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是星期一的下午,即为旷了一整天的课,自然免不了一阵数落。
经过七年的时间,周世勇再一次捧起了书本,成为备战高考的莘莘学子。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比别人多经历了一遍。但是隔了那么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考试内容在他脑海里已经变冷了,需要重新翻炒一遍。不过一旦再次加热,那些东西就烂熟得更快。
周世勇再一次参加了高考。就连考题他都记得一些片段。答题异常顺畅,他顺利地结束考试。考后放榜,他得了一个很高的分数,全国的高校基本可以任意选择。
得到这个结果,他兴奋不已,心里响起一个热切的声音:“郑莹,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时光倒带,人生重新来过,我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你。我们从头开始,依然是青涩的初恋。我会更加地珍惜你,我会日日夜夜地陪伴在你身边,对你说千万遍‘我爱你’。我希望,你我相爱的期限,不仅仅是七年,而是,一生一世。我来了,我挚爱的人……”
未来的选择看起来很明朗了。但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却犯难了。如果爱情是生命的唯一成分,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是事实却是,爱情仅仅是生命的一部分,还有许多其它的问题需要思考和探讨。它们也影响着他的未来选择。那所大学,他已生活了四年;那个专业,他已烂熟在胸。难道未来的几年里,他要拿着设计好的台本,重复着单调不变的表演?每天每夜都是陈旧的,没有任何新鲜感,找不到任何惊喜和刺激。
他不希望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他想到另外一所高校——上海财经大学。
这所学校跟复旦大学,只有一墙之隔,可以说几乎没有距离。选择这所学校,既可以避免漫长枯燥的重复,又可以像“从前”一样与她保持联系,这段情缘依然不会改变。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对已经从事的职业有点厌烦,想要尝试不同的领域,获得不同的人生体验。这些都是出自人性发乎内心的考虑,绝对不能草率对之。
想到这里,他提起笔来,在第一志愿栏中填下了“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系”——这是他向来很喜欢的一个专业。
他毫无意外地被财大录取了。他给叔叔打了个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同时——也是更重要的——询问叔叔的近况。
通过周建东的讲述,周世勇得知,原来,自从听了侄子的劝说后,叔叔内心活动了,没过多久便重新找了个女朋友,开始了新的感情生活。
为此周世勇内心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终于完成了最大的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牺牲了金子般的七年时光。做出这样的牺牲,他要承受着用数不清的泪水浇铸而成的割骨剜肉一般的痛苦。现在看来,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因为它挽救了一个灵魂。
开学的时候到了,周世勇带着复杂的心情,前往学校报到。
前方的道路,既是明朗的,又是迷蒙的。等待他的,又是怎样一个如梦如幻而又交织着血泪的人生旅程呢?
他来到宿舍,推开门进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桌椅书柜以及床铺之外别无他物。他是宿舍里第一个来的人。他站在屋中,在幽暗的静寂中,与四周的一切,进行亲密而深沉的交流。用石灰粉刷的白色的墙壁,书桌上散发出来的木香,以及隐隐可以看见脚印的地板——此情此景,那么的真切,又仿佛那么的遥远。
青涩的脸庞,模糊的画面,脑海中浮现出遥远的当年,恍恍惚惚地让眼睛里镀上了一层柔光。初来乍到的感觉,是特殊的,会在心底深处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迹。然而,这种感觉,竟在七年之后,难以置信地复制了一遍。多么令人唏嘘。
把所有的行李整理好之后,他开始四处走走。他看到各个床铺的边沿上都贴有纸条,上面写着新生的名字。带着好奇的心情,他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先走到靠门的左边床铺,见上面写着“程孝贤”;走到靠门的右边,上面写着“杜学勤”;继续往前走,来到后面靠右的位置。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他的心剧烈地颤了一下——白色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曹书恒。”
“曹书恒?不是燕萍的男朋友么?难道我跟他竟做了舍友?嗯……看来真是天意弄人哪!”他心里叹道。
正在这时,一个男生扛着行李,从门外进来,一进门就冲他打了招呼:“你好,同学!这么早就来了?”
周世勇冲他报以微笑,然后仔细打量来人。此人中等的身材,上穿花格子衬衫,下穿棕色休闲裤,脚蹬红色旅游鞋,脖子上还挂着十字架。望脸上看,几乎没有哪出是可以吸引人的,只是眼睛有点斜,嘴巴有点歪,脸上布满了雀斑。乍一看,倒有点像街头的混混。
那人看着床铺上纸条上的名字,来到屋后靠右的位置,开始整理行李。
周世勇心里暗道:“原来这人就是燕萍嘴里的‘曹书恒’,跟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二人互报了姓名,介绍了各自的家乡住处和兴趣爱好。其间谈笑风生,交流得非常融洽。
没过多久,其他两位舍友,杜学勤和程孝贤,也相继前来报到。四个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齐聚一堂,将要开始一段为期四年的,朝夕相处的生活。
与舍友见面后,周世勇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邻校,想要见郑莹一面。当他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便停止了脚步,因为不经允许不得入内。他想起了她的电话号码——他对这个号码印象深刻,能够倒背如流。于是他照这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响起了温柔而端庄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他挂了电话,仔细检查了一下:没错啊,就是这个号码!他不死心,又拨了一遍,结果还是空号。
他定了定神,转念一想:“现在刚开学,可能她手机卡根本还没买,这个号码还摆在商店的柜台里——对,没错,定是如此。”
他在楼下等了半小时,心如火烧一般,但不见她出来。他转念又想: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下次再来寻她,以履行他们之间的承诺。
离开时,脑海中闪现出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胸口处有暖流涌动。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旧货市场——他记得他和她一起在那里淘过东西。在原来的摊位上,他买了一条玉兰花项链。他把它紧紧攥在手里——他想在未来亲手给她戴上。