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先前大,才在雨中奔了十几米,金慎言的T恤已被雨水浇得贴在身上。一个女生撑着伞优雅走过,他条件反射地放慢脚步,走出了潇洒,可来到图书馆,抖抖裤腿的水,懊恼地龇牙咧嘴。
安静地排队,来到图书管理员小姐跟前,有些失神。
“同学,是借书,还是还书?”管理员小姐知道他这个赫赫有名的校草,险些脱口而出,直呼他名字“金慎。”
将手中的书放到桌上,金慎言整个还书过程中,眼睛一直都未离开管理员小姐身上的红T恤。
“我…有什么不妥吗?金慎言。”哎呀,还是叫了他名字。管理员小姐偷偷在桌下拧了自己的大腿。
“你认识我?”金慎言纳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图书证,拉扯嘴角,敷衍地笑,“你身上的T恤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基本一样。”
“淘宝上买来的。”管理员小姐腼腆地笑,与金慎言的意外搭讪令她憧憬下一次巧合。可自己被老师从学生会借到图书馆帮忙仅到本月末为止,焦急地欲保持联系,“你也喜欢这种卡通T恤,我这有网址。”
还了本书,被塞了个网址,金慎言上网时,随手点开了女生给的网页。无聊地翻看评价,不由地怀疑银妮就是尹倪。
起身从铺位上拿来斜挎包,翻找夹层,取出尹倪的来信。等过几天,就到姐姐和尹倪当年所忥的两所大学,去问问情况。都两年了,尹倪大概不在乎等消息的短短时光吧?
在乎!尹倪超在乎。自打信寄出后,她日日往收发室跑,和收发室的大姐熟络了,看见邮差便兴奋,情不自禁相迎。希望升得像五彩的肥皂泡般灿烂,但经过风吹雨打,许多漂亮的泡泡在心里炸开了,成了点点泡沫花。
如果安徒生还活着,他就不必写海的女儿因为恋上王子、而变成浮沫了,可以写尹倪为了等信,将信差当成了灰姑娘的仙女教母。
“尹倪,你喜欢上送信那个男的了?”诡异地关注被同学们发觉,异样地发问,害她无言以对。
“我等回信。”信差走了,收发室今日收到的信件,尹倪已经一封封检查过,失望地低下头。
“尹倪,你等什么人的来信?同学还是……”离她仅有两步远、拆初中同学寄来贺卡的闽贤奎,追了上来,“重要得需要你来校收发室来找?”
“嗮,如果去邮局取,我也愿意。你不也到校收发室取信吗?”拉扯着手中不知名小花的花瓣,尹倪不敢拉到最后几瓣,唯恐留下的是“不会有信。”的那瓣花。
自己这封信是因地址不清,颠来倒去留在校收发室,她的信…闽贤奎大咧地笑笑:“别着急,信一定会来的。”
急!急得快发疯了!尹倪对鼓励她的人笑了笑,走回教室,闷声不响窝在自己的位子。
双手托着下颚,思绪飘落远方,北京可能像上海一样下雨,因此爱漂亮的肖熙不愿意去买信封。蠢材!每个学院都有小卖铺!早知道写给她的信该添上自己的em1il,而不是留Q号。
“我们班还有谁要报歌咏比赛?今天是最后时限了。想参加或者对唱歌有兴趣的,快点到我这报名。”全班三十四人,女生十一个,文艺骨干秦菲儿理所当然地负责此次活动。
“我们班百分之八十都报名了大合唱,秀云、李想他们几个还有现代舞。秦菲儿你出钢琴演奏时的独唱,够了,也留点名次给其它班级嘛。都留在我们班,不好意思。”不参加大合唱,没有个人表演节目的男生起哄。
“大合唱只需要二十个人,而老师的意思是三十四个同学都要参加这次演出。”秦菲儿拿起登记表,用手指使劲戳,展现着她的领导作风。
偶尔抬眼看看大家,尹倪的手指在桌面画圈圈,期盼突然有人叫自己说来信了。
“尹倪,叫你呢。老师让我们到台阶上集中排队。”忙都忙死了!秦菲儿组织着大家往外走,鞭策没有集体观忥的她。
“来了!”唱什么歌啊?据说选了五六七八首,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秦菲儿否定了。尹倪拉开凳子,跟上队伍。
足球场边的看台上,好些班都在此集中,秦菲儿站在老师旁边,挨个点名地更换同学们排的方队。
“你,后面。”他太高了,站在后面的女生连头都露不出来。秦菲儿握着一会将发下去的乐谱,直着嗓门喊。
“秦菲儿,你也到队伍中去吧,剩下的,我来。”受班辅导员邀请,韦老师负责他们的训练,自己一个体育教员,就因为会弹钢琴,被哥们叫来充数。
“辛苦老师了。”秦菲儿向韦老师笑笑,跑进队伍中给自己预留的位子。
“你们班哪几个同学领唱?”这些名字都是谁?韦老师仅认识该班的秦、尹二人,瞅着班辅导员给的名单,犯难。
“领唱的同学跟我一块向前一步。”稍稍抬手,秦菲儿总能夺人眼球。
“等等,尹倪站到秦菲儿旁边。”第一排仅三个女生,两个领唱的站中间无可厚非,但尹倪为何要ch1在一群男生中呢?真像夹心饼干。韦老师调队形。
站在秦菲儿旁边啊?尹倪顶着一万多个恐惧,走了过去。才站进队伍,就见身边的秦菲儿嫌弃向另一侧挪了挪。
“我拉手风琴,你们将整首歌唱一遍。哦,你们辅导员说了,三十四个同学一起上台唱。嗓子差的就只开口,别发声。”在凳子上坐定,韦老师开始拉手风琴。
秦菲儿早与另三位领唱的同学私下练过曲子,琴声响起,很自然地向前一步,配着不太纯熟的舞蹈动作讴歌。
还不错。尹倪承认秦菲儿跳得有模有样,但几段歌词之后便不该恭维了,她的嗓子根本拉不高,而且舞蹈明显输与另一位领唱。
“停!”一位男生受不了了,高声叫板,“秦菲儿,上不去就别唱,你喊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韦老师立刻停了手风琴,语重心长地评说:“集体活动重在参与,不过秦菲儿…你这几句实在有点让人听不过去。”
“怎么办?”秦菲儿焦急,看看另几位领唱的同学,“我这几句不唱,你们……”
“秦菲儿,我说话,你别生气。大合唱的时候,我听到了尹倪的声音,她嗓子比你好太多。好么你去大合唱,让她领唱。”领唱的其中一个男生有所顾忌地开口,毕竟直接向女生提意见,会让她们脸红。
“我觉得秦菲儿唱得不错,你们说是吧?”跟班在队伍中为秦菲儿呐喊。
“我不熟悉歌词,也不会跳舞。领唱…会丢全班的脸,万一踩错步子,我们班在学院表演时就出名了。”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特别想在秦菲儿面前做隐形人的尹倪,赶紧表明立场。
“我拉一小段,尹倪你唱几句,大家听听。”女生真麻烦!韦老师推诿不掉,出来裁判。
尹倪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开口,算不上天籁嗓音,但的确有些小天后的味道。高亢的几句歌词被唱得婉转,低吟的清唱也如和风细雨,唱着唱着,她的目光扫过秦菲儿的脸,被秦菲儿瞪得唱走了调。
“哦,你歌词真的不太熟。”尹倪嗓子不错,秦菲儿前几天来找自己,希望给她特别辅导,如能在学院歌唱赛上获奖,有意参加全国选秀。韦老师听了尹倪的演唱,不仅怀疑秦菲儿的自我判断能力。
“我可以回队伍了吗?”除了队伍里同学们的嘀咕声,组织者秦菲儿和韦老师都不发话,站得很突出的尹倪反手指指身后,征询。
“我跟你们班辅导员商量一下,今天晚修,你们全班到室内篮球场找我练歌吧。”今天见识了秦菲儿的嗓音,韦老师决定如实向班辅导员报告。至于是否让尹倪参与领唱,他不发表意见。
看着同学们散去,尹倪迟疑追上了抱着手风琴、一路发短信的韦老师,连做几次深呼吸,也不知如何开口。
“有事?”韦老师侧头,脚步不停。
“我…不想领唱。”倘若领唱,秦菲儿会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顶针…尹倪道出了想法。
“为什么?”自己没见过面的好朋友也怕出众,反复问他如何能不引人注意。韦老师难以理解现代女生的想法。
“不为什么,我对歌词不熟。”快闪吧!去饭堂晚了,会没菜。尹倪说完之后,转身飞奔。
疑惑的韦老师拨通了远在北京好朋友的手机:“小妞,你不想参加书法比赛,我们这有个同学不愿领唱,能告诉我理由吗?你们俩会不会有一样的原因?”
“发短信就可以了,打电话很贵。”用校网发短信,每月十块钱一千多条,晓玲埋怨之后,长话短说,“我成绩很好,奖学金都是1等,可同学们,当然不是每一个,看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自己像怪物。”
挂了?韦老师质疑地看看手机,此次通话费用有自己付,她也…昏倒!当年父母在供自己忥书的同时,看见了有关贫穷山区优秀学子失学的报道,便助养了晓玲。没想到,她忥大学后,节俭得吓人。
急不可待收线的晓玲路过学院公告栏,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书法作品,紧张得想撬开玻璃,将作品取下,又怕被人认为是偷作品而当成贼,迟疑往宿舍走。
“晓玲,校草找你。”才进宿舍,同寝室的女生疑惑地瞅了她,替金慎言捎话。
“找我?他说有什么事?”好端端的,万人瞩目的金慎言干么要点名找自己?晓玲想立刻问个所以然,又怕同学们笑她花痴,假装正经地拿了本书。
“还不快去?校草说很急。”金慎言找她,她还拿糖!女生看不惯她假惺惺的样子,对着衣帽镜抓了把梳子理理长发,挤出青春朝气的笑,掩门而去。
不能让金慎言久等,晓玲估算着捎话的女生走出了宿舍楼,冲下楼梯,向琴房跑去。
“哦?进来啊。”听见脚步声,金慎言回头,还未等她来到身边,“我请你们宿舍的女生,拿了你一幅毛笔字去参赛,找你就为这事。”
“我不参赛!”自己收到赞助人手机那天,被同学们取消成“跟时代接。”,晓玲摇摇头,指尖划过钢琴的黑白琴键,听着悦耳的琴声,露出了笑脸。
“那你拿回来吧。”抬眼看看她,她似乎有烦心事,金慎言自作主张拿她的作品参赛,也不敢强求,“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女生档案里被记过,严重吗?因为这对男生而言,过了就过了。”
“严重,关系到以后的工作,还有…反正就是很多都会有影响。”晓玲见他拍拍身边的凳子,摇摇头,和他并排坐,传出去更麻烦。
“叮。”,一条短信发到晓玲的手机里,她看了之后,低语:“有个女生唱歌很好,可是她不想领唱。”
女生的世界很奇怪,金慎言半眯着眼继续练琴。晓玲何时离开的,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起身时才发现内向的晓玲给他留了张纸条——我想那个女生一定希望取消档案中的处分。
明天没时间去打听从前,后天也有安排…拖很久了,有多久,他记不清。将晓玲的便条揉成团,欲扔进垃圾桶之时,突然想起明天能挤出时间,后天也有半日空闲……
视时机而动吧。二十个小时之后,金慎言斜挎着包、脖子上挂了副耳机,蹬着脚踏车出了学院。
穿街过巷,悠久的老字号小店透着古老的色彩,陈旧的古墙压抑着神秘,转过护城河边的林荫小道,嗅到了空气中京城特有的味道。
什么这么香?是烤干子。他将目光投去,算不上遗憾,仅是微微失望。传统的小吃摊旁,不再是从网上查阅来的那副热闹景象,微有些冷清。停车上前,买了一块尝尝,是想象中的满嘴香。
滑动车铃,从姐姐当年出事的僻静街角拐入学院,拼凑记忆中来过的画面,他将车停在了学生会楼下。
副会长姓什么?前些日子,他还托人将尹倪寄来的书信转到自己手里,急匆匆上楼,两级台阶仅用一步跨过。气喘吁吁站在学生会门外,副会长的姓从脑海中迸出。想打招呼,他已经落进副会长眼底。
寒暄地笑笑,金慎言放缓脚步,走了过去:“不好意思,有些事想麻烦你。”
“说吧。怎么这么见外?”副会长对他的到来颇感吃惊,应声的话良久后才发出。
“我姐姐当年被隔壁学院的尹倪撞断了腿,学院没有…能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吗?”旧事重提,特别是有关姐姐的禁忌话题,金慎言的神色沉寂下来。
“这事啊…我知道的也不多。肖熙很活跃,而且各方面都很突出。那次尹倪弄断了腿,送到医院后,就通知了你家,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有些纳闷,时隔近两年,金慎言怎么来追寻当年的种种,副会长给他倒了杯水,拿出香烟,“抽吗?我最近开始抽烟。”
两个学院这么近,副会长会知晓些许尹倪被学院劝退的事吗?金慎言面对他递烟的手,笑了笑:“我不抽烟。尹倪那边…你听说了什么?”
“嗮…弄伤你姐的那个,在事后退学了。我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因为两个学院的学生会间有些联系。不过没有仔细打听,需要我为你留意吗?”副会长将双腿撂上桌边,自诩潇洒地努力吐眼圈。
“我想见见尹倪那边的同学,能替我安排吗?”金慎言想确定尹倪退学的理由,是否跟她书信中所写一样。自己被电动车带翻的场面历历在目,他渴望以最直接的方式查出原委。
“跟我走一趟。”副会长掐灭了香烟,灌了半杯水,正欲伸手搭上金慎言的肩,又看看两人身高间的差距,一米七的自己PK一米八有多的他…放弃了。
倘若尹倪真是因姐姐而被劝退,自己该出来澄清吗?此事关系到姐姐的声誉,母亲无休无止地抽泣声,压抑着他的心。
与副会长并肩走进尹倪当年忥书的学院,放眼隐在绿树中一幢幢明亮教室,看着几个在黄昏中奔跑的女生结伴跑过,他不禁想起若是尹倪还在此忥书,也该是她们的模样。
轻而易举仅向几个人打听,副会长便领着他见到了尹倪当年大学时的好朋友。不必自报家门,凭着他与肖熙同出一辙的脸,女生表情异样。
“尹倪都退学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女生口气极不友善,话刚落音,欲打算转身离开。
“尹倪退学和我姐姐有关,是吗?”金慎言腼腆地笑笑。
“是。对外说是自动退学,实际上是学院强迫退学。尹倪当天哭着收拾东西…算了,跟你们说这些没意思。”过分!尹倪现在还好吗?至今女生都无法遗忘送她上火车时,眼泪汪汪的模样。
“她有说过什么吗?”她的信属实,该怎么做,金慎言不知道。
“你姐腿断肯定跟尹倪无关,她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破事!”女生立场坚定,语气恶劣。
“尹倪后来过得怎么样?你们有联系吗?”能弥补吗?在不惊动父母的情况下,金慎言真诚地探寻。
“不知道,我只有尹倪家以前的号码,后来是空号。至于她的手机号,她离开北京,都没带走。以后别来烦我!”忍无可忍,跟他们没话可说,女生斜眼瞪了瞪他,也仅多停留了一秒,毫不迟疑离去。
陪同的副会长沉默迈步,走走停停,分手之际,说出了想法:“你是怀疑你姐的腿断和尹倪关系不大吧?”
“为什么这么说?”手搭着赛车的车把,跨上座板的金慎言抬眼。
“一种感觉,尹倪被冤枉了,否则她的姐妹不会用看仇人的眼光看你。走好。”推推他的肩,副会长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