曲,娇声道:“谁?”
陈华榛挥手道:“姑娘别在意,我只是路过。”
女子莞尔一笑,再弹起手中古筝,那曲原身为《汉宫秋月》,旋律本是寂寥惆怅,经女子改谱后,再配上她精巧的按、滑手法,全然诉出陈华榛此刻心情,哀怨且凉心。
寂寞梧桐、夜色朦胧,留她闻曲暗萧索,陈华榛不禁啜泣出声,女子闻声停下弹奏,华榛急摇头,浅笑道:“别管我。姑娘请继续。”
“嗯。”女子并无多问,继续奏着未完之曲,瞧她动作轻柔,如仙女舞袖气质清雅,陈华榛坐在一旁,忍不住想瞧那斗笠下的容颜。
女子面貌非如天仙,然一袭紫纱着身,似幻丛中之蝶影令人醉迷。
弹曲至终,那女子皆未睁眼,对此,陈华榛露出钦佩之意,道:“妳的筝艺真好。”
“哦?”女子轻柔问道。
陈华榛道:“妳闭眸弹筝,还能弹得如此动听。”
“呵,我不睁眼,是因我双目失明。”
闻言,陈华榛起身急忙赔罪:“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女子轻笑道:“无妨。”
“现在夜深,姑娘独身不怕碰上危险吗?”
女子道:“妳不也是一个人?”
陈华榛面有难色道:“我是因为。”忍不住伤心情绪,眼泪又从两颊流下。
女子问道:“和情人吵架了?”
“实不相瞒。”陈华榛娓娓向这陌生人说出事情经过,说着,便屈膝嘤嘤哭泣起来。
女子并没安慰她,只是抚弦奏筝,曲色仍是动听,轻缓无杂,富着无限哀伤。
待到曲罢,她轻声说道:“我同姑娘一样,也深爱一个人,他对我非常好,可他只是义务上照顾我,并非喜欢我。不过。只要能陪在他身旁,我认为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女子轻拂着弦,说起此人,脸上难掩甜笑。
陈华榛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曾这样想过,可当我见他和别的女人。我实在没姑娘这么伟大。”
女子道:“这无关伟大与否,只关爱他多深,我能为他牺牲一切,却不想他为我受伤半分。姑娘太执著他爱不爱妳,却忽略了原本对他的情意。”
“我。”陈华榛惭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