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他就这么想离婚?方静心里很不舒服,想起爸爸的话,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我爸说我敢离婚就不认我这女儿,所以。”余军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她愣住了,心头像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妈说的对,我要答应离婚,他怕是一去不回头了,我,我大不了跟恬恬过,可是恬恬没有了爸爸怎么办?余军不是贪财的人啊。她怏怏地把电话放回去,她已经不能确定这个跟她一起生活了四年多的男人,是不是贪财的人,是不是她心里以为的那种人。
李丹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方姐,病还没好啊?”她苦笑下,如果真是病,总有痊愈的一天,可是这人变了心会回来吗?
余军这阵没回家,又没办法联系到他,而他除了上次打个电话问是不是离婚就再没打过电话。这种冷漠让方静很寒心,她现在有点失眠,而且开始在掉头发。
“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掉头发。”心里憋得难受,她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是不是太累了?做女人可真麻烦,以后我结婚,一定不这么早要小孩。”
方静勉强笑笑,没有答话,没有小孩,家里就少了点什么。
下班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幼儿园,突然涌上心头的寂寞和恐慌揪得她的心很疼,也许以后就是我们母子俩一起活了。
“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被老师批评?”她亲下恬恬可爱的小脸,柔声问。
恬恬歪歪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没有啊。”她抱着方静的脖子,“妈妈,我可以跟你回家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勾出了方静的眼泪,她紧紧地抱着恬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她又亲下女儿的脸,抱起女儿,她立刻感觉到了女儿长大了许多,手上老沉老沉的,“妈妈要赚了钱,就给恬恬买新衣服,好不好?”恬恬拍着小手说:“好啊好啊。”她搂紧方静的脖子,“妈妈,我想跟你回家。”方静的心软了,她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好。”她的眼角渗出一滴泪。
“妈妈,你怎么哭了?是眼睛进了沙子吗?我帮你吹。”恬恬学着老师的样子,撑开方静的眼皮,鼓起腮帮用力吹了两口,“妈妈,好些了吗?”多乖的孩子啊!方静的心跟针扎了似的,如果余军不提出离婚,她的眼泪越发流得欢了。“我吹了啊,怎么妈妈你的眼泪越流越多啊?”她伸手帮方静擦掉眼泪,“妈妈不哭,恬恬很乖的。”
方静刚把门打开,恬恬就跑到里屋去看了看,又去卫生间和厨房看了看,“恬恬,找什么呢?你的布袋熊妈妈给你收起来了,放在衣柜里。”
“不是啦。”恬恬嘟起小嘴,眼睛里写满了失望,“爸爸又不在家,恬恬想。”方静的心碎了,她不敢想象如果女儿知道以后爸爸都不回来了会怎么样。“爸爸要上班啊,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好给恬恬买玩具,买吃的。”方静边说边擦擦眼睛,“自己在屋里玩,妈妈去做饭。”
就为了十二万,他不要这个家了吗?她静满腹心思地淘完米,才想起回家的时候没有买菜。方静,你要坚强,你不能垮啊,她用力捶捶头,起身去打开冰箱。冰箱里还有点冷冻的排骨,这是余军上次回家时买回来的,她努力把悲伤压下去,把排骨拿出来。等她把排骨炖到灶上,回屋去看,恬恬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拉过薄被给女儿盖了个角,恬恬,你什么时候长大啊?想着以后可能就靠她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无形的压力和重负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愤闷地冲到外屋,双手握拳地用力举了下,她立刻放下手来,女儿在睡觉,不能吵到她。她冲到厨房里,狠狠地踢了扫把一脚。
等到排骨熬好了,她去里屋看了看,恬恬还在睡着,想必是下午在幼儿园玩累了,她犹豫了下,走到外面的客厅翻出本杂志看,可是她哪看得进去?电视又不能开,她心里烦躁地想把桌子给踹了。
一直熬到时针指着七点,她才长出一口气去屋里把女儿叫醒。
“妈妈,我梦到爸爸了,他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恬恬睁开眼睛又闭上,“我还要抱那个熊熊。”
她就只记得她那个死没良心的爸爸,她就只记得!怒火熊熊地在她心底燃烧着,她几乎是吼起来,“快点起来,吃饭了。”
恬恬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好,我起来。”她害怕地望着方静,“对不起,妈妈。”
我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的是余军!她一把抱住女儿,“我的乖乖。”眼泪不可遏止地流出来,余军,我恨你。
“妈妈,恬恬以后听话,妈妈。”恬恬的一张小脸都吓白了,也跟着哭起来。
方静愣了下,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和内疚,她一把擦掉自己的眼泪,转手又帮女儿擦掉眼泪,“恬恬乖,妈妈不哭了,你也不哭了。”
然而,烦心的事情接踵而来,余军的妹妹余小晔突然不请自来。
“有几个月了吧?”方静瞄眼她的肚子,心知她一定是来躲计划生育的,如果换在余军没有离家前,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再不高兴也得给他留点面子,可是现在,他一心想的是怎么逼她拆散这个家,她心里痛苦得恨不能咬他几口,如今看见余小晔,她能高兴得起来吗?何况家里开支本来就重,余小晔又是一副三五个月不会走的样,方静一合计,出去买菜的时候,特意拐弯去幼儿园把恬恬接了回来。
余小晔不笨,一看方静把余恬恬接回来,立刻垮下脸不高兴地说:“嫂子,您还不知道吧?我大前天看见我哥跟一女的。”她故意哒下嘴,“那个亲热劲,看了就叫人生气。”方静板起脸,“你哥要作贱自个我管不着,你是他妹妹,怎么也站边上看笑话?”
余小晔差点蹦起来,“嫂子都不管,我个妹妹更不该管。”刚说完她就捂着肚子“哎哎”叫唤起来,方静的心硬不下去了,“没事吧?”她走到她身边,帮她轻轻揉摸着肚子,“要多走动,别老坐着,以后生也容易些。”余小晔吐吐舌,转头问恬恬:“恬恬,爸爸常回家吗?”
恬恬正舔着棒棒糖,听她问,恋恋不舍地又舔了口才回答说:“爸爸好多天没回来了,恬恬想。”余小晔心里明白了,她抓住方静的手说:“嫂子,我理解你,你不好骂,我帮你去骂。”她边说边站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方静忙拦住她,“吃了饭再走吧。”余小晔摇摇头,“我哥不是东西,我怕你看着我难受,先走了。”
“妈妈,姑姑肚子里是不是有弟弟了?”恬恬忽然插嘴问,问完了眼巴巴地看着方静。
方静有点傻眼了,要怎样回答才既不伤余小晔的面子,而又回答了恬恬的问话?她正绞尽脑汁想着呢,那边余小晔早笑得跟朵花似的,“借恬恬吉言,姑姑要生了弟弟,给你买好多的棒棒糖吃。”
恬恬高兴地拍着小手说:“姑姑真好。”她跑到余小晔面前,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姑姑,拉勾,说谎骗人的是猪八戒。”
“恬恬,听话,你姑姑还有事呢。”这话一说出口,余小晔愣住了,方静自个也愣住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不用解释了,嫂子,哎,我走了。”余小晔耸耸肩,真走了。方静望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我怎么赶她走啊?余军没了良心,我也跟着没了?
第二天上班,方静就有点魂不守舍,不时地掏出小灵通看下,昨天余小晔说去骂余军,不知去了没有?虽然当时她没说什么,可是现在面对自己焦急等待的心情,她看懂了自个,就是再恨得咬牙切齿,她心底里还是盼着余军能回来。
“方姐,是不是又有客户要成交了?”李业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问。方静吃了一惊,马上醒悟自己是在店里,忙将错就错地点下头,“有个老客户说今天去看房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你呀,要是像方姐多放一半心思在店里,业绩早上去了。”李丹撇撇嘴,说完继续往本上登信息。“冤枉S我了!”李业的声音陡然增加了几个分贝,“我的心思可全都在店里,我已经很努力了,就是运气不太好。”他转了转眼珠,“得,我下了班就去开福寺开个光,去下霉气。”那管用吗?阿Q精神!方静笑笑,正想调侃他几句,她的小灵通响了。
因为激动,她握小灵通的手颤抖得厉害。“瞧方姐激动的,一听要做单了,手跟打摆子样。”方静有些生气地瞪了李业一眼,用另外一只手抓过小灵通。
她的心立刻从喜悦跌到了冰窖,敢情余小晔是在他们的爸妈面前骂余军,而不是当面指责他!她暗叹口气,按下接听键。“方静啊,我是妈妈,我和你爸已经到了你屋门口,你什么时候下班?”她的脸先是发白,接着红了,“妈,您在我屋门口?”她故意大声地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强作镇定地给丁光辉打了个电话,请了假。
远远地望见余爸爸和余妈妈站在楼梯口,她的眼泪一下涌上来,她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她不希望余军是在父母的干涉下回头,可是她却又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头。
“爸,妈。”她低低地打声招呼,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朝楼梯上走。
等她走到二楼的时候,她才想起该让他们先走,她的脸腾地红了,装着系鞋带,侧过身让余军的爸爸妈妈走到了前面。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要闹离婚?”方静呆了下,这话应该去问余军吧?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她知道,余军变心了,可这话怎么好跟他父母说?“余军说……”
余妈妈看来并没有打算听她的解释,“你平常是不是不够关心我们小军啊?怎么他说你就只知道要钱,一点不关心他?”似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方静两耳发麻,泪水一下雾了她的眼睛,“妈,您别听他胡说,他自个在外面找了个有钱的歌厅老板,却……”
“行了,别哭了,这不是在问你吗?”余妈妈不耐烦地瘪下嘴,“他说的?他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方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底冰凉冰凉的。她是他的母亲,我怎能期望她大义灭亲、帮我主持公道?她一把抹干净眼泪,把心一横说:“妈,是他提出离婚的,说是如果我答应离婚,那个女的给我十二万。”
“这话真是余军说的?”一直没说话的余爸爸忽然插嘴问,方静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是的。”余爸爸看眼余妈妈,“孩子他妈,我看这事我们先去问下余军再说。”
他们知道余军在哪?她的心在滴血,余军看来是铁了心不回来了,也许,也许离婚,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们知道他在哪?”明知道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自己的老公在哪都不知道?”余妈妈沉下脸,“平常都是怎么做妻子的?”
“走吧。”余爸爸边说边打开防盗门。
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方静死命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她灰白着脸看着余爸爸和余妈妈离开,竟是没有半分力气说“我也去”。
离吧,离了什么都干净了,没有痛苦没有泪!她摇摇晃晃地去把外门关了,就软趴趴地滑跌到地上。
“我们离婚吧。”余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怎么搞的?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余小晔幸灾乐祸地拍拍手。
“你会不会做人家的媳妇啊?”余妈妈的脸模模糊糊的。
“你们离婚吧。”余爸爸淡淡地说完,背着手走了。
四周是看不见的黑雾,方静痛苦地拽紧拳头,“你们,你们不要逼我!”最后两个字她是吼出来的。
她挣扎着,咚地撞在门上,“哎哟!”她揉着额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
想起才做的梦,她不禁打个寒颤,忙起身去把客厅所有的灯都按亮了。望下头顶的花灯,她感到胸口窒闷得难受,忙冲到阳台上大口地喘下气。
对面已经是灯火点点,她回头看眼屋里,我还需要守着这个冰窟样的空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