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非常不好。终日昏昏沉沉,身上没有一点点的力气,偶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都是床头安放的日记,足足三本,字字都是我对刘雨后的思念。
仿若是梦,梦里我听见那路一声声一字字的喊着刘雨后的名字,撕心裂肺的。我的手抽动几下,想撑起眼皮睁开看看是否真实,却毫无力气。
再次进入梦乡,我似乎看见了刘雨后憔悴的脸,两鬓有些斑白,拧着眉头看我。我伸手去抓,企图不让他再离开,与事无补。
一晃,又醒了,好容易有了精神,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盯着其中的一个地方慢慢盯出黑点儿,然后再看着黑点儿一闪一闪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一片雪白。
那路进来,两眼泛红,见我初醒,慌忙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微笑,“醒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吃力的说:“我梦见他了。”
那路眉角抽动了一下,看我:“别想他了。”
“想…我想见见他…”
我总有一种感觉,那种被世人抛弃的感觉,不久于人世之后唯一的念想就是他,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这一点,我也不太能弄的明白。就是知道,有一天,我忽然开始觉出,在黑暗里,在悲伤时,在开心中,我都会想起那个曾经在我身边陪伴了我多年的男人,那个在我受伤之后肯给我肩膀的温柔,那丝纵使我耍了性子也会像个大人呵护孩子一样的呵护着我。
外表的开朗掩盖不了我内心之中小女人的温情,和他在一起,趴在他的肩上,我才真正能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爱情来了,你无法阻挡,有一天,它突然走了,我想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挽留…
欧阳来的特别早,起码对于夜里睡不着白天醒不了的人来说已经是够早的了,太阳有些烈,我艰难的睁开眼望了望窗外,细小的动作让欧阳立即起身把落地窗上的纱帘拉起。
转过身,我冲他笑了笑。
“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他问,声音温柔。
我想说话,张口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发不出声,我重复了两次,见还是说不出,就放弃了。
欧阳看我艰难,便给我拿出一个本子一支笔,然后放在我的手边,“以后想说什么就写出来,就在你手边。”
本子很大,笔也很大,欧阳说,怕我没力气抓笔,才买了一支大大的笔,抓起来有感觉,也不会滑落。
我会心一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看,人就是这样,在你无限思念别人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对你这么好。那路也说,“你他妈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人欧阳多好啊,帅气又多金,你可倒好,偏偏不领情还总是在他面前黯然神伤的去想别的男人,这也就是欧阳,要我,早他妈不理你了。”
话糙理不糙,我的确如那路所说的这样,恬不知耻,好赖不知。
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不顾虑欧阳的感受,我自从欧阳跟我说要和我结婚让我穿上漂亮的婚纱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他是否真的想要娶我。曾经,我是个健康的人,现在,我只是一个依赖仪器苟延残喘的,癌症病人。
那路帮我剥桔子,坐在一边开始碎碎念,我就躺在床上听,听她像个老怨妇似的数落我的各种不是,话到狠处,还不忘用手摆楞两下,然后,温柔的把桔子放到我的口中,嗯~清凉甘甜…
“这也就是我对你好了,换成别人,久病穿床前无孝子,我这个朋友可真是仁至义尽了。”
我扭扭头,在纸上写着“怎么?你怕了?”
她看完,瞪我一眼:“我可怕了呢!怕你就这么死了,你死了以后我剥桔子给谁吃!给那帮王八犊子吃他们也不领情啊!”
我长了大口笑,却没出一点儿声音。
那路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出来,继续剥,继续说着:“再有两个月你就是新娘子了,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才行,要不然,病怏怏的穿上婚纱也不好看。”
她的眼圈有点儿微红,我装作看不到,写着“我知道,只要我的身边站着的是你们这些爱我的人,我什么样都会是漂亮的。”
她又笑:“就他妈你爱耍贫嘴!”
那路很痞子,她跟谁都爱说脏话,她说,“凭什么男人说脏话就行女人说脏话就要受人歧视啊!有多少男人爱我就是爱我这满嘴脏话,不说脏话的女人那叫他妈女人么!”
我也总跟着她起哄,没事儿的时候也是‘草,我靠,我去他妈的,诶我日他亲父亲啊’这样的呼来喝去。毕竟我们性格不同,性格外向懂得分寸的人是我,性格外向不懂得分寸的人就是她,曾经我还自认为我是个健康的人的时候就问过她:“那路,你也不是什么黄毛丫头了,你难道不知道保护自己吗?每交一个男朋友你都能流产好几次,你说说,这些年你服务完这帮臭老爷们儿之后真正得到过什么?”
而每当此时,她总会义正言辞的说:“姐在乎的是过程,不是结果,女人的结果就一个,结婚,生子,被抛弃,要是每段感情都在乎结果,那我不都累死了?”
臭男人是我们对那帮男人的统称,至少在这方面我和那路有着相同的观点。男人和女人,众所周知都是身体动物,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的时候来一次猛烈的滚床单也是避免不了的,男人在乎的是这个女人的胸部挺不挺,手感好不好,下体紧不紧,而女人在乎的却是这个男人在跟自己做的时候,爱不爱她。男人女人的区别很小,细节却很大,一个是用下半身思考,只要你手感好,下身紧,那么我就可以和你交往一段时间,感情深了,也许能结婚。女人?你爱我吗?你爱我,那么我就死心塌地的。
有一天我进了病房,轻手将买回来的水果点心放到桌上,然后习惯性的拉了拉丛草儿滑落的被子,手指无意间触到她的皮肤,我的心猛然咯噔一下愣在那里。
浑身冰凉,脸色仔细一看也越发的惨白,氧气机有频率的上下浮动着却怎么也听不到声音,我弯着腰轻轻荒了她几下,嘴里不停的喊着“丛草儿?丛草儿??”
像初始跌落谷底,一下去失去了重心,我踉踉跄跄的跑出病房直奔护士站…
紧急抢救的信号灯亮起来的时候刚好手术室的门被合上,我喘着大气看着闪着的信号灯不停的祈祷。请别离开我,别再离开我…
身后传来欧阳尖锐皮鞋的哒哒声,他一路匆忙跑来,额头上的汗早已被灯光打的闪闪发亮。跑到急救室的门口,他喘息着停留一会儿马上回身抓住我的双肩紧紧的抓着,“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我被他抓得有些生疼,丛草儿身上冰冷的温度已经让我但颤心惊,我虚脱的摇着头,“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吗?你不是一直都没有走吗?那她是怎么回事儿????”
我依旧摇着头,依旧有气无力的摇着,“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腿一软,就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哐当一声,响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