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了几天,方静就明白了小辛说的不是吃素的是什么意思,姓张的仗着和李店长的关系,凡是已经签了购买协议的,他就扔给其他人接待,就算是他闲着也是如此。
他怎么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方静对他的印象越发恶劣,在店里遇着他把老客户推过来,她就去联系她自己的客户,然后不管是不是有客户看房,都推说要出去看房,走了。
这样闹腾了几回,终于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李店长叫住了她,“方静,这个店还习惯吧?”她一愣,这话该问新业务员,不是她。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和园店缺个主管,我看你挺合适的,所以推荐了你。”她拉下脸,谁不知道和园店是出了名的亏损店,不是因为店长是董事长的外甥,早关门了。
如果换是别的业务员,听锣听音,知道李店长这是变相赶他,拍拍腿就辞职了,落个里外都光鲜,可是方静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了工作,她拿什么给女儿治眼睛?
“李店长,我家里的情况您可能不知道,我女儿的眼睛看不见了,需要十几万才能治好。”她恳切地望着他,“所以,这事我不能答应。”李店长似乎吃了一惊,看眼她,摸摸头说:“你的事,我听说过一点,哈哈,我是看这是个升职的好机会,所以推荐了你,你既然不愿意,那我换推荐别人好了。”
p好机会!方静在心里骂道,要是好机会你还不巴巴地给姓张的,会落到我头上?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并没有因为李店长说推荐别人轻松下来,这里看来呆不了多久了。
从店里出来她直接去了幼儿园,她需要精神上能够支撑她努力走下去的动力。
恬恬正在和小朋友玩老鹰抓小鸡,她总是被老鹰抓到,“笨S了。”“真笨。”“就不知道站中间。”小朋友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不,我就要站最后。”恬恬倔强地又站到最后。
方静听在耳里,看在眼里,难受得猛擂下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那天我要是不摘菜,她就不会……她转身离开了幼儿园。
世界之大,我该何去何从?我又能何去何从?
回家路过理发店,她咬了咬牙走进去,“帮我剪短了。”她狠着心比划到耳边的样子。
“不是吧?这么好的头发。”理发师摸摸她快到背中央的长发,“真剪了?”
“剪了。”她需要更多的精力去赚钱,长头发无疑是一个负担。
看着满地散落的头发,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死了。她昂起头,决然地踩着自己的头发走出了理发店。
方静现在不得不学乖了,偶尔她会放下脸帮姓张的接待客户,但是这些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不久,李店长再次通知她:“因为你的业务非常出色,公司决定把你调到总部。”
这哪是调?方静使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起来,她需要这份工作,很需要!“李店长,我可以不去总部吗?您看,我在这店也有这么久了,也熟悉业务。”李店长打断了她的话,“这是上调,很多人都求着、抢着去呢。”边上的文员扑哧笑出声,李店长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方静明白了,就算她愿意矮半个头,李店长也不会留她,去总部就去总部吧,大不了,辞职,她心底一阵惊惶,我能这么说辞就辞吗?如果家……算了,我别再指望他会回来。她利用整理东西,很快记下了李丹和丁光辉的电话。
整理完东西,她说声“我走了”就离开了东升店。她没有去总公司而是去了幼儿园,隔着幼儿园的大门,她听到某个教室传来孩子们朗读课文的声音,不长大真是幸福啊!她苦笑下,把从店里带回的东西放到家里,就朝公司总部赶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总部,她没有之前的兴奋和期待,相反她感觉自己有点像砧板上的鱼肉,等着被决定是煎,还是炸。
她拿着调令走到人力资源部,换人了?她微微一惊,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她把调令递给像是经理的那个胖子。胖子接过调令看了眼,立刻恭敬地转交给身边的中年瘦女人,“唐经理,找您的。”方静心里一错愕,暗想好歹我也做过几个月业务,怎么也会看走眼?
“方静?”唐经理问完也不等她回答,“你等等,我去问下总经理。”
这么点小事还要问总经理,人力资源部是个摆设?她正想着,唐经理已经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了,“于总说,安排你到和园店做主管。”方静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难道我错怪李店长了,这本身就是总经理的意思?她闷闷地接过调令,不是恬恬需要钱做手术,TMD,我还真不想干了。
出了总部大门,东升店的文员小辛正好抱着一叠资料走出电梯。见到方静,她似乎很吃惊,“方姐,你还真去啊?”她瞟眼方静手中的调令。
“怎么?”方静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小辛左右瞄了眼,把她拉到一边说:“你还不知道吧?是李丹向总经理提出让你去的,李店长推了两次都没推掉。”啊?方静如五雷轰顶,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她心里想着,嘴里已经问了出来。
“为什么?方姐,你总是跟她对着干,她能不记恨你?听说原来的丁店长就是被她挤走的。”这时兴业公司的大门口出来几个人,小辛的鼻尖上冒出了几滴冷汗,“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先走了,拜拜。”
方静捏紧调令想了好一会,末了她长叹口气,朝公司走去。
“我决定辞职。”她把调令往人力资源部唐经理面前一扔,走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惜这种畅快只持续到了她进电梯前。走进电梯,按了一楼,她就软叭叭地靠在电梯壁上,工作辞了,我该上哪找钱去?丁光辉?她无神的眼睛里涌起抹希望。
她急忙从包里翻出通讯录,很快就拨通了丁光辉的手机,“丁店长,是我,方静。”丁光辉的态度不是很热情,“哦哦”了两声就说:“我还有事,有时间再联系。”就像被兜头泼了瓢冷水,方静的脚一软,天要绝我吗?
“叮”电梯到了一楼。她艰难地站直身子,缓缓地走出电梯。
一楼的大厅正在招聘,她眼睛一亮,顺手把小灵通塞进裤袋里,挤进去看,是某大酒店在招迎宾、公关、服务生,她一下没了劲头,懒洋洋地从应聘的人中挤出来。
又得找工作了,她抬头看看天,太阳火辣辣的,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眉眼带笑地边讲着电话边擦过她,她羡慕地望了眼,陡然想起塞进裤袋里的小灵通,就去摸了下。没有?她的脸色大变,慌乱地把裤袋翻转过来,还是没有!她急得就朝大厅招聘的地方跑。
她心慌地低着头透过应聘人的腿缝去找,啊?她心里一阵狂喜,忙伸手去捡。一个手拿着应聘表的年青男子重重地踩在她的手背上,“哎哟。”她痛得皱紧眉头,可是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小灵通。年青男子忙不迭松开脚,“对不起。”说完他又往前挤,去交填好的表格。
她站直身子,仔细地检查下小灵通,见没有摔坏,高兴地像个孩子似地嚷道:“没有坏,没有坏!”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好几道眼光。
方静才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哼着歌高兴地朝大门口走去,今天手气不错,去买点彩票说不定就中了。不行,她摇摇头,上次的教训她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的。
这回她没有去幼儿园而是直接回了家,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女儿,后悔、痛苦不断地烤炙着她的灵魂,如果我不那么冲动地辞职该多好,如果我多关心恬恬该多好……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该怎么办?
方静,振作,恬恬需要你,你不能垮啊。她擦把泪,把以前的《招聘报》翻出来,似有灵光一闪,她猛一击掌,我不是在兴业做过几个月吗?凭这个我可以去别的中介公司应聘啊,她高兴地笑了,从床上爬起来,拎过包,手忙脚乱地穿上鞋,走出门去。
站在大街上,她一阵茫然,哪招人呢?忽然她眼睛一亮,马路那边有一家“好家置业”,她没有犹豫朝那个方向走去。
“是要买房吗?”一个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年青女子站起来问。
方静摇摇头,鼓足勇气问:“这招人吗?”年青女子的神情冷了下来,懒洋洋地又坐了回去。
“招,当然招。”办公桌后,一个盖着报纸像是在睡觉的中年男人窜了起来,由于速度过猛,他没有抓住盖在脸上的报纸。
方静皱皱眉,这店子里的生意怕不怎么样。“什么样的待遇?”她心想要是待遇比兴业差,她立马就走人。
“五佰底薪,做成还有提成。你做过?”中年男人来了精神,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
这待遇还不错,方静有点心动,她走到中年男人面前的椅上坐下,“我在兴业做过,提成是多少?”
“两千以下20%,两千到一万25%,一万以上30%。”
方静露出笑容,“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现在就可以。”
方静的心欢快得像阳光下的小鸟,太好了,又找到工作了,可是没来由的不安跟着涌上来,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超过她的期望,这不是好事,我先看看再说吧,她暗打定主意。
店里的生意确实不太好,可对于方静来说这不是大问题,只要有客户来,她就有办法,果然不多久,她就做成了一单,她这会从心底都透出了阳光,生命不总是灰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