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换星移,荷花渐渐枯萎,北风渐起,大地又一片肃杀——半年过去了,冬天已至。
然而对于青龙族来说,今年的冬天格外凄壮——七年一度的天择已至,胜者王,败者亡,考验莫忌的时刻来临了。
莫忌背向悬崖,脚尖仅仅拈着崖边,大半个脚板露在平空,双目合上。
此时楚腾舞动长剑奔近,莫忌不闻不问,待楚腾正要一剑砍在她额上时,叮的一声,莫忌手上多了一枝银簪,把长剑挡住。
楚腾变招,急攻一轮,莫忌立在原地,就以手上短簪接了他的攻击。打了一会,楚腾渐感疲倦,剑法露了破绽,被莫忌刺中手腕,长剑落地。
莫忌道:“为什么不出全力?”
楚腾道:“地形险要,怕误伤女王。”
莫忌道:“如果你能伤我,我会立时跳崖而死。”说着一个跟斗翻到楚腾身后,昂步下山,楚腾拾回长剑,跟在她身后。
楚腾问:“女王,以我现在的武功,能接燕南归多少招?”
莫忌道:“三十招,到了第三十一招就死定。”
楚腾有点不快,他在齐胤介绍下跟莫忌学剑,在这半年里,日夜苦练,未曾疏懒,认为自己现在已可和燕南归打个平手,岂料只得到莫忌一句“三十招”的评语。
莫忌道:“燕南归这小崽子在我眼里不值一提,但他毕竟是骑国第一剑客,你两年前面对他时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今天你能接他三十招,也可教他大为惊讶了。”
楚腾心中稍宽,道:“谢谢女王。”
莫忌道:“我在齐胤那里听过你师父的事,我也很同情你师父的遭遇。我有一样东西送你。”说着在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道:“你万一遇上燕南归的第三十一招时,它可以救你。”
楚腾问:“这是什么?”
莫忌道:“再生药。用青龙族不传秘方所制的再生药,服下的人如果死去,只要屍身没有大损伤,过得半天就可重生,但只可再生一次。”
楚腾接了药,一饮而尽,道:“谢女王,可以再给我几瓶作后备吗?”
莫忌摇头道:“只可以喝一次,再喝的话就会被毒死了。”楚腾再三谢恩。
楚腾回到齐胤府,望着齐胤的空房——半年前齐胤成为了青龙族亲王后,已迁入宫殿居住,楚腾成了这房子的新主。
楚腾叹了一声,心想:人家一双一对,而秦姬现在怎样呢?自怀中拿出那片“劫”的勾子轻抚着。
有人通传:太上王莫青来访。楚腾整理衣衫,出房相迎。
莫青精神旺健,衣冠楚楚,肩上长针早已拔去,明显这半年来莫忌待他不薄。
楚腾道:“太上王精神旺健,实是族人之福。”
莫青道:“少客气了,叫我大叔就可以。”接着向楚腾打了一个眼色,楚腾会意,斥退了左右。
莫青道:“莫忌现在信任你吗?”
楚腾道:“信任。”
莫青道:“还有三日就是天择,你准备好了没?”
楚腾点了点头,拿着“劫”勾子的手越来越紧。
莫青自怀中取出一个小药包,交给楚腾,道:“天择前一晚,找个机会放到莫忌的酒食里,她定过不了天择。”
楚腾接过药包,道:“大叔,事成后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莫青道:“放心,我当上女王后,一定把神兵借你。”
楚腾道:“莫青,你道貌岸然,想不到如此深谋远虑。”
莫青冷笑,道:“楚腾,大家各为其主,你何尝不一样奸诈?”
楚腾笑道:“只有小狐狸才会和老狐狸合作。”莫青大笑,和楚腾寒喧数句后离去。
莫青刚离去,楚腾即收回脸上虚伪的笑容,哼了一声,望着手上药包,回想起半年前古庭威的说话:连妻儿都不爱惜的人,是狼虎之徒。
一切事都是莫青的阴谋。
莫青自被莫忌放逐后,怀恨在心。流浪到西南区界,用他的医术恢复了诃记豋忆等囚人的智力,囚人们感其恩德,对他言听计从。
他用了几年时间集结囚人的力量,打算再图谋族主之位时,齐胤却带来了身中剧毒的楚腾。莫青另想了一条苦肉计,把囚人们交诃记豋忆,命他们作乱,攻城掠地,自己却当起生活困苦的“莫大叔”来,又派人把齐胤归族的消息传入莫忌耳里。
莫忌收到故人的消息,立时亲来迎接,又把莫青抓回首都囚禁。莫青知莫忌绝不会轻易杀他,于是联同楚腾,闹出越狱事件,令莫忌把他留在身边作近侍,以便随时折辱。虽然在莫忌手下受尽屈辱,但他小心地计算着日子,时机成熟时就命诃记豋忆把张弥放回,报告西南作乱之事,令莫忌带他出征。
莫青早已决定牺牲掉诃记豋忆来成就他的苦肉计,出征后,他和诃记豋忆联手上演了一场慈父救女的好戏,接着又骑追风回来通知司马龙把自己组织了数年的势力一夜间消灭。此时齐胤又巧合地毒死了诃记豋忆,无意中助了莫青杀人灭口,令莫青松了一口气。这个苦肉计令他失去了经营数年的部众,又受尽折辱,但换来了莫忌的信任。
现在,就是莫青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楚腾抚着药包,微微冷笑,他早已不相信莫青,他根本不会相信一个连亲生儿都加害的狼虎之徒。
可是莫青是老狐狸,楚腾却是小狐狸。为了神兵“镐50”,楚腾不会介意加害和他无仇无冤的莫忌。
楚腾伸手招来一个奴婢,吩咐道:“女王三天后就要参加天择,你们去找一些好东西煮给女王进补。”
天择前夕,龙女阁内。
莫忌坐在妆台前卸妆,齐胤端着一碗糖水走到她身旁。
莫忌看到糖水,喜呼了一声,问:“是谁送来的?”
齐胤道:“是楚腾,他知道你最爱吃这种糖水,特意教人准备的。”
莫忌微笑,把糖水一匙匙的吃完。齐胤看着跟前娇妻,暗忖如果她在明日的天择死去,定要自戕相随。
莫忌把碗放在妆台上,齐胤拥着她道:“阿忌,不论你到哪里,我也定要相随。”
莫忌在齐胤唇上深印一下,夫妇二人在烛光下合成一体……
另一边厢,齐胤府内。
楚腾望着窗外的青龙宫殿,手中紧紧握着那片“劫”的勾子,心中默念:齐胤,不要怪我害你的女人,人是自私的,在我心中,没有人比秦姬更重要。
楚腾背后,衣冠楚楚的莫青转了进来,道:“楚腾,办好你的事了没?”
楚腾背向他道:“办好了,你记着你的诺言。”
莫青点了点头,道:“我当然记得。”说着步近楚腾,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唉!其实一个当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女死去,真是心如刀割。”
莫青突然提到父亲,令楚腾想起秦姬的孩子,那是燕南归的,还是他的呢?
莫青继续道:“但我实在没办法……”正话间,那只搭在楚腾肩上的手突然按住了楚腾的嘴巴,另一只手把一柄利刃送入楚腾的背心。
楚腾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于地上,双眼睁得老大的,告诉人家他死不瞑目。
莫青冷静地用楚腾的衣服把刀上的血迹抹去,心道:楚腾,不要怪我,天择前暗算女王是死罪。加上,你再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而且,你知道的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