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初入丰都城,穆老大那群人兵分两路之时就已经偷听到,另一路人马就是奔仿古街来的。所以当时在阴殿之中,古扬才会自信满满的放穆老大离去。这样既使是人给跟丢了,那他也能寻跟察迹,找到他的藏身所在。
古扬信步于仿古街上,将街上每一个往来行人都作了仔仔细细的打量。仿古街上人头攒动,要在这其中找出一个人来也决非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形同大海捞针一般的找了大半个上午,竟是毫无斩获。古扬正寻思着该另辟蹊径,免得像这样白白的消耗工夫。忽然觉出额叶异样,第三眼脉轮隐隐而动,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古扬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却知道一定是自己周围出现了异动,否则天目不会无缘无故的有反应。
古扬正在疑惑,侧前方的不远处,一个亮丽的身影忽闪而过。就是这一闪的工夫,古扬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刚才那人非他,分明就是姊兰,她也来到了这里。古扬微微一点头,有了些许明白,难怪刚才自己的第三眼脉轮会有异动。原因就在于姊兰有异能在身。他在忠义堂中已经见识过,她在只言片语之间,就能令得张图和乖乖儿放了他,其能不可小视。若非自己有北极御神傍身,恐怕也着过道了。
看姊兰行色匆匆,似乎是有着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如此近的距离,居然没有看到古扬的存在。如此看来,还真是应验了燕子的那句话,这小小的丰都城真的是要不太平了。
姊兰的出现倒是并没有出乎古扬的意料,她是雪家的人,既然她已经到了这里,那只能证明一件事——雪钟麒手中的圣旨的确是丢了,雪家人恐怕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令人赶到丰都来。
古扬看到姊兰固然是不错,但他的奇异感觉却并非是因姊兰而生。适才的一闪之间他只看到了姊兰,却并没有看到姊兰身边的另一个人——岳明河,他才是古扬感到奇异感觉的根源。
自古扬见到姊兰一闪之后,心中窃喜。本来他还是在大海捞针般的寻找着穆老大那伙人的蛛丝马迹,而且正在为这事苦恼,偏巧这个时候姊兰出现。雪家在江湖中也算是能排得上字号的。他们既然也到了丰都,那自己完全可以依仗雪家的力量,做一个干收渔利的黄雀岂不是大妙。
念头至此,古扬将第三眼脉轮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在众多人当中寻找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果不其然,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古扬感觉到了姊兰的所在。古扬急急跟进过去,毕竟他对自己第三眼脉轮的运用还未能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能掌控自如,唯恐一个不小心,会将目标跟丢。
古扬追踪而至,随那目标来到一处宅院所在。一近跟前,方才发觉不对,这宅院门口进出往来的人不在少数,但处处是一派肃穆之色。仔细一看,方才恍然大悟,这一家居然是在半丧事。
殊不知,这里正是岳明河的家。前些时候,岳家老爷子因为脑溢血不幸辞世。姊兰正是奉了雪钟麒的责令与雪不寒前来吊唁的。
古扬不明就里,不过既然已经来了,索性就进去看个明白。但自己毕竟对这一家的事一无所知,总不好大白天的就大刺刺地闯进去。所以只得耐着性子等到天进傍黑,这才混在前来祭祀吊唁的亲朋当中,进了岳家。
一进门,古扬便感觉到这肃穆哀伤当中带着一丝的紧张,那种剑拔弩张,一簇即发的紧张。仿佛是有什么阴谋在暗中酝酿着,直觉告诉他,他恐怕是在不意当中闯进了虎穴。
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是进来了,那就没理由两手空空毫无斩获的离去。
想到此,古扬坦然处之,将院子当中的情形细细看了一遍,灵棚前,满地的孝子贤孙跪在那里,或神情肃穆,或悲切恸哭。古扬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一人——岳明河。
只见他跪在距离灵柩最近处,显然这已死之人是他的至亲。古扬点点头,已经将这其中的缘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笃定是岳明河的父辈中人出丧,难怪会在街上见到姊兰。他虽然还不知道姊兰与岳明河究竟是怎样一层关系,但就凭那日在忠义堂后山上,岳明河只身救人的举动就可以看出,雪、岳两家的关系定然是不浅。
丰都是名鬼城,看起来对这丧葬之事颇为郑重,人事、摆设都是中规中矩,事事都在讲究,件件都有名堂。
往里看,两只招魂灯白惨惨的立在当堂,烛光曳动,灯下昏暗处,招魂二童的纸白脸上随着灯火曳动呈现出时隐时现的笑容,迷迷诡诡凄凄。
灵柩之前,有人不时的续蜡添香,使得灯长明,香长燃。
再往正当中看去,就见一个“山”形标志悬挂在灵柩前的遗相正下方。这个标志着实的让古扬吃了一惊。思绪飘飞,不禁想起了自己在镜天水月当中度过的那段时光,想起了忘年挚友丘公。
那时节,丘公曾有两件事情相托,一是让古扬代替他到峨眉山某处去祭奠已亡故人。在一个便是让他去探望一下一个以“山”形为标记的家族,且有话转告。这第一件事情已经代为完成。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山”形家族的人,而且看起来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又想到自己曾和岳明河交手,自己倒是好说,只怕到了他那里就没有那么好解释了。想到这里,古扬不禁大皱其眉。
此时,守魂香的暗红火头忽显忽隐,明暗不定,一点幽红不绝,照引着离魂徘徊于尸前,不至游荡失踪,成为游魂。
直至夜半,陪灵的一众人这才有所举动,古扬紧随其后,只见九门开天炮一字排开,引信燃过,生如雷炸,隆隆作响,震瑟尘沙——新魂上路,过路鬼神回避开来。
时逾子而丑未至,此时万籁寂静,四野无声,千百活物统都息生。乡有俚语:鸡不叫狗不咬的时辰——新鬼上路,魂归地府。
孝子身披素白麻布孝衣,背负白纸招魂幡,一步一诺,躬身前移。传言此时亡魂就附着在白幡之上,随着孝子引路,直踏上黄泉阴路。
纸人、纸马、纸轿统都点燃起来,一时间,火光大盛,周遭仗余,热浪袭人。孝子贤孙齐刷刷掉转身形,望来时的路径返回,抑且不得回头观望,否则新魂恋世,便会随同众人一道返回,便再也投胎不得。
古扬就在一旁看得颇有味道,心说真是想不到,在科技盛行的今天,在这丧葬事宜上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讲究,这些个传统还能够保留下来,还真是顶不容易的。念头至此,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在阴殿当中的所见,也不知道这岳家老爷子生平的为人怎么样,死后是否是下十八层地狱还是上九重天。这里距离阴曹地府如此之近,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必他是躲不过这一关了。想到这里,不禁莞尔,暗道好笑。
岂不料,他这一笑,却是给自己惹来了无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