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相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脖子上的小瓶子,从我来到浮生寨与她相遇之后,便一直挂在身上不曾离开。我陪她爬山,闲暇之余用我的相机拍下几张照片,有山,有水,有相思,也有相思和我在一起的合照。照片上的相思仿佛与世隔绝,那种清新淡雅的气质让我许多次都回不过神来。
又一次爬山,相思跑到我的前头用手指着我脖子里的小瓶子问:“我很想知道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从我头一次见你你就带着它,白色的粉末是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说:“我要是告诉你你一定会吓一大跳。”
“切。”她嗤之以鼻:“鬼才信。”
我哈哈一笑:“我脖子里挂着的就是鬼。”
相思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许久,才又说:“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真的。”我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严肃的模样相思也没见过几回,见我不笑,她也急忙敛了笑容。
“我想知道它的故事。”相思说,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不,先让我猜,这个瓶子里装着的一定是你很在乎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她猛然回头,惊愕的看着我:“该不会是…你口中那个最爱你的人吧?”
“为什么不能呢?”我笑着回答。此时的我也只能微笑,她就像一把撒了盐的刀,总在我那个还未愈合好的伤口上一下一下的扎着。我摸着那个小瓶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着远方,嘴里振振有词:“我们认识了两年,两年间我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而她却不知道,当我和她真正走到一起的时候她又意外地患上了血癌。你知道血癌吗?那种病无药可治只能等死,时间久了身上就会莫名其妙的流血然后形成伤口结痂。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她而去还美名其曰的说是要让她做最美的新娘才这么做的,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万分羞愧。”
相思低着头,“为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总是喜欢承诺,承诺只不过是让人当时自我安慰的借口,是一个自己想要逃离不想负责任的港湾,你一旦跳入,想回头都难了。承诺是一把黄沙,你抓它抓的越紧就会流失更多。”她看看我,“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给女人天花乱坠的承诺。”
“可能就是想要逃离才这样的吧,我承认,我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我面对这样的事情还不如一个女人坚强,她能够靠着自己的毅力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秒,而那一秒却是躺在我怀里。”
“我想知道你们的后来是怎么样的。”相思问我,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后来啊?”我拼命的想着,“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她说她喜欢大理,那时我们还约定说如果我们结婚了度蜜月的时候一定要来春城,这里才是最美的天堂。现在好了,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天堂却自私的不带上我。”
相思边画低着头边说:“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秒躺在心爱人的怀里,看来你口中的‘她’还不算是一个命运悲催的女人,她的最后一秒如她所愿的躺在了你的怀里,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了。”
我笑了笑,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让我再次成为借口。我错了,错的非常离谱,最爱我的人在能和我心心相惜长相厮守的时候我却离开了她,时光荏苒,如果那半年我选择了在她身边照顾,也许会不留遗憾的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生命就像每一天,从晨初升起的太阳从阳光灼热到最后的温柔近人,丛草从一开始职场的嚣张跋扈到最后躺在我怀里奄奄一息,一辈子很长,和相爱的人走一辈子却很短,她生病期间一心想要和我在一起,而我却躲她躲到了天涯海角。相思说,相爱的人最怕的就是明明在一个城市却老死不相往来。我颇有感触,曾经的我和丛草不就是这样吗?我没有走远,不过是在丛草的后面,她一个转身也许就能看到我。
我告诉相思我有多么的爱丛草,在我的心中,从来没把丛草当做玩具一样耍弄,对于我来说,也许是曾经的懦弱让我错过了真爱,可未来的日子里,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的结局发生。她走了,我就带着她去所有她生前想去的地方,把她的骨灰挂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让她每天听着我的心跳,让心跳告诉她我有多么的在乎。
下山的时候我对着相思拍了一张照片,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我希望我还能记得你和浮生寨里所有的人。”
我们两个人各自怀揣心思,我的心思是让在丛草离我而去的时候让活着的相思陪着我,而她的,许多个时日后我才知道,一种暗地里的情愫油然而生。
相思走在前面,我则在她后面帮她拎着东西,说说笑笑准备回到浮生寨,总觉得身后有人,然后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空,便再也不知道了。
像是一直做了一个梦,我在天涯海角的地方望见一群朝我招手的亲人,我对他们说给我时间等我心情平息了就会回去。是我太自私了吗?曾经因为逃避丛草我以借口回到了北京,如今又为了逃避现实来到这里,难不成我这辈子就只能逃避?我的心是活得,要想逃避又怎能逃得掉呢。
理智告诉我必须要把相思和丛草两个人分开,让现实告诉自己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心不痛,比如说,丛草爱我,相思则对我无动于衷,比如说,我和丛草有共通语言,再比如说,相思,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儿如果我跟她在一起就一定会走近喧闹的都市,这样生在世外桃源里的人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外面的险恶。我的内心开始前所未有的悸动,那种不安分,那种想把一切占为己有的欲望,私欲告诉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渴望将相思带到身边,一种矛盾的心理开始产生,直到隐约中被疼痛打灭。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个少女的背影映入眼中,我看着她,像是看到了曾经活着的丛草。我想伸手抓她不让她离开,却怎么也抬不起手。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正在凉风的照片,照片上是我在浮生寨里为大家照好的照片,女孩儿把它们全部拿到镇上冲洗出来再房间扯了条绳子用木夹全部挂在上面。
我哽咽了下喉咙,挣扎了半天才喊出一个名字:“相思。”
女孩儿回头,如我所愿,笑着问我:“你醒了?想不想吃东西?”
我的眼里始终充满了这个女孩儿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就是只要有她在,我就格外安心。“发生什么事儿了?”
相思踌躇了一会儿,“你被铁幕从山上推了下来。”
我想起身,却觉得身上毫无力气,忙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手脚都没有知觉?”
“你的腿伤到了骨头,我已经请镇上的医生给你打了石膏,你的胳膊也是一样的问题,所以现在你不能动。”相思坐到我的身旁若有所思着:“我希望你能原谅铁幕,铁幕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冲动。”
我痛恨我在乎的女人为别人解释,本来心情好好的却因为听相思说出这些话而觉得异常愤怒,“你别替他求情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
相思继续苦求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换做是谁都不好过,好生生的被人从山上推下去,好一些伤筋动骨调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要是老天爷不眷顾说不定现在已经没命了,我不是再替铁幕求情,而是想让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说了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
“不管怎么行!”相思大声说:“铁幕的阿爸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因为你的不放过而被送入监狱那他这辈子就完了,寨子里的女人不会有哪个人肯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身上有污点的男人当丈夫,外面可能会有女人不在乎这些,可寨子里的人几辈子都没出过大山,你想让他们想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